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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街的茶庄里,一茬茬佩剑带刀的武林人士坐满。宁妃絮拉着云极弟子坐在角落里,围在一处闲聊。谢灵均对柴康让起起伏伏的人生十分感兴趣,竖起耳朵听落霞庄的大小姐说故事。
“你们走后不久,幻月宫里就传来消息,说鹿幺儿与柴康让的婚约解除了。还是鹿其峰亲自找上官宫主提出的。至于理由嘛,说柴康让此人心性轻浮,贪慕虚名,不是良配。所以就请上官宫主取消了婚约。”
“那上官宫主素来是崇信鹿其峰的,他这么说就这么办了咯。虽然我觉得这个鹿其峰也不过是个捧高踩低的小人,但他形容柴康让那八个字真是一点儿都没错。”
宁妃絮兴致勃勃地说着闲碎八卦,那兴奋劲儿显然是忘了自己也曾对此人倾心不已。
“不过这都是些表面借口罢了,”宁大小姐一摆手,一脸不屑表情。
谢灵均不解,“表面借口?”
“这次傅城主寿宴,有消息传出,说傅城主有意为子择婚。那鹿其峰无非是听到这个消息,才解除了女儿的婚约吧。”
阮寄真与谢灵均并不怎么关心这些事,听得她这么一说,才明白过来。原本很可能就属于自己的掌首之位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有了,难怪刚才看到柴康让他的神情是如此不忿。所谓风水轮流转,原先当首席大弟子时多风光,现在便有多难堪吧。
宁妃絮抠了抠自己鲜红的指甲,感慨道,“可怜鹿幺儿一个姑娘家,被父亲当个工具一般使来唤去,真是可怜。”
“确实如此,”谢灵均一叹,“就算她不愿意来,可最后还是被逼着到白玉京来了吧。而且,我觉得以柴康让的心胸,可能还会为难她。”
“何尝不是,”宁妃絮一挑眉,“不过,他现在最恨的肯定不是鹿幺儿,而是你们两个。若是寿宴这几日你们还在白玉京,遇到幻月宫的人就绕着走吧,省得惹麻烦了。”
柴康让的确是心性狭窄之人,此一路下坡走得他心中郁结。将那日阮谢二人不肯与奉花,害他输了笔试当做了祸首。早就放言,若是再见到二人,必不叫二人好过。
闻言,谢灵均耸耸肩,阮寄真端杯饮茶,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他们没把柴康让此人放在眼里。
宁妃絮观二人神色,妙目一转,将幻月宫的事丢在一边,凑近二人道:“说起来,我一直都想问,剿灭了洞庭水寇的人,就是你们两个吧。”
阮寄真将杯子放到桌上,淡然道:“姑娘为何如此问?
“这么说那就是了?”宁妃絮笑眯眯地退回去,拨了拨脖子后的头发,“我就说嘛,第一次见到你们就觉得不一般了。想不到你们就是云极山庄里的,还那么能,竟把水寇给灭了。”
宁妃絮乃是落霞山庄掌门宁远的独生女,日后的掌门人。各个门派的首席出名弟子,她跟着父亲虽未见全,但也见了八丨九之数。阮谢二人甫一出现,她就知这两人不简单,又喜二人的性格行事,极有好感。
虽然是瞎猜,但是还真让她给猜准了。虽说日后云极山庄会成个什么样子,她不知道。但是现在卖个好,却是没有错的。
“若真是你们做的,傅蛟宴上可万分小心一些,”宁妃絮将桌上的茶杯移动起来,围城了一个梅花,五朵花瓣将那花心死死包围在了中间,“南都北盟的人都在盯着你们呢,若躲不过,不妨与叶家少主一块入场。省得要在两个烂西瓜里,挑个不怎么烂的,但最后还是会烂的。”
这一堆烂不烂的,说得饶舌晕头无比。但阮寄真和谢灵均都听懂了。抬手将桌上一朵花瓣挪开来,推到宁妃絮面前,阮寄真问:“不知落霞山庄当初选西瓜时,看中的是南边的皮呢,还是北边的瓤呢?”
宁妃絮一下便笑起来,脸上皆是艳光,举起那杯子抬头做饮,道:“哪个能生苗就选了哪个呀。”
谢灵均哦了一声,默默地将中间的杯子拖回来,说:“可我们不爱吃西瓜,也不种西瓜。”
“好好好,我这瓜农便不与你们饶舌了,”她站起来,招了伙计过来结账,笑言,“这茶算是我请的了,日后有机会,请我去夕照峰尝尝那儿的好茶,如何?”
