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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珍见尤氏仍不肯低头,冷哼一声,只好自去了。他待秦氏固然有几分真情,但此时人死如灯灭,自以为富富足足办过了这场丧事,就算十分有情有义,不负秦氏了。故而一路上竟筹划着该如何将佩凤鸣鸾二女正法,既应了当日秦氏推荐之语,又逞了自己的欲,想到痒处,突然又想起尤氏的两个妹妹都是百里挑一的,一个娇美可人,一个风流婀娜,不觉又把心中馋虫勾起,正在低头想心事间,一个不留神,脚步踉跄,旁边心腹小厮赶紧去扶时,已是结结实实摔了一跤,摔了个嘴啃泥。
贾珍当下疼的倒吸一口冷气,旁边人都想笑又不敢笑,赶紧扶着起身。贾珍只觉腿上疼的厉害,小厮们搀着架着到旁边一间屋子里躺下,急掀开衣服看时,却已经血迹斑斑了。又有人送了汤水过来净面。
贾珍对镜自观,见面上倒没伤到什么,这才放下心来,又问底下人:“可曾去请大夫了。”
底下人忙回话说:“都总管已是打发了人去请了。”
贾珍就嘱咐道:“对外只说我身上不大好,一时晕过去了。”底下人都知道这是老爷怕人笑话好端端走路也会跌一跤,只得应了。贾珍想了想又问道:“蓉儿呢?我身上不大好,前头那些客人须人陪着呢。快去找蓉儿去!”
众人闻言,只得出去找了一圈,回来说:“未曾见着蓉大爷。想是一早出门出去了,也未可知。”
贾珍气得浑身乱颤,他素知贾蓉和秦氏虽是夫妻,但一向相敬如冰,这次丧事出来,原也没指望他怎么着,只是这节骨眼上他偏偏跌了一跤,不过想让贾蓉出面应个急,却连人影都不见,当下一面破开大骂,一面就要挣扎着起身。
都总管来升见了忙一把按住,笑着劝道:“老爷休要焦躁,毕竟身子要紧。小人知道老爷是焦心外头的客无人照应,小的也虑到了这一层,来前先出去看了一回,外头的客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几个,由那府里的二老爷陪着说话呢。”
贾珍知道来升口中的二老爷说的是贾政,他素知贾政为人谨慎,想来于迎客的礼数是不会出差错的,略略放了心,长叹了一声,吩咐说:“寻个人去告诉叔父一声,就说侄儿一时身上不好,蓉儿又出去办事了,求他先在前头照应一会子。”
来升说:“老爷放心。”
贾珍这才重新躺了下来。一时太医赶来,看了一回,说只是皮肉伤,未伤及筋骨,倒不妨事,好生休养一阵子也就罢了。贾珍自知这紧要关头自己是休养不得的,少不得咬着牙命人赶制了一根拐杖,拄着拐杖四下走动。
尤老娘和尤二姐、尤三姐尚在尤氏房中劝她服软,那尤氏只说:“自从嫁到这府里,我何曾遂心过一日半日?果真他休了我,倒也心静了!”
尤老娘惊得暗暗咋舌。她往宁府上住了这么几日,只觉得富贵逼人,连底下人的排场做派都颇为不凡,心中既羡又妒,只恨自己不是尤氏的亲娘,暗道:若论相貌人品,二丫头、三丫头哪里就比她差了,怎的就没个公侯之家的老太爷看上,娶回家中做宗族族长夫人去。如今听说尤氏竟然拼着这个宗族族长夫人的位子不做,也要争一口气,如痴如呆,竟是傻了。
尤二姐笑着劝道:“姐姐何必争竞这个?如今各家夫人诰命来来往往,少不得要姐姐出面。果真把这事做好了,姐夫必然心中欢喜,到那时姐姐还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正在说时,突然有人来报说贾珍在府里走路时跌了一跤,躺在床上不能动了。尤氏大惊,慌忙叫心腹去打听,半晌回来说,是皮肉伤,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向着尤老娘等人说:“该!”又忙着打发人过去问候。
贾珍正在前头疾言厉色地训贾蓉,向他道:“你媳妇死了,偏你不在,像什么样子?”贾蓉低了头,一声不敢吭,听他父亲训话。
贾珍这才慢慢说道:“方才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来了,我特特托了他,花了整整一千两百两银子,才给你捐了这么个五品龙禁尉的官职,又尊贵又体面。一来丧礼上风光,二来你也有个出身。明日你且换了吉服,先去部里一趟。”贾蓉忙应了。
