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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和想容回到纪府,一听门房的人说墨玉早已回来,两人皆是松了一口气,急急走回墨兰轩,却见她家小姐在倚靠廊下,悠闲地吹着玉笛。
想容一把抱住墨玉,抱怨之气尽显。“小姐,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害得我们找了好久。”
身体突然被抱住,墨玉吓了一跳,待听到是想容的声音后才放下心来。在祭场上看到夜天之后,她心里很是不舒服,也不知道在别扭着什么。是怪他没有跟她道清身份,还是怪他这么久也没有来看她?心里烦躁之时,又恰逢周边敲锣打鼓的,人声噪杂,自己带去的两个丫头正看得起劲,也就没扫了她们的性,索性就先回来了,反正这两人看不到她自己就会回来。
“小姐,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云裳走进,关切地问道,刚才在外面,她就已经发现她家小姐脸色不太好。
墨玉睁开想容的魔爪,笑道:“我没事,就是人太多了我就先回来,本来想着不跟你们说是怕扫了你们的性,没想到给你们添了麻烦。”
“小姐,想容跑得腿都快断了,呜呜。我的脚底都磨出泡了,好疼。”边哭诉,边揉着自己的小腿,今天跑了那么长的路,真的很疼。
“是吗?那进屋去,我给你把脚下的泡挑了,再配些药,你擦上两三天,保证你又能活蹦乱跳。”
想容直摇头,她很怕疼,那一把大针扎进去,那得多疼啊!可是摇头也没用,她家小姐已经拉着她进了屋,云裳还在后面笑着推她。“小姐说得对,赶紧进去,那把大针扎你脚,就好了。”
半推半就的进了里屋,云裳脱下想容的鞋袜。想容倒没说假,白白嫩嫩的脚掌下,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水泡晶莹的挂着,触手一碰,想容就嗷嗷嗷地叫起来。
墨玉拿了绣花针过来,笑道:“你别听云裳吓唬你,一点都不会疼的,待会我给你挑的时候你就吃点心,那样就不会疼了。”
“真的吗?”想容将信将疑,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还能这样的。
其实,挑泡本来就不疼,不过是心理作用罢了。心里怕疼,这还没下针就会很疼了。
不一会就有小丫头端了糕点进来,想容看到吃的,自然美滋滋的。赶紧拿起一块塞进嘴里,边咀嚼边点头边享受,一副主子样十足。可还不忘叮嘱她家小姐道:“小姐,你下手可得轻一点啊!”
墨玉点头答道:“知道啦,会很轻的。”又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说道:“今天的祈神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
一听到自家小姐这么问,想容立即绘声绘色地说起了祭台上精彩的祈神。墨玉看到她高兴地模样,慢慢地下了针,小心翼翼地挑起泡来。
想容从小到大,哪里像今天这样,跑了那么久那么累的,白净的小脚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水泡,让人看着都心疼。
“那个巫祝跳啊跳啊,嘴里叽里呱啦的不知道说......啊......小姐,好疼啊!呜呜......”
墨玉双手伸进嘴里,无辜地看着想容抱着她的小脚一边吹着一边掉眼泪,脚底下冒出了一滴血珠。她只好抱歉的拿过她的小脚,帮她吹气,哪知想容警惕地抓着自己的脚丫子就是不让墨玉看,嘴里哭喊着:“小姐,你不是说会轻点的吗?都出血了。”
墨玉抱歉地笑道:“对不起啊,弄疼你了。”
云裳在一边也是直翻白眼,不就是绣花针扎了一下而已嘛,有那么疼吗?她刚开始学绣花的时候也经常被扎手,也没见有多疼。而后又反应过来,她和她家小姐一样,从来没绣过一针一线。“好了,你也别哭了,我知道没那么疼。要不是你说话的时候乱动,也不会扎到。”
“那我被扎了,还是我活该是不是?云裳你又欺负我。”
云裳轻轻嘟囔道:“本来就是这样。”
“好啦好啦,不要吵啦。”墨玉安抚云裳道:“泡已经挑完了,把脚伸过来,我给你上药,这会倒是有点疼了。”
“啊,那我不上了行吗?”
