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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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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希夷一眼就认出来粘在南君胸的那个肉团子是她朋友了。女莹又惊又吓,见到父母之后放松下来便睡着了,卫希夷见她被南君抱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这才显出疲态来。一双眼往上翻了一下,脑袋就耷拉了:“呼……带出来了。”

    南君笑道:“是啊,带出来了,你也回家休息吧,明天再来看她,好不好?”

    蹿了一天,卫希夷也累了,大大地点头,又往女莹那儿看了一眼,南君也配合地弯下腰让她看。见女莹睡得很香,卫希夷对南君“嘿嘿”一笑。南君见状,想起她为女儿奔波,也笑了。卫希夷突然想起什么来,伸手往腰里一扯,将一只绣着红花彩羽的蓝布袋扯了起来,在里面掏来掏去,掏出一只竹哨子来。哨子的手艺十分粗糙,乃是她的作品。一头还钻了个眼儿,拿根红绳儿串着。

    南君问:“给我的?”

    卫希夷刷地瞪大了眼睛,指指女莹,说:“上回说好了给小公主的,我再做一个大的给您。”说着,将哨子塞到女莹的袖子里。她俩玩得太熟了,女莹衣服上的暗袋在哪里,卫希夷跟自己的衣服一样熟。

    南君也“嘿嘿”地笑了。

    屠维看不下去了,伸手按在她的脑袋上:“你还是给我回去吧。”

    南君点点头,对屠维道:“找个人送她,跑了一天也累了,回来我有事要你去做。”屠维心中狐疑,面上依旧沉着,将女儿扛出去,让她去膳房找羽:“去找你姐姐,在她那里歇歇脚,晚间一块儿回家。”

    扭头便回了殿中。

    南君尚简,陈设不多,影影绰绰能看到南君将女莹放到了平素自己安歇的地方。屠维看着南君给女莹盖了层夹被,忙收回目光立好。南君拍拍女儿的脑袋,旋身离开,看到屠维惊讶了一下:“这就安排好了?”

    “让她去找她姐姐了。”

    “唔,也好。阿羽是个妥帖的孩子,这几日乱事太多,耽误了,阿喜对我讲,他要娶阿羽,你怎么看?”

    屠维吃了一惊:“啊?”

    南君自嘲地笑笑:“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事啦,我倒是想答应的,你意下如何?”

    屠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试探着问:“那——王后那里恐怕——”

    不提许后还好,一提她,这事儿便板上钉钉了,南君的笑容有些冷淡:“她管不着这些。唔,今天我还有事,明日听完师濯讲课,便命他们占卜吉凶。趁着大家都闲着,将他们的事情办一办,也好热闹热闹。”

    屠维听毕,笑逐颜开:“哎。”

    “从今往后,阿莹我来养,希夷每天就到这里来与她一起吧。”

    “啊?这个——”

    “嗯,她们也识些字了,总闷在房里都要闷坏了,要开始习些武艺了,你来教吧,我信得过你。”

    “啊?”屠维只剩下发出单音节的份儿了,事情进展有些快,他未免措手不及。

    南君决定完了事情,觉得没有什么疏漏了,拍拍屠维的肩膀:“好啦,你要嫁女儿了,也回去与你家里那个说说。明天呢,希夷就过来这里与阿莹一道吧,明天有师濯讲课,难得的。”

    屠维还能说什么?赶紧跑膳房把俩闺女带回家,跟妻子商议对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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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杼也是没想到,在幼女的事情上居然失算了。谁能想到,南君会做这样的决定呢?不过,如果王后被禁足了,女儿又在大殿那里,倒是安全很多。女杼道:“也好,宫中的老师到底比外面的强很多,在宫里也能见识到许多外面见识不到的事情。不过要记住,万不可轻信别人,传话的,要你去某个地方的,都不能悄悄地去。”

    卫希夷头回经历这么严峻的事情,救出朋友的欣喜还没褪去,便挨了一记闷雷,脸上的欣喜被定住了。女杼用一句简单的话给她剖析:“今天咱们算是把王后得罪死了。”

    卫希夷秒懂:“哦!”小脸也绷得紧紧的了。

    屠维第n次摸上女儿的脑袋:“不用看谁都像坏人,遇到了小心些就好,有爹在一边看着呢。”

