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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屏迅速将如嫔的手放回锦被内,自己退让至一侧,与秋静等人一同跪下。宣帝大步踏入寝殿,身后紧跟着皇后吕莺莺,一进来,他就急切的问道:“如嫔呢?朕的龙嗣没事吧?”
苏以宸跪在地上,悲痛回答道:“宸儿有负皇上的嘱托,未能照顾好姐姐和她肚里的龙嗣,姐姐她……”
宣帝失望的哦了一声,呢喃道:“这么说又没了?难道真是天意?!”
皇后这是第一次见到苏以宸,赵德仪就是因为她被皇上摘了封号,果然是清秀可人,尽管粉黛未施,却唇红齿白,眼澈如秋泓,美得恰到好处。皇后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然后安慰宣帝道:“皇上切勿太伤心了,如嫔还年轻,等养好了身子,还会再……”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给一阵呼叫声打断了。
“皇上,皇上,请您快去看看我家娘娘吧,娘娘她肚子疼痛不止,一直在唤皇上……”声音是玉霄宫的宫女绮莜发出来的,不知何时,她竟然也直接闯进来了德禧宫。
皇后不悦道:“混账,没看皇上正在探望如嫔吗?谁准许你来这里大呼小叫的?!”
绮莜道:“奴婢该死,但是太医前两日才检查出我家娘娘有喜,娘娘本想将这大好消息过几日再启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不想刚才肚痛不止,她一时害怕,才让奴婢无论如何都要来求皇上过去。”
此言一出,皇后立马改变了态度,宣帝也转忧为喜,急声催促道:“快,去玉霄宫。”
刚才还乌泱泱的一群人,转眼间就走了个精光,连一句关心如嫔的话语都没有留下。苏以宸站在门口,望着夕阳一点一点的沉落天边,心里的火焰一点一点的燎成了炼狱,陷害沈家的人固然可恨,但宣帝对沈家的薄情寡义才真正的令人发指,在他而言,无论是为他宇文家打拼江山的男人,还是为他宇文成泰孕育皇嗣的女人,都只不过是可利用的工具,一旦用不到了,弃之如敝屣,毫无怜惜。
采屏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低声的说道:“二小姐,你不要太难过了,娘娘一旦醒来,想必很难接受家亡和小产这样的双重打击,你若是不打起精神拉力应对,那德禧宫势必就会成为下一个灵熙宫。”
采屏的话如一盆冷水,将沉湎在仇恨炼狱的苏以宸瞬间浇醒,沈家已经失去了整整八十条生命,不能再多出一条了,无论如何,一定要先确保如嫔没事,只要人还活着,亏欠沈家的,总有一天,她会追讨回来!
凌晨,一声痛苦的尖叫声撕破了后宫的宁静。如嫔醒来,下意识的往自己的肚子摸去,几乎是一瞬间就觉察出了自己身体的异样,下午兰房里的对话也如潮水般涌向她的脑海,她顷刻间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只剩强烈的悲痛在胸腔中不断撞击,最终化为一声声哀嚎恸哭。
苏以宸一直坐在她的床畔,看到她醒来,急忙握紧她的双手,本意是想安慰她,可话不及出口,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围上来的秋静哪里还忍得住,很快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素玥一看便急了,想上前去劝阻,采屏拦住她道:“让娘娘和二小姐先哭一会吧,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若不发泄出来,反而对身体不利。”
如嫔的哭声终于渐渐的小了下来,目光缓缓的转向苏以宸,然后猝不及防的用力将她推了出去,若不是她身后有采屏和素玥挡着,只怕当场就要跌翻在地上。所有人都错愕不解,如嫔手指着她,从齿缝间挤出质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让她们都瞒着我,害我连父亲母亲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是不是你?”
秋静替苏以宸解释道:“娘娘,这事不怪二小姐,你的身体当时……”
“你闭嘴!你,还有你!”她指向秋静,然后又指向素玥等人:“你们居然伙同她一起来骗我?!你们还当我是你们的主子吗?!”
秋静跪下去解释道:“娘娘,奴婢们真不是有心瞒您的,二小姐也是为了您好,您当时怀着龙嗣,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
如嫔嘶吼道:“那你们就可以伙同起来瞒我吗?你叫我怎么能原谅你们?怎么可以?!”
苏以宸流泪道:“我知道姐姐不会原谅我,当日我去天牢里送别舅父舅母,他们也不愿意将消息透露给你,只希望你能平安诞下皇儿,替沈家伸冤报仇。”
“可皇儿没了!父亲母亲也没了!”如嫔痛苦得闭上了眼睛,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枕套:“什么都没有了!还留着我有什么用!”
面临这样的惨境,莫说鼓励和安慰如嫔,就是苏以宸自己,心里也充满了愧疚和沮丧。可她不能任由着如嫔自暴自弃,她答应过舅父,要照顾好如嫔,要替沈家报仇。她靠近如嫔,在她身前跪下,恳求道:“姐姐,你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哥哥,还有我!沈家已经只剩下我们了,沈家八十条人命包括你肚里的孩子,这笔债我们必须要向仇人讨回,你不可以放弃自己!”
如嫔呓语道:“报仇?向谁报仇?父亲母亲能活过来吗?我肚里的孩儿能回来吗?没有了,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皇上也不会再来看我了!”
说完,她把被子蒙过头顶,将自己关在了无声黑暗的世界里,再也不想出来!
天气一夜之间就寒冷了下来,德禧宫随着如嫔的小产,也迎来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考验,母家的势力倒了,皇上的宠爱也突然没了,后宫里的诸般势力,终于都跳了出来,轮番踩踏德禧宫。首当其冲的,就是银炭的短缺,然后就到了每日食材的克扣,所有人都瞧出来德禧宫走向败落了,当差的宫女太监们也渐渐起了心思。
如嫔完全无视这一切,她被一连串的重击压垮,对未来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信念。她每日里将自己关在寝殿,既不梳洗也不妆扮,只呆呆的躺在床上,仍凭苏以宸怎么呼唤她,任凭秋静怎么求她,都一动不动的好似僵成了一截枯木。德禧宫漫长的冬季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