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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了她一巴掌,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夜天背在身后的手不由得握紧,就算他再最生气,最没有理智的时候,都不会打她,伤她一根头发都不舍得。这个皇上倒好,随随便便就打了她一巴掌。他不知道一个武人的一巴掌是多大的力气吗?
皇帝感觉到他冰冷的气场慢慢地扩散到四周,桃花的双眸阴冷嗜血,不但震惊害怕,反倒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来,道:“朕猜得没错,你与她,果然有私情,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是,我对墨玉的确有私心,但也不过是单相思罢了,她的确只把臣当哥哥而已。她没有朋友,所以把我当朋友,她没有家,所以把你当成了她的依靠,把你当成了家。可你呢?你把她推开了,你毁了她的家。你以为,她伤心,她离开是因为我吗?不,不是,是因为你亲手把她赶走了。她走,说明她已经心死了绝望了,你倒好,还在这里怀疑她是否有私情,你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这一刻,他们不是君臣,他们是情敌,他们站在同等的地位上,讨论着同一个人。一个在证实,一个在极力的掩饰,一个在怀疑她,一个在救她。
“墨玉最早与你相识,朕不信在山上,你们孤男寡女没发生任何事。而且她进宫,本就不是自愿的。”
“就算一开始她不是自愿的,可随着时间的改变,她的心也在慢慢改变。你是她丈夫,她把皇宫当作自己的家,当作自己的归宿,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朕怎么确定她不是身在朝营心在汉?”
夜天直翻了个白眼,悠悠地说道:“皇上不是在怀疑,而是从内心深处就认定了这是事实。既然皇上已经判定了臣和丽妃有罪,臣无话可说。如果我是皇上,我不会浪费时间在这里,而是立即去寻找。话已至此,皇上要杀要剐,随便你。”
他说完,立即转身走出房间,多呆一会,墨玉就多一分的危险。身后的人看他离开,沉声问:“你要去哪里?”
夜天头也不回地答道:“皇上如果不杀臣,臣要去找丽妃了。”
“就算要找丽妃,也该是朕去找。”
“皇上还是留在潞州城内吧!敌军的余力还在,随时都可能进攻,皇上出城不安全,还是坐镇潞州城吧!臣答应皇上,一定将丽妃安然无恙地带回来,皇上也请放心,臣很尊敬丽妃娘娘,绝不会做出越举之事,这一点,皇上请相信臣的为人。”
夜天冷眼走出了房间,等走到了院子,背后传来皇上的叫停声。夜天停下脚步,听着背后的声音,“一定要将她完好的带回来。”
他看着他走远,威严的神情上,冰冷的双眸里,是纠结,是决绝。“朕不会杀你,朕只会杀她。”可惜这句话,走远了的那个人,没有听到。
现在才知道担忧要去找她,会不会太晚了点。原本夜天还会担心墨玉会不会真的爱上他,现在看来,永远都不可能了。终究,他还是更在乎自己的性命,他不敢走出城门,去找他的女人,他怕半路就会被人杀死。在他心里,江山重要于一切。
骑上快马,往南的方向赶去,大概走了差不多一公里的路,还是看不到任何的身影,也没有看到任何的亮光。夜天疑惑,墨玉会不会走的不是这个方向,或者她又返回城里了?雪天路滑,又是大半夜的,她不可能走得太远,可为什么循着她留下的痕迹找过来,就是看不到她的身影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墨玉,纪墨玉。”
整个平地上,除了他的回声,什么也没有。夜天不禁担忧地大声喊道:“墨玉,墨玉,我是夜天,你在哪里?快出来啊!”