    在女杼“你心真宽”的嗔语中,卫希夷笑开了。

    屠维跟着笑了一阵儿,又说了羽的事情:“王已经答应王子与阿羽的事情了,说忙过了这两天的事儿,就占卜吉凶,将婚事办了。”

    羽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模样,人也有些坐不住,上半身抬起了一点,又强坐下了,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女杼笑道:“哎呀,这可要好好准备,咱们阿羽这么漂亮,一定要做最美的新娘。”卫希夷也跟着起哄:“哦呵呵呵呵,新娘子。”

    羽面上通红,伸出食指戳戳妹妹的脑门儿:“你怪笑什么呀?说好给我做的首饰呢?”

    “哎呀呀,正做着呢,就好了。”说着,还摇头晃脑的。她已经将蚌壳打磨出了美丽的色泽,却在做什么造型上卡住了,一心想弄个漂亮别致的样式,结果越想做越做不出来,正在犯愁呢。

    女杼与屠维小声着意见,女杼明显松了一口气,对屠维道:“王后不管事儿,事情就容易得多了。”

    这一天,卫希夷的家里是快乐的,唯一的小烦恼就是——艾玛,要怎么做出一套漂亮的蚌壳首饰给姐姐呢?什么样的花样好叻?

    而在王宫里,南君却是不得不担当起奶妈兼家族老师的职责,哄闺女睡觉。天知道,他从来没带过奶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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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莹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天才擦黑,侍卫换班,她便从噩梦里惊醒。梦里一片漆黑,却能看到幽黄色的斑斑点点放着光。虽然没见过,她就是知道,这是怪兽的眼睛。虽然一片漆黑,看不到怪兽的轮廓,她就是能知道,这怪兽大得能张口吞下她。

    拼命地想跑,却迈不开腿,想喊,又叫不出来,憋得一头汗,猛然间一个抽搐便醒了。刚醒的一瞬间,女莹完全是懵的,认不出这是哪里,从榻上跳下来绊倒了榻边的漱盂。铜器敲打地面的声音传遍了殿内,南君疾步而来:“阿莹?”

    女莹顶着一脑门儿汗,委屈地叫了一声:“父王。”

    南君将她抱起,捏捏鼻子,捏了两指的汗水,才想起来该给女儿擦汗。一通手忙脚乱之后,父女俩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女莹窝在父亲的怀里不起来,哼哼唧唧的。南君此时的耐性也好得离谱,陪她胡说八道。父女二人就虫子、怪兽、眼睛一类问题作了深入探讨之后,南君将她的袖子拎了起来:“猜猜里面有什么。”

    女莹摸了摸,摸出只哨子来:“咦?”然后就想起来了,她被亲妈关小黑屋,听说朋友搬救兵去了,忙问,“希夷人呢?”

    “看你睡啦没叫醒你,她明天再来看你,好不好?”

    “嗯嗯!”听说有人陪女莹的表情放松一些,攥着哨子的手又复抱住父亲的腰身。

    南君轻声哄她:“哎,好了,不怕不怕,都过去了。”

    女莹这回受委屈狠了,小小声告了母亲一状:“母后关我,让我老实些。哼唧。”

    “安静不动的是猪,狼不是这样的。成为头狼吧!”

    女莹眼睛放光:“嗯!”

    “知道要怎么做头狼吗?”

    女莹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父王教我!”

    “头狼,是打败所有狼的最厉害的那一只。”

    “嗯嗯。”

    “明天开始,跟屠维习武吧。”

    “嗯嗯。”自己厉害了,就不会再害怕了吧?

    “头狼,还要担负起整个狼群的责任,指挥整个狼群围猎,让狼群吃饱。”

    “嗯嗯。”

    “知道怎么指挥狼群吗?”

    “咦?”

    “要会分辨每一个人的特点,将他放到合适的位置上。”

    “那要怎么做?”

