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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游同学这一觉,睡的真叫一个香甜。
在他记忆之中,打自十二岁接受任务始,再也没有真真正正享受过睡到自然醒的乐趣了。
有道是,人生之最大快乐,乃是数钱数到手抽筋,睡觉睡到自然醒。
但是,作为一个顶尖杀手,每当任务完成,手机传递过来他的银行账号增加了一串零洞洞的玩意,他基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又或是没有兴趣用杀人的手去数一些冷血无情的东西——对,在梦同学的眼里面,钱,只是一些冷血至极的东西,而有血有肉的生命,就是因为钱被残酷无情地抹杀了。偏偏,有血有肉的人,热血澎拜的生命,没有任何反抗之力,打从出世到离世,就开始被这个无情冷血的家伙,牢牢捆绑在同一驾战车上,没有它你无法愉快的活着,多了它别人不愉快让你活着。
生命,也许,本来就是一个糅合着无数极端的矛盾体。譬如,梦同学周游世界列国,乘坐的是飞机头等舱,住的是各个大都市的总统套房,玩的是高级会所,他身边从来没有缺少各个国家各种肤色的美女,但是,他的感觉,所有这些,只不过是他生命旅程之中的过客,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拥有了什么,有的,或许是数之不尽的伤痕和永远填补不了的空虚。
也许,在梦同学的意识里面,他只是深深把握着两件事情:一是为活着而活着,二是全力以赴竭尽所能完美地完成每一件任务。
老头子在他接受第一件任务的时候,就已经对他严厉的警告,杀手,是一个高危行业,杀人者,就得要有充分面对被杀的准备。老头子的话绝不是空泛的教条主义,而是实实在在的发生过,在欧洲东部,执行一项格杀叛国政犯的过程之中,遭遇七名从海豹突击队退役的高手围堵和狙杀,经过一系列斗智斗勇的生死博弈,梦同学虽然最终将他们一一击杀并顺利的完成了任务,但是,经此一役,梦同学彻底跟原本的散漫懈怠说了最后的再见。
好像今天这个样子,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在一个陌生的女人身旁,居然完全没有任何戒心和防备,猪一样甜睡,偏偏,当他懒散的伸了个懒腰,然后慢悠悠挺直腰杆子的时候,到了这一刻,他的意识竟然依然没有一丝儿的紧张,这个现状,如果在前世,让老头子看见,势必是立马将他从马上拉扯下来,然后,毫不给面子的一顿胖揍。
估计揍了也是白揍的,因为,梦同学没有任何理由让自己松懈散漫,如果说旁边的人只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人作为借口,连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概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已经很多次遭遇了一些看上去娇柔漂亮的美女,而实际上,她们却是身手高绝的特工或是杀手。
日头已经西斜的很严重了,导致了被密集的竹林阻挡之后,剩下了一些儿比较坚韧不拔矢志不渝的的昏黄光线在排除万难之后,洒落着千丝万缕的光线,让整片竹林展现着一种犹如爱情走到了尽头穿上婚纱的艳丽霞衣。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哎,当,某些东西跟昏黄跟昏有了可比性的时候,往往是,哪怕最为美丽的风景,终还是落得让人惆怅与嘘唏。
好比,一份曾经饱满理想与期望的爱情,当走上了婚礼的殿堂宣告结束的时候,我们无法断定,他们走进黑夜的婚姻生活是复制着愉快的理想,还是理想破碎之后裂变的挣扎。
梦同学的眼里的聚焦仿佛忽然被人凭空掠夺而去,望着远方,痴痴的发怔。
那也是一个日落的昏黄,那也是一片风景如画的竹林。
她紧紧抓住他的手,好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救命草。
她的身后,估摸七八米之外的地方,站着一个脸色铁青的西装中年人。他的身旁站着一群手握着世界最先进的德国MP5冲锋枪的黑衣人。
他的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是他的九个兄弟,他们手上都握着随时随刻收割生命的手雷。
西装中年人虽然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了,却还是僵硬着脸,有一搭没一搭的吞吐着古巴雪茄,强压着巨大的愤怒与冲动。虽然,在人的数量之上他这方是占据着优势的,但是,不是所有的时候,数量是绝对的优势,譬如一百只小绵羊遭遇一只穷凶极恶的狼它们的结果往往只是填饱狼的胃而已。他当然知道,对方的人都是世界上排得上名次的精英之中的精英,假若战斗发生,他的愤怒和冲动绝对救不了他的生命。
剑张弩拔,战斗,一触即发。
最后,他还是拿下她紧紧抓住的手。他不可以,他不能够,因为自己的私欲而牺牲他的兄弟,哪怕最后把对手全部击杀,可如果他的兄弟死去一个,他便是罪大恶极的罪人!
这是一场没有开始,就已经注定输的战斗,他输不起!
所以,他,唯一的决定,是选择默默的离开。
他转身。
砰!
女人倒下了。
不是她的丈夫开的枪,也不是其他人开的枪。
是女人,是她,杀死了自己。心房一枪,非常精确,精确到0.5秒的心脏挣扎都来不及就已经彻底的死亡。
那一刻,他没有回头,只不过,他的眼睛红了,很红很红,红似血。
西装中年人大手一挥,带人走了,没有再看他的女人一眼,也许,没有人可以指责他,女人的背叛,永远是男人最深的痛!
