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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再敢上前了,他们只是在两旁用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夏树,看着夏树一瘸一拐的扶着那匹小母狼的背渐行渐远。
牧羊人是当不了了,尽管春季马上就要到来了。但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的生命永远都等不来期待中的那个春天。
似乎是恼怒于自己几个人被一个孩子给吓到了,那个壮汉相当气愤的开始鞭打农奴:“滚!都给我滚出去!几个人居然被一个小畜生给吓到了!“
欺负一个孩子时盛气凛然的农奴在此刻就像是遇到猫的老鼠,一个个畏畏缩缩的不敢吭声,转头就去继续劳作去了。
而夏树则带着小母狼离开了这里,得罪了领主的人这块地方是再也无法呆了。可他也伤的太严重了。
没能走出去多远就砰的一下倒在了冻土地面上,小母狼呜咽一声叼起他背在背上,然后继续一瘸一拐的向远处而去。
命运又一次拯救了年仅九岁的夏树,一个从遥远地方而来的修道士,遇到了驮着已昏迷的夏树而不知所措的小母狼。
当他再一次醒来时,已经是在一个比较温暖的环境中,一位白胡子的穿着整洁长袍的老者正在为他熬着药,鼻尖满是草药的味道,并不好闻。
“你醒了,孩子?先不要动,你的手脚几乎要坏死了,我可能需要花很长时间为你调理。”
“真的…能治好吗?”一醒来巨大的疼痛感就袭上了心头,尤其是手脚如此的疼痛,似乎有什么东西浮在上面,火辣辣的。
“我会为你祈祷的,孩子,但更重要的是你心中的信念。我正在为你煮面,吃上一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夏树苦笑一声,他眼神空洞了一阵,但又想起昏迷前的那些事情,眼底又闪过一丝求活的信念:“您不必骗我,我的双手双脚怕是废了吧,神不会眷顾我这个残疾人的…”
“神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任何人都可以是神,有的人祈祷的是自己的欲望,而我所祈祷的是自己的善良。”
“夏娃呢?”似乎想到了什么夏树有些慌张,尽管双手缠满了布条,但他还是强忍着疼痛握住了老人的手,“我不能失去她。”
“我为她准备了食物,她刚吃饱睡下,我很高兴你能对家人如此重视。”老者从不远处端来一碗面,向夏树口中喂去,甚至还贴心的吹了吹热气,“你有先知的潜力,不,你就是一个先知,孩子。自从几百年以前三皇之战结束后,已经再也没有诞生过先知了。有自称为先知的要么就是假的,要么就是虚构出来的人物,又或者是非凡者故作玄虚。”
“但你不一样…我能在你身上感觉到与这个世界格格不符的气质,你是个异乡人,孩子。”
夏树愣了愣,生前的那些记忆再一次浮现出来,他嘴唇嚅嗫着:“是啊,我是一个异乡人…”
“但心安之处皆是故乡,不是吗?”年老的传教士如此说道。
夏树默不出声,只眼底荡漾起半分波澜,也许是因为他没有力气继续说话了,又或者是不想说些什么,总之老传教士并没有打扰他。
老传教士深知,有时候要给予孩子们足够的独处空间。也许智者和先贤们可以教导他人很多东西,但并不能帮助他们思考。
他离开了,走时将门轻轻带上。夏树吃的并不多,然而肚子里面已经传来饱腹感,这也算不上是一种什么好的兆头。
如果不是为了小母狼,也许安静的选择死亡才是最正确的吧。选择死亡可能需要勇气,但生存下去需要的勇气更大,不是吗?
一位古老的先贤曾说过——比起坦然的面对死亡,为了某种伟大的信念而卑微的活着才更加艰难。
活着是需要勇气的,而大多数人恰恰忽略了这一点,他们总是认为,如果一个人有着坦然面对死亡的勇气,为什么又不能继续存活下去呢?
夏树的嘴唇泛白,但这并不打扰他嘲讽他人的愚蠢。比起柯林来说,他是一位更加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他比柯林走得更加顺,三十岁的时候便成了王。
追随者无数,可最终夏树明白了一个道理,这都是建立在所有人皆有一个共同的敌人的前提下。
他的言语可以鼓励那些理想者,可以让这些理想者为了他们的梦想付出一切,可当沸腾的热血冷却下来之后,当理想主义者的魂灵从高天之上跌入凡尘之后,当终北凛冽的风吹拂面颊如刀割阵痛之后,只余热泪盈眶。
“原来…我并非勇敢者。”他的声音有些嚅嗫,一只小母狼撞开了门,小小的一只冲了过来,在他的面颊上舔呀舔。
“在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当中生存,我总会敬佩自己的勇气。”多年以后的夏树会如此,但至少现在的他眼底满是死寂沉沉。
“我失了乡,漂泊于外,失去了能够勉强给予温暖的家人,现在我一无所有了。”
夏树盯着天花板,过了好久之后才将目光转移回爱丽丝的身上:“但至少我还有一样东西,也不算是一无所有。”
看着母狼,夏树再一次复苏起了求生的希望,以往时曾与柯林的对话犹在耳旁,他要走出一生的圈,走出他人给他写的剧本,他要——活出属于他的一生,他不要腐烂在泥土之中。
他要在肆意张扬中嘲讽命运的无能,在凌乱的风声里昂扬高歌。
理想主义者永不灭亡!
他嚅嗫声中念着一首他曾高中年少时写的诗歌,往昔时年少轻狂,彼时热泪盈眶:“要在肆意张扬中嘲讽命运的无能,要在凌乱的风声里昂扬高歌,要生如一只飞蛾,死一场盛大的烟火…”
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伤口是如此的疼痛,一分一秒的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并告诉他——你仍活着。
“爱丽丝,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相信我…”
善良的老传教士收养了他,这也许是一个好的开始,因为春天要来了,每一缕并不凛冽的风中都饱含着花的芳香。
老传教士也并没有家人,他来自遥远的东方,一场战争摧毁了他的所有,他信奉的诸神也并没有拯救他的余生。但他并没有被苦难所打倒,那之后他只信奉自己的心灵。
冰冷的诸神从不给予人温暖,因此可怜的人们只能相拥而泣,我们皆是救赎彼此的挽歌。
这是这个老传教士教给夏树最宝贵的知识之一。在夏树将身体养好之后,在春天来临之后,他们将启程,向西面而去,以流浪者的身份去寻找余生能够长久居住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