    “如果一个人,在你面前从来不说别人的好话,这样的人永远不要信任不要亲近,如果一个人,在你面前从来不说别人的坏话,这样的人不要重用。如果有人只在你面前夸赞你厌恶的人,诋毁你喜爱的人,此人不可深交。只有有喜怒的人,才是真实的人。”

    女莹想了想,她身边的人员委实有限,也只能想出那么几个人来:“媪丁从来不说别人的好话。小乙从来不说别人的坏话。母后讨厌我的朋友,赞扬与我完全不一样的人。希夷跟我最合得来。”

    南君赞许道:“不错。”

    父女俩一人一句,说着说着,女莹又开始打瞌睡了,这回她学聪明了,将哨子往脖子上一挂,小手拽着南君的袖子,眼巴巴地看着他。南君也眼巴巴地看着女儿:“睏了吗?睡吧。你住我后头这儿,已经收拾出来了。”

    女莹小声地、希冀地问:“爹,不能跟爹一起住吗?就一天,行不行?”她还是有些怕的。

    南君这辈子从来没带过任何一个奶娃,高兴的时候抱起来颠两下倒是有,其他的,就没了。

    南君坚毅的内心隐隐有点崩溃。终于,在女儿含泪的大眼睛的攻击下投降了:“好……”仔细听起来,还带点哭腔,真的好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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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南君起的时候,感觉十分微妙,不同于得到长子初为人父时的激动,幼女的睡颜别有一种温馨的感觉。拍醒小丫头,父女俩洗漱完,女莹看起来又是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了。

    南君舒了一口气,喊她一起用饭,不久,卫希夷也到了。两个小伙伴儿凑到一起,真是有说不完的话,什么“谢谢”是没有了的,傻大胆儿凑到一块儿,女莹开始炫耀起小黑屋的经历来了:“可黑可黑了。”卫希夷补充:“我拍门你都没话。”

    “那我没听到呀。”

    “那可能是下雨的声音大了。”

    南君:……这他妈是昨天吓成鹌鹑的小闺女?一生气,他将二人赶去给屠维:“操练她们!到师濯过来了为止!”

    万万没想到呀,这俩混账居然特别开心地欢呼了起来:“哟厚,要打仗喽~”

    南君:妈的!说好的温馨呢?

    温馨这个东西,真不是随时随地都有的。

    开心也一样。

    姜先打定了主意,今天还是吊一吊长辫子的胃口,岂料今天是长辫子的朋友失而复得的第二天,俩小货凑一张书案后面,坐成个连体婴,听一会儿课,对视笑一下,当他不存在。

    姜先也不开心了:说好的好奇地偷看我呢?

    这一天,有一大一小两个雄性,都不是很开心。这份不开心持续到了下课,姜先以观摩为由留了下来,年长的王子们都留了下来,卫希夷跟女莹两个居然手拉手跑掉了!一道烟!目测姜先是跑不了这么快的。

    姜先收敛心神,对南君拱拱手,礼貌地问道:“不知君今日有何教我?”

    今天正有一件事情——祭祀。

    南疆雨季长,细雨不断是常有的,今年这雨却下得大了,隐隐有了成灾的趋势,这便需要祭祀了。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先前已经由改制后的巫祝作了祭祀,雨却没有停息的趋势,大祭祀不等南君有其他举动,便亲自过来对大南君讲:“只有牛羊是不够的,祖先和神灵需要最有诚意的祭品。”

    最有诚意的祭品,是万物之灵长。而在南君治下,已经有好些年不以人为祭品了。

    姜先真诚地问道:“为何不用人?”

    南君道:“我缺人呀。再愚蠢的奴隶,也有些力气,国土越来越大,荒地越来越多,开荒是需要人的。只有国家强盛了,我才会有更多的谷物、肉食、甜酒奉献给祖先。”

    容濯点评道:“这很实用。不过,眼下要如何平息雨神的情绪呢?”

    南君问诸子:“你们说呢?”

    王子们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杀奴隶祭祀,虽然已经有些年不做的,却是流传下来的习俗,并没有什么压力。

    喜甚至说:“如果用一百个奴隶可以换来雨神平息,求得祖先的庇佑,让国家不遭受水灾,当然是值得的。一千个也行。我新得了些战俘,请为父王分忧。”

    南君赞许地道:“很好。”

    王子们纷纷表示,他们也有奴隶,愿为国分忧。

    大祭祀看着喜,也笑了:“王子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