次日贾蓉果然去部里领凭回来,灵前供用执事等物遂俱按五品职例。贾珍心满意足,只是尤氏始终称疾未愈,来往诰命无人照应,到底是一件心事,未免在面上带出几分愁容。
偏生这日贾宝玉也在宁府,见了就问道:“明明诸事都算安帖了,大哥哥还愁什么。”
贾珍素知贾宝玉只是绣花枕头一个,虽然皮囊生得好,但是中看不中用,半点指望不上,本不想理会他,只是见他难得问的恳切,少不得把里面无人的话说了,宝玉就附到贾珍耳边跟他推荐凤姐。贾珍正在忙乱之间,岂有推辞的道理,遂亲自往上房求告。
凤姐的正经婆婆是邢氏,按理说烦儿媳妇办事,必要邢氏这个婆婆点头首肯的,但一来邢氏不得贾母的意,一向只顾敛财自保,其余事不大体会,二来她深知料理丧事是件辛苦差事,一个不留神落人褒贬,怕是连带着自己都被看低了去,故而不肯应承,也不肯就此推辞,只说凤姐在王夫人家中理事,就往王夫人身上推。
王夫人也深知这里头的轻重。她毕竟是凤姐的姑母,凡事还肯护着,起先不肯,后来见贾珍苦苦哀求,心思才有些活动。那凤姐素来喜欢揽事办,好卖弄才干,反在旁边劝王夫人答应,王夫人尚默不作声,已是自个允了。
于是贾珍喜之不尽,将宁国府中管家的对牌也交付凤姐,作揖谢过,心满意足去了,只觉一块大石落地,当夜就搂了佩凤鸣鸾两个人风流快活。佩凤鸣鸾二女虽未开脸,但知道贾珍已经在尤氏面前提过,料想自己已是贾珍的人了,办事只是早晚的事,因此也不推辞,只是双双咬了牙应承。
那贾珍情到浓处,十分得意,向着佩凤鸣鸾二女道:“你们家奶奶只道她犯了旧疾,爷就束手无策了。却想不到爷从西府里请来了琏二奶奶,慢慢的等忙过了这阵子,才好跟她清算旧账呢。”
正说话间,突然外面窗格子响了一声,慌得二女抖衣而颤。贾珍也变了脸色,怒上心头,急喝令外间人出去看,过会子才回话说:“想是外间的窗格子未曾关好,风吹开了。”
贾珍和秦氏好时,原本是指天誓日,说过什么鸳鸯白首之类的话的,如今在兴头上被打断,原本有些疑神疑鬼,听底下人这么说,反而恼羞成怒道:“难道你们连这点子小事都做不好,早干什么去了?一个个都是死人不成?还不滚出去!”
却说尤氏刚刚睡下,忽听有人敲门,尤氏睡眼惺忪,刚要嘱咐银蝶不管什么人一律打发了,就见一个轻裘宝带的年轻公子已经闯了进来。尤氏吓了一大跳,定睛看时,却见不是别人,正是贾蓉,这才松了口气,用手捂着胸口皱眉说:“你越发冒失了。这会子到这里来做什么?”
贾蓉见四周更无外人,方往前凑了几步,笑嘻嘻说道:“请母亲安。孩儿方才竟听说了一件奇事,特来说与母亲听,也好预先作个防备。”
尤氏嗔了贾蓉一眼,闲闲道:“若要等着你来报信,我早死了。你必是为西府里凤姑娘接管咱们家的事。依我说,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凤姑娘有心出这个风头,就由着她也就是了。”
贾蓉忙说:“倒不是凤婶子。我听见底下服侍父亲的人说,父亲跟佩凤鸣鸾两个说,等到这事一了,就要休了母亲呢。”
尤氏听了这话,心中大惊,面上却装作不动声色,道:“那也由他。只要他有这个本事。”
贾蓉涎皮赖脸说道:“还是及早作个防备的好。你若去了,可叫我怎么活呢。”一面说,一面就往前头凑。
尤氏忙往外推他:“多大个人了。还这般样子,让人看到了没得笑话。何况也不尊重。你莫急,等你媳妇儿这事完了,少不得有媒婆上门,给你说亲的,到那时你才知道怎么活呢。”好说歹说,到底把贾蓉给打发走了。
一时又吩咐银蝶说:“以后蓉儿再这般,只莫要放进来。如今不比起先了,咱们倒该关起门来过正经日子才是。”见银蝶却在发呆,又笑着说:“怎的?你也听了先前蓉儿的话,认定了你家奶奶会被老爷休了,这会子就开始另谋出路了?”
银蝶吓得赶紧跪下了,连声说不敢。
尤氏这才笑着扶起了她,柔声道:“我跟你说笑呢。我往日是个什么脾气,难道你竟不晓得。待外人都那般好性的,竟会真个苛待你不成?你放心,我算定了老爷并无这个心思。况且就算他有这个胆量,也未必能成事的。他父亲还在呢,我又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