他亲手将她埋葬。
面对冷冰冰的泥土,他想哭,但是,他没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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骏马旁边的灰衣女尼,同样默默的看着他,看着眼神之中溢满的伤痛与无助,好像看着一个迷路的小孩在日落黄昏的荒山野岭,孤零零的找不到回家的路,他是如此的脆弱和无助,让人心酸让人心碎,忍之不住会生一把帮助他的爱心。
当真是心动不如行动,女尼伸出皓白的腕子轻轻的抚摸在梦同学的后脑勺上,梦同学浑身忽然一颤,似乎,一丝丝暖流慢慢的聚集,然后,慢慢的进入了他的身体,净化他的不安洗涤他的暴戾,很恬静,很祥和,很温暖。
梦同学的情绪,仿佛,经历了无数的痛苦轮回之后,终于,千帆过尽,获得了光明的新生。
他缓缓的移转脑袋,侧脸注视着她。
她的手由于他脑袋的移动离开了她的手掌,便形成了一个虚空举手的姿势,但是,她脸上的表情依然是那么从容与安静,仿佛一溪清澈的泉水,带给你的,是永远的祥和与安宁。
梦同学轻轻抓住她的手,轻轻道:“谢谢。”
女尼没有羞涩,只是微微一笑,也许,她的美比不上那个山谷之中的“仙姑”,甚至比不上家里面的赫连彩蝶,但是,她让他感觉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宁静与安全,对,是安全。跟她在一起,仿佛,尘世间的所有罪恶与黑暗都丧失殆尽。跟她在一起,起不了一丝儿的防范戒备之心,世间的尔虞我诈,世间的利益倾轧,宛似被她的洗涤的干干净净。她的眼神也黑白分明非常的干净,平淡之中不失温柔的声音,让人如似听一首婴儿摇篮曲般的纯洁和宁静:“施主,时候不早了。”
梦同学看了看远处竹林外的夕阳,回头看着她,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你不仅一直陪着我,还消去了我走火入魔的危险,我,我应该怎么做,你告诉我,好吗?”
女尼轻轻道:“万般皆随缘,施主倘若不在此触景生情,危险也许就不会降临;而,你来了,我来了,这是施主福缘深厚之故,倒是不必介怀着欠着贫道什么的。”
梦同学终于找不到继续握住人家手的理由,只好依依不舍的松手,看着女尼,叹息道:“此时一别,不知何时方可再见你了。”
女尼道:“相见之时,自然相见。”
梦同学皱了皱眉,道:“你们出家人,就喜欢研究禅机的,什么大悲咒,楞伽经,华严经,我一概不懂。”
女尼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袖管递出一本薄薄的经书,轻轻道:“你的身体曾经被一股非常奇怪又非常可怕的力量占据,本来,这股力量让你洗髓伐骨,应该是很好的事情,但是,由于你是在被动和强行之下被占据,它不是你自己修炼成就的,所以,它始终有一种逆性,当你在情绪过于激烈的情况之中,非常容易发生问题,轻则功力尽失,重则有性命之忧。这是‘清心咒,’常念常观想,自有弥补之效用。”
梦同学轻轻摇头:“我最讨厌看书了,不要。”但是,看着女尼充满期盼的眼神,好像拒绝她是天下之间最为残忍的事情,于心不忍,便伸手接过了经书。
女尼垂下娥首,声音很低很低:“假如,你不嫌累的话,来这里,我念,你听。”
梦同学微微一愕:“也是这里么?”
女尼道:“嗯,庵里面是不可以去的。”
梦同学静静的看着她,忽然跳下马来,向女尼张开双臂,轻轻说道:“如果,我说,我想抱一抱你,而,这个抱,与爱情无关,你相信我吗?”
女尼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神在这一刹那,非常的平静与纯洁,绝对没有一丝儿的杂质。
梦同学补充道:“姑娘,我就是想静静的抱抱你,可以吗。”
女尼没有动静,也没有说话,沉默。
沉默,有很多种解释,譬如在强势的压迫之下无可奈何选择了接受,譬如在充满期待之下迎接对方的后续工作。
梦同学是杀伐果断的人,他的做法,自然是将所有负面的理由干净利落的剔除掉,然后正大光明的将女尼拥抱在怀里,紧紧一抱,然后立刻松开手,翻身上马,调转了方向,策马离去。
女尼脸上出现了淡淡的柔柔的笑容,仿佛看着一个脆弱的孩子在自己的鼓励之下,慢慢的走向了刚强。
梦同学忽然在远处扭头大声道:“姑娘,你的名字?”
女尼抿嘴一笑,极尽柔软:“你不是打算下次再问吗?”梦同学不由一滞,有些囧然,他真的有此想法。
女尼轻轻一笑:“贫道妙玉。”
梦同学用力猛把头一点:“记住了。驾!”
身影逐渐远去,直到完全消失,女尼轻轻一叹,收起笑容,缓缓转身往庵里行去。
庵门处,忽然跳出一个身材娇小的身影,好像要跟妙玉女尼碰碰车的样子。
妙玉女尼左手微微一探,把一个绿衣女尼抓住,轻轻骂道:“师妹,你想作死啊?”
绿衣女尼的年纪应该和妙玉女尼相差无几,单单轮美貌来说,应该比妙玉美,但是,她身上,却缺去了妙玉那一种安静和祥和。
绿衣女尼双手叉腰,理直气壮的样子:“我咋作死了,作死的是你吧,师姐?你思凡尘喽,连师父交待你给南宫七夫人送‘清心养颜丸’的事情都给忘掉了。”
妙玉微微一怔,然后脸儿微微红晕了,“呃,我这不是佛度有缘人么,他的情况比较危急,救人乃当务之急嘛。不跟你胡扯了,我去拿‘清心养颜丸’,然后去见南宫七夫人,你照顾好师傅哈。”
“我想去外面走走。”
“不许想。”
“嘿嘿,你是怕我抢走你那个人吧?”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