“可以啊!”墨玉站起来,到处瓶子里的药粉,说道:“不过你的脚可能会烂掉。”
云裳也在一旁附和道:“现在天气转热了,很有可能会流脓,到时候脚上会传出恶臭的味道,然后就会有小虫子冒出来。”
好了好了,墨玉示意云裳别再往下说了,她都觉得有点恶心了。而后又问想容:“云裳说的是真的,那这药你要不要上啊!”
想容想了一会,慢慢地把脚放下来,喏喏地说道:“那这一次,我不乱动了,小姐你得轻点。”
尽管墨玉再三点头保证一定会轻点,可是药粉一撒上去,伤口处传来辣辣的疼痛时,想容还是忍不住的“啊啊”大叫了起来,惊起屋外树上正在睡觉的鸟儿。
农历四月的第一天,一道旨意自皇宫而出,由太监手持,直奔南华街的纪府,后面跟着的,是一个个刻着精致图文箱子,箱子里面应该装的是金银珠宝。
纪府还是像上次一样,开正门,集体跪,迎圣旨,三呼万岁。一箱箱的箱子被打开,闪亮亮的晃瞎了一屋子的众人,有绢帛、布匹、玉器、瓷器、古玩字画,还有红艳艳的凤冠霞帔。
这不是赏赐,这是聘礼,皇家的聘礼。
旨意一下,纪府中人人都知道,大小姐被皇帝看重中,就要进宫做妃子享受荣华富贵了。这是皇帝下的聘礼,自然隆重。第二日,纪府便设了宴,邀请朝中权贵赴宴,纪府出了一个进宫为妃的女人,这以后在朝中的分量,就不言而喻了,能巴结的还不赶紧巴结。
御街的一处茶楼,叫沁心楼。此时二楼的一个包间里,墨玉静静的喝茶,喝完了一壶换一壶,帘外弹琴的姑娘换了一个又一个,曲子换了一首又一首。想容很想出来,奈何脚上的伤还没打好,自然呆在家里,云裳陪着。
门被轻轻推开,跨进一双稳健有力的双脚。来人走进,摒退了弹琴的姑娘,走到墨玉对面坐下,自己倒了杯茶,就唇饮尽。
“这么久没见到你,没想到你已经回了京城了。你现在的名声在东京城里可是大得很呐!”
一救成名,能不大吗?“再大,也大不过你枢密院总使大人不是?”夜天之名,随便问街上的一个小老百姓都知道是谁。
醋味很浓,夜天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道:“呵呵,闲职而已。怎么有空在这喝茶啊?”
墨玉持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拨弄着着茶里浮在上面的叶子。如果替皇上掌管军事机密也是闲职,那这朝廷的官员不都个个都是闲职了。“我在这里喝了三天免费的茶,听了三天免费的曲子,既然是白得的便宜,干嘛不来。”
她说的有点赌气,她知道这是夜天的茶楼,来这里喝了三天,坐了三天,总算等来了正主。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你也不怕人家掌柜的追到你府上去讨债?”
墨玉头也不抬,“你每次带我来这里,坐的都是这个包间,即便楼下客人再多,这个包间永远是空着的,随时等待它的主人。吃饭喝茶从不用付账,掌柜还得点头哈腰的送到门口,当然送的不是瘟神,是金主。这店里无论是掌柜还是有分量一点的小二,在看你的时候,从来不敢抬头看你,即便看着你时,眼里也尽是恭敬。所以,这茶楼的幕后老板,其实是你。”
正要咽下去的茶在喉咙里一顿,是他一直以为她没见过什么世面,是他自认为她即便聪明,也只是个在深山了呆久了的女人而已。可是今天,他才发现,也许他太低估了她,以前她不表现出自己缜密的心思,敏锐的观察力,是因为她不想表现而已。“那也可能是巧合啊!”
“一点可以说是巧合,可是巧合得太多,我要是还认为这是巧合,那我还不得被自己傻死了。而且就凭你刚才没有咽下去茶的这一动作,足以证明我的推测。”
夜天同意地点点头。“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你在考我?”墨玉笑了笑,看向窗外天边黑云压城,恐怕是雨期将至了。“第一次你带我来这里的时候,我就怀疑了,应该是第三次的时候吧,我就确定了。不过这跟我也没关系,顶多白喝你几壶茶。”
“呵呵,也是,请你喝茶的能力还是有的。”夜天又开始了他的桃花眼斜飞,嘴角上钩。“你要是想喝,天天来都没事。哎对了,你怎么会在这京城里啊,我还以为你们那天看完祈神就回山上了呢!”