阮寄真点点头,“这是自然,多谢宁姑娘。”
“告辞。”
“慢走。”
宁妃絮如一朵云霞般飘走了。谢灵均歪着头看重新坐下来的师兄,没话找话:“看来,他们更想看你的笑话……”
阮寄真不言,想到到时候又要说老长一段话,与人敷衍推诿,他便觉得厌烦。
谢灵均观师兄神色,便知他开始不耐烦了,便说起刚才的闲闻。
“傅城主要为子择婚,幻月宫这边竟能撕扯了原本定好的婚约也要来。你说,傅家能看上幻月宫么?”
鹿幺儿的长相自然是极好的,性格具体如何不知,但表面看来很是典雅淑慧。鹿其峰觉得自己女儿奇货可居,看不上幻月宫的一亩三分地,想往南都这边更上一层楼。
但那些携女儿妹妹至此的一些江湖门派,何不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总归品貌如何都不是最重要的,还是要看实际的好处。
“幻月宫有联姻的传统。”
阮寄真点此一句便不再多言,谢灵均当然已经明白了。幻月宫虽然本身底子弱了一点,但靠联姻组成的关系网也不小。在这一点上,倒也不是没有胜算。
“但也说不定啊,”谢灵均忽而道,“你看苏家出事的时候,苏夫人去娘家求救,幻月宫还不是照样避而不见,当没这个弟子嘛。”
还不等阮寄真回答,谢灵均又一拍手,扯着师兄问:“那你说,落霞山庄有没有和白玉京联姻的意思?唔,应该是没有的。宁姑娘可是要继承掌门之位的,嫁人不好吧,应该是找人入赘……”
他一通拉拉杂杂,几乎把所有的武林门派都要猜测一遍了。阮寄真叹一口气,拿指尖掐了掐师弟的脸,认真地说:“别猜了,你都快成说书先生了。”
“哎呀,这不是猜一猜嘛,多好玩,”谢灵均跟着已经准备要走的师兄站起来,嘴里继续没把门儿的打趣,“再说了,到时候在场的女侠那么多呢。她们要是改换了目标,突然看上你怎么办?现在做个准备,也心里有底嘛。”
这简直前言不搭后语,一点儿关联都没有。阮寄真原本都不打算理他了,此时忍无可忍地转过身来,靠近师弟,带着点儿咬牙切齿的意味,道:“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家姑娘这么大胆?”
“什么!”
谢灵均一懵,原本的趣味盎然此时全化作了一股酸气儿。他脚步飞快,忙追出去跟上已经出了茶庄的师兄,皱着秀气的眉头,怒道:“你还真打算看有没有姑娘喜欢你啊!”
阮寄真忽然停住脚步,拉住谢灵均的手臂,往那巷子里一钻——
秋日的巷子里安安静静的,和外头热闹的气氛形成强烈的对比。谢灵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师兄搂在怀里。二人借着一侧高墙挡住了身影。四周都是暗的,唯独师兄的怀里是暖的。
他听到师兄的声音似是带着点笑意,有带着点儿无可奈何。夹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十分微妙而磁性的声音,响在谢灵均的耳畔。
阮寄真将这古灵精怪,却说翻脸就翻脸的师弟抱在怀里,终于将刚才被差点儿撩起火来的心浮气躁给压了下去,此时只觉无比踏实。他看到谢灵均在自己怀里还有点懵懵的,没反应过来,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
哪有每一次都是自己被说得五味杂陈,一点儿反驳的机会都没有。这嘴上说不过他,这动手总不会输了吧?看这师弟得意洋洋,古灵精怪的,其实比谁都胆小不经逗,就像只小兔子。
想到谢灵均原本雪白的发色,还有那双仿佛永远有水雾的灰色眼睛。阮寄真嘴角勾笑,可不就是一只嚣张的兔子嘛。
现在这只兔子被他捉住了,按在怀里无处可逃,只能任他为所欲为。这样好的机会,如何能轻易放过。可如果做得过了,等这只兔子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造起反来,倒霉的还是自己啊。
谁叫他家师弟,一身洒毒布药的本事一点儿都不低,是一只会咬人的兔子呢。
果然还是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想到这里,阮寄真轻轻放开怀里的人。看他低着头,偏露出粉红的脸颊,简直就是秀色可餐。云极首徒笑了一下,低下头轻轻吻在师弟的额头上。
“是啊,我就是想看看哪家姑娘这么大胆,敢在你手上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