喊得累了,叫得累了,夜天仰躺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吸气。旁边陪伴着他的那匹黑马,正“噗哧扑哧”的吐着鼻音。天地间唯一的亮光,就是他手中的火把,当火把掉落在雪地上,滚个几个圈之后,慢慢变小,最后也灭了。天地间除了黑暗,就只剩下黑暗。
雪越来越大,风越来越紧,越来越冷,夜天只感觉,自己全身都快麻痹了。就在他快闭上眼睛的瞬间,似乎他似乎听到了遥远的声音传来,声音很空洞,听不清是什么。他猛地站起来,不能在这里睡下,墨玉还没有找到,不能睡。
等终于爬起来的时候,四周一片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随便伸手摸着往前走。雪太厚,一脚踩下去都掩盖了小腿,夜天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又爬起来多少次,直到最后再也没有了力气还在继续前行。
当脚下一空的时候,夜天脑子一激灵,暗道一声“不好”。可是为时已晚,已经收不住势了,身子往下倾斜着滚了下去。
不知道滚了多久,滚到最后他已经没有了意识。忽然前方出现了一抹亮光,他艰难地爬起来跟着那抹亮光走过去。不知道走了有多久,走了有多远,那抹光将他带到了一个房间面前,他觉得这个房间很熟悉,但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他推开门,走进去,屋里的亮光更亮了,也将房间照得一览无余。素青色的帐幔,湖泊色的卷帘,眷恋之内,是一间简单的卧室,窗下养着几盆正开着的兰花,一旁是一张书桌,桌上摆着简单的笔墨纸砚。
“弈儿回来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他转身一看。面前高绾发髻,穿着云锦罗缎的妇人,不是自己的母亲又是谁。他失声地喊道:“母亲。”
母亲笑着向他招招手,道:“弈儿,来,到母亲这里来。”
他高兴地跑向母亲,每次回府后,母亲都是这样慈爱地向他招手,然后他会兴高采烈地跑向母亲的怀抱,撒娇讨好。这一次,他也像往常一样冲向母亲,他以为这一次也像以往一样,触摸到母亲温暖的怀抱。可是惊奇的一幕却发生了,他轻轻地穿透了母亲的身体,来到他的身后,怀里没有温暖的母亲,也没有温暖的怀抱。
“弈儿真乖。”
他转头,看着母亲慈爱地面容,怀里的那人不是他,是一个小孩,一个熟悉的小孩。他跑过去,对着母亲喊道:“母亲,我才是弈儿,母亲,你看看弈儿啊,我才是你的孩子。”
母亲好像没有看到他,没有听到他的话。拉着手里的孩子出了房间,笑说:“走,母亲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跟在身后,不停地叫喊她,告诉她他才是他的孩子,那个小孩不是他的孩子。
“母亲。”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亮光,跟刚才的一模一样,却好像又有什么不同。这里没有帐幔,没有桌椅,这里不是刚才的那个房间,这里四周都是土。
是梦吗?他刚才好像是在冰天雪地里找人,他找不到人,天黑了,烛火灭了,然后他脚下踩了空,滚下了雪山,再后来就发现了亮光,看到了母亲。
是梦吧!他现在躺在一块土地上。没错,不是雪地,是实实在在的土地,周围全是土墙,还能感觉到微微的火光在墙上摇曳着。他转头看去,离他不远的地方,正有个小火推,“劈啪噼啪”的柴火正烧得旺,一旁有一个人背对着他,正在往火推个添柴。
这个背影,夜天最是熟悉不过,他感觉自己全身一下子充满了力气,猛地坐了起来跑过去,从背后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高兴得眼泪都留下来,“墨玉,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我的墨玉。”
被这么一抱,墨玉惊了一下,但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看着环在她胸前的大掌,玉手渐渐地抬起来,犹豫了几次,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附在他的手背上。头微侧,轻轻靠在他的侧脸,缓缓地摩挲。
他在梦里一直喊着他的母亲,她聪明的什么也不说。有些伤痛,永远不要提,因为它能伤人于无形。
夜天肌肤触摸到她脸上的肿胀,抬起来头一看,手伸到了她脸上,又不敢触碰一下,生怕她会疼,心疼地问:“是不是很疼?”
“肿成这样,当然疼了,好在这里有现成的冰块,我刚才用雪敷了一下,已经好多了。”
“柴荣太不是人了,下这么重的手,她不知道女人是不能打的吗?”
墨玉笑了笑,望着火推里的火苗,道:“男人不能打女人,也就是你说的话。你看看大街上,哪个女人不是被自己的丈夫追着打的。至于他嘛,经过上一次谣言之后,我就知道了,这一巴掌他迟早会打出来,他可以柔情,也可以残暴。”
“这一巴掌,我迟早替你讨回来。”
“别,其实这一巴掌,反而让我心里好受些,终究是我对不起他。”
火推里柴火烧得正旺,照亮了两人脸上晕黄色的肌肤,柔软而温馨,幸福又暧昧。过了许久,夜天才睁开眼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从背后抱住她,喃喃道:“墨玉,跟我走吧!”
这句话,他问过无数遍,以前她都是拒绝的。可是这一次,她想任性一次,不管别人的生死,不管以后的日子有多艰难,她想为自己赌一把。“好。”
背后的人似乎愣了一下,而后兴奋地抬起她的脸,在她地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吻,像个小孩子似的撒欢道:“太好了,你终于答应了。”
墨玉看着他傻傻地傻笑了很久,摇了摇头,心想是不是每个男人内心里都住着一个小男孩?“傻瓜。”
夜天重新将她抱在怀里,紧紧地扣住她,撒娇道:“傻瓜我也愿意。墨玉,我以为我找不到你了,好在老天爷对我还不薄,这是个小山洞吗?”
墨玉笑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挖出来的一个小土窑。我也是无意之中发现的,所以就躲进来了。”
“难怪我看不到亮光,原来是你把洞口堵住了。”这是横着往土里挖的一个小土窑,夜天在这土窑的上面,自然看不到,再加上墨玉把洞口堵住了,所以看不到火光。
“外面在下暴风雪,我不堵住它,难道等着冻死啊!”