墨玉凝视了他许久,没有在他的桃花眼中看到镇定的神情,心里疑惑,难道他真的不知道她已经回京城了吗?以昨天他靠近车撵的位置来看,官职一定不低,怎会不知道前两天皇上下旨要她进宫这么大的事?“哦,我回纪府了,不会山上了?”
“不回山上了?哦,我知道了,你那老头子终于想起你的终身大事了,是吧!不过以你的年纪,也该嫁人了,要不然等再过几年,都没人要了。”
“你不是一直想我离开乌延山吗?如今倒如了你的愿了。”
夜天嘻嘻地笑着,为自己倒了杯茶。“怎么样,许了人家没有?”
墨玉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淡淡地说道:“没有。”
“真没有吗?”夜天倾身上前,看着墨玉的眼睛道:“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如果我说是呢!墨玉心里暗暗回答,大概从第一眼起就喜欢上了吧,他是她在乌延山上十年里唯一的朋友,他和她说这天下事,他会给她带去新奇的东西,他会每次逛街的时候凑近她耳边,跟她说那是你们家的谁谁谁。她会在山上酿好酒等他,会吹他送的玉笛,会在漫漫长夜中,在他的屋里点上一盏明灯,等待他的归来。她不相信,他感受不到她的心意。
“没有。”
她为他做了这么多,他也给她带来了太多,五年的交情,终是因这“没有”二字而结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尊严,既然得不到,就笑着放弃。
夜天放下茶杯,手无意识的把玩着。“哎,你要真是没人要,我不介意收了你。怎么样,过两天我去你家提亲,依咱两的交情,怎么的正妻的位置也该留给你。”
墨玉心里有些烦躁,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岔开了话题。“你怎会出现在这京城里?”
“我住在这京城里当然出现在这里了,要不然你希望我出现在哪里?”
“也对,我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墨玉看着他转茶杯的手,露出不明所以的笑容。有没有人告诉过他,他说谎的时候,手里会习惯性地把玩着东西,酒杯,茶盖,玉佩,璎珞。她很想对他说这句话,可话到嘴巴,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每个人都有秘密,既然他选择了不说,她也就不该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毕树繁的人?”
夜天把玩茶杯的手猛地一顿,茶杯没了控制,歪歪扭扭地转了几下后,无奈地倒下。夜天不动声色地扶起它,说道:“认识,你怎么会想到这个人,难道你见过?”
“嗯,有过两面之缘。他又是做什么官的?”
他不是官,他是这个周国最有权力的一个人,生杀予夺,全掌握在他一个人手中。毕字去十加木,便是柴。繁者,荣也。柴荣,便是当今圣上的名字。以她的聪明难道没想到吗?“他啊,官很大,下次你再见到他再问他吧!我跟他有点不对头。”
朝中官员各分各派,利益冲突不断,听他这么说,墨玉也没有多想。看向外面的天,比刚才更暗了,怕是要有一场大雨了,再不回去就晚了。“我该回去了。”
“是该回去了,要下雨了。”夜天望着窗外阴沉的天,他记得,她最讨厌梅雨天气了。“对了,还要跟你说声对不起,你要我帮你找的人,还是没有找到。墨玉,我想告诉你的是,也许,她已经不在了。”
沅氏真的很厉害,回到纪府之后,她白天也找,晚上也去找过,可是就是真的没有。难道真的像他所说的,早就不在了吗?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还有一点点希望,她都不会放弃,哪怕这是自己欺骗自己。
“也许吧,可是得不到结果就不会死心。”墨玉伸手,从袖中拿出一物,放在桌上,道:“对了,临行前,送你个礼物吧!就当......留个念想。”说完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停下,微微转头对身后的人说道:“如果你想来,就来吧!”
夜天乍听这话不知她是什么意思,但也立即反应过来,是说上她家提亲的事。心里突然窜起一股无名火,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却又无从找起。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块手指头粗的墨玉,这玉她一直戴在身上,送他又是什么意思。
墨玉,赠君墨玉,玉之情义,君可愿否?
看着她开门后又关上的房门,手里的茶杯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碰到珠帘,落在珠帘后的琴家上,“吭”的一声骤像。琴声、碎声、珠帘声,在这空荡的房间里,来回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