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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堂里众人都看着顾沅,顾芸更是瞪大眼望着她,在她看来,顾沅该知道自己身份的,必然不会跟着她们过去。朱箐分明是不怀好意,她可不想再被这个贱民拖累,害的自己被取笑,若是在陆家人面前丢了脸面,那才是真的难受。
只是她不曾看见自己母亲顾大夫人也正盯着顾沅,似乎也在等着她的回答。
顾沅缓缓起身,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欢喜,也没有怯懦不安的担忧,只是平静地道:“好。”她竟然并没有拒绝,带着云淡风轻的神色,坦坦荡荡地望着顾大夫人几人。
顾大夫人微微睨了睨眼,露出笑容来:“阿沅也跟着去看看吧。”
顾芸这才没了办法,只得扭过头,跟着陆秀几人走了,只是步子越发着急,恨不能甩了后面跟着的顾沅。
原本只是阿七跟着顾沅,顾大夫人怕伺候的人少了,又吩咐了自己身边一个侍婢跟着顾沅去了,顾沅笑着向顾大夫人道了谢,这才缓步跟在众人身后走着。
“阿沅,你说你能瞧得出阿芸今日会惹来麻烦,”一直稳重有礼的顾瑶放慢了脚步,微笑着与顾沅说着话,“可是真的?”
顾沅看着回廊外繁茂成荫的碧梧,嘴角微翘:“我若说是真的,只怕阿瑶也不信吧。”
顾瑶愣了愣,想不到顾沅这般直白,她依旧很是和气地笑着:“阿沅可是通晓玄易之术?”虽然她压根不信,但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不通。”顾沅摇摇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顾瑶没有再开口,她已经认定了顾沅是为了气顾芸,才会信口开河说了那句话,她走得快了些许,慢慢跟顾沅又拉开了步子。
朱箐说的苑池在陆府的南边,几位姑子走了好一会才远远看见,果然水波粼粼宽广的池面已经是荷叶田田,亭亭而立的芙蕖含苞待放,有些盛放的花瓣上还托着晶莹的水珠,淡淡的清香随风而来。
一路快步过来的朱箐并不多看那些花一眼,却在左右张望着,像是在找寻什么。紧跟着她来的顾芸也是如她一样,四下看着。
陆秀像是看穿了她们的心事,掩着嘴笑了起来:“我大兄请了诸位郎君就在苑池中央的玉台煮酒清谈,不如我们也过去瞧瞧吧。”她指了指遥遥可见的池中央,招手唤了仆妇摇了兰舟靠岸来。
几个姑子的眼登时亮了,朱箐微微红着脸:“听闻他们今日要谈清玄之术,我们也去听听吧。”
顾芸也拉着顾瑶的手:“今日我们大兄也在,也去瞧瞧吧。”不等顾瑶多说,便急急拉着她上了兰舟。
兰舟缓缓向池中央玉台荡去,远远可见玉台上摆下数张榻席,十余位世家郎君或坐或卧纵情肆意地大笑而谈,一侧还有小僮点了青泥小炉煮酒,酒香随着玉台边的芙蕖花香弥散而来,这情景仿佛画中一般。
这许多世家郎君个个都是翩翩年少温文俊逸的姿容,朱箐几人却是紧紧盯住正中央负手而立的一位郎君,他一身苍色宽大衣袍,大袖袍摆迎风恍若仙人之姿,目光冷冽紧抿着唇听着其他世家郎君的讨论,并不曾开口。
顾沅识得他,他就是吴郡世家最为优秀的郎君陆大郎陆靳,无论文采才华还是姿容风度都是极为出众的。可是此刻顾沅注意的却不是他,她冷冷地看着玉台上另一位郎君,顾潼之,他也在这里。
朱箐几人早已迫不及待要登上玉台了,又怕叫诸位郎君看出自己失礼,忙都低头整了整衣裙,这才扶着侍婢的手轻缓地踏着石阶一步步向上而去。
“大兄,”陆秀对上陆靳都不由地恭敬了,“我们来听听你们清谈。”
朱箐跟着陆秀走到陆靳跟前,向着他微微屈膝:“陆家大郎,是我们好奇,想来听一听,才请阿秀带我们过来的,还望你莫要怪阿秀。”说着话,一双眼不由自主地向着陆靳的俊脸上瞟去,目光晶莹透亮,甚是欢喜的模样。
陆靳微微点头,不多看她一眼:“请吧。”吩咐僮仆摆上榻席。
顾芸此时松开了拉着顾瑶的手,快步走到坐在陆靳旁的顾潼之跟前:“大兄,你也在这里呀。”
顾潼之见到自己两个妹妹,露出笑来:“你们不是跟随阿娘一起,怎么来这一处了。”
顾芸笑嘻嘻就此让人把榻席摆在了顾潼之身旁:“好容易出来看看这芙蕖花,听说大兄在这里与他们清谈,我便拉着姐姐来了。”她的榻席更靠近陆靳的榻席。这叫朱箐气的只咬牙,却又无法,她没有兄长在这里,自然不能靠近陆靳而坐。
顾瑶见妹妹如此,也笑了笑,在顾潼之另一侧坐下了。
顾沅最后一个登上玉台,看着这济济一堂的世家郎君姑子,也不愿与他们多话,吩咐人把她的榻席摆在玉台一处无人坐的角落里,这一处更靠近玉台扶栏,芙蕖开得极好,她坐下倚在扶栏边自由自在地赏玩着这一池碧波与花香。
旁人还不曾注意到她,顾潼之却是瞧见了,好一会才认出这是那个在他府里寄养着不起眼的族妹,微微蹙眉问顾瑶:“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顾瑶还不曾说话,顾芸抢着道:“谁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阿娘非要带着她一起来。”说罢,还狠狠哼了一声,很是不满。
她这样一说,众人的目光都不由看向离他们远远坐着的顾沅,只见她慵懒自在地半倚矮矮的扶栏半座在榻席上,月白的裙摆迤逦散开在身下,池风过处,纤细的腰间的绅带俏皮地翻飞,她却是意态闲闲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池水,全然不曾理会这边的热闹。
这样自在中透着的高贵傲然分明便是当下世人追捧的风度天然,可她真的只是个寄养的旁支孤女?几乎所有人心里都不禁生出这样的疑问来,眼前这女子实在是太不像一个卑微低贱的孤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