“哎,那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因为你刚好从这个洞口上滚下去啊!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不是有狼什么的,等了一会也没见动静,我就以为可能是雪塌。再后来,我就听到有呻吟声,于是就出去一看,就发现是你了。冷飕飕的卷缩在那里,神志不清。我还以为你已经没气了呢,正准备刨个雪坑把你埋了,后来又舍不得,于是就把你拖进来了。”
知道她说的半真半假,谁知道她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呼喊而特意出来找他的呢!夜天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更大,得意洋洋地笑道:“那说明咱们是真的有缘分,你看,我随便一滚,都能滚到你身边。”
墨玉轻拍了一下他的胸膛,嗔道:“切,少来。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
夜天顺势抓起她的下手我在掌中轻轻吻了一下,而后也拿过另一只手,两手一起包裹在他的掌中,才满意地的说道:“这样就暖和了。哦,对了,那个王八蛋为什么打你啊?”
“我拿着太后的懿旨去淮阳王府,让淮阳王出兵解救潞州之围,淮阳王这个人很精明,他愿意出兵,但前提是,得让他的女儿做皇后。”
夜天这才明白过来,淮阳王此人,虽然是个武人,但是精于算计,没有好处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宣懿符皇后去世之后,皇上再没有立后。符彦卿想更拉紧与朝廷的关系,将她的女儿送进宫做皇后是最好的途径。“符家的女人,也不是个简单的货色。难怪他会那么生气,原来是因为被你坑了的缘故。墨玉,如果我是皇上,你还会这么做吗?”
墨玉不假思索的回答,“会。因为我所爱的,从来就不是皇上。如果你是皇上,我也不会爱你。我爱的那个人,他叫夜天,不,准确的说,他叫赵弈。”
“对,我是赵弈,是你的弈哥哥。当年观音寺里,我违背了誓言,我又回到东京了。”
如果换作是她,她也许也会像他那样选择吧!墨玉抬起下巴,问:“想容是谁啊?”
“想容是梁王的女儿,我小时候进宫见过她。那时候她的记忆不深,所以不记得什么事。我怕自己会连累她,所以把她送到你身边。没想到,命运捉弄,你又把她送回到她原来的地方。”
“难怪想容第一次进宫,就觉得有一种熟悉感。原来,那就是她出生的地方。”
好在她当时还小,并不记得什么事,也没有人跟她提过这些。否则的话,她那么天真活泼的性格,将会背负上这么沉重的东西,又是一段恩怨纠葛。“那碧月呢?碧月是你的人吗?”
夜天惊讶了一下,低下头看着她,笑道:“果然是聪明,你是怎么知道的?”
“碧月不愧是宫中的老人,隐藏得很好。第一次见她,我并没有怀疑,直到后来你跪在玉仙宫外面三天三夜,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你。我醒来之后,她不是先问我发病的原因,倒先说你如何如何的受罪,这不合常理,除非她喜欢你。可是我知道,她不会喜欢你,于是我才联想到,她是我进宫第二天就遇上了,是不是太巧太及时了。”
“你又怎么知道她不是喜欢我?”
“眼神不对啊!她看你的时候,没有爱慕,只有恭敬。我的眼睛犀利得很,一看就知道。”
“那你看看我的眼神,是不是喜欢你?”
墨玉看向他,却见他桃花双眸中柔情四射,倒映出她的小脸。正欲开口说话,夜天却已经松开她的手掌,将她紧紧地拥在在怀中,嘴唇轻轻触摸着怀里人儿的脸颊,肌肤,眉眼,鼻挺,最后停留在她红艳玉珠的小唇上。一开始,只是轻柔地缠绵,慢慢地,变得越来越疯狂,越来越粗暴,环在她腰上的手也越来越不安分,四处的摩挲起来。
吻落在她的脖子上,锁骨上,腰带松垮,衣衫尽落。当胸前传来一股凉意的时候,墨玉猛然的清醒过来,玉手摁住了他继续犯罪的手掌,喘着粗气道:“夜天,不行。”
话还没有说完,嘴唇已经被封住,嘴里的呼吸被夺走。墨玉只能“唔唔唔”地发出几个声音。最后意识渐渐松散,摁住他大掌的玉手也渐渐松动,不由自主地环住了他的脖子。如果注定了要犯罪,那就犯得更彻底一点吧!来世下地狱滚油锅,她也心甘情愿。
冰天雪地了,火光窜苗旁,没有红绸喜字,没有宾客辇车,没有欢呼祝福,有的只是天地间最纯洁的雪,白茫茫的雪,包裹着小小的天地里无限的春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