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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的担心并不是没有依据的,自打皇琰被封为怡亲王之后,日子过得是愈发随性潇洒。
早朝,向来看心情。
心情好,就去金殿上站一站,权当充人头数,打发无聊的时光,心情不好……不好意思,就算八抬大轿,就算金灿灿的圣旨直接杀至府门口,他也一步都不会踏出去;朝堂议事,他永远都是那个最袖手旁观之人,似乎所有的纷乱与灾难都与他无关,唯有关乎清宁郡主的安危之时,才会有所动容,甚至冲冠一怒,惊煞旁人。
除了在朝政上毫无作为之外,他本人的心性亦是阴晴不定。
皇国上下皆知这么个理,得罪了清宁郡主,无非就是被她的手下惩处一顿,不会殃及性命;得罪了皇上,也顶多是被关进天牢挨一挨板子,吃吃刑罚的苦头,然而……你要是得罪了怡亲王,恭喜你,阎王爷正在不远处朝你招手示意。
到底是经历了十三年前那场几近毁天灭地的乱世之战,到底是唯一一个跟在清宁郡主身边出生入死的皇族中人,多年来经受的磨难尽数化作杀伐之气在身上沉淀下来,到最后演变成人人闻之变色的冷戾。
就好比不久之前,怡亲王随使团从君国回来,相比他人的精神抖擞,满面和气,他整个人像是从冰窖中取出来的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不敢靠近半寸的杀气与冷戾。
此后,他日日沉迷习武,郊外一步一景的山水竹林、远山与世无争的清修寺庙、农地生机盎然的稻田作物瞬间化作人间炼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它们生命的脖颈,直至无声无息。
不仅如此,每每到了夜里,百姓们纷纷洗去白日里劳作过后的倦怠,沉浸在舒服美好的梦乡中,然而……巨大的爆炸声响伴随着地动山摇般的颤动搅得他们睡不好觉,但最可怕的还是那连绵不断的狼嚎,仿佛从四面八方将整座皇城重重包围,让人闻之丧胆。
连续几天的折腾过后,原本安居乐业的皇城百姓一瞬间被踹进地狱,饱受折磨,从此成了心中不可磨灭的梦靥。他们心中幻想的怡亲王的形象轰然崩塌,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再不复往日看似淡漠无情却也不会到处惹是生非,扰人安宁的模样,如今的他早已是百姓心中恶魔般的存在。
这么一个人当真能破解此等悬案,还皇城上下所有百姓一个安宁?
谁都不信。
谁都等着看他的笑话。
可,当真。
当真就是这么个懒散至极,前些日子还将皇城搅得天翻地覆的人愣是在受命查案后的第二日,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幕后黑手揪了出来,震惊满城等着看好戏的人!
安宁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心惊之余当即往怡亲王府赶,结果却扑了个空。
“郡主,王爷这几天都在忙着查案子,很少在府内,就算在也待不了多久。先前王爷还在府上同人说事,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事急急忙忙出了府,刚好就在您来的前一刻。”负责守门的侍卫是这样回应她的。
急急忙忙出府?
阿琰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般匆忙莫非是因为幕后黑手落网的缘故吗?
安宁紧蹙眉头,一番思量之后心里有了打算,“那好,我先回去了。对了,不用告诉他我今天来找过他。”
侍卫表示很不能理解,一脸迷茫地问:“郡主……这是何故?”
“我自有我的打算。”
“是。”听她这么说,心里对女子满满都是尊敬和佩服的小侍卫当即没有了异议,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来怡亲王府这边溜达了一圈之后,安宁回身直奔皇宫。双部尚书离奇遇害已将她心中的警钟敲响,直觉告诉她,这件案子没那么简单。而现在皇琰奉旨调查此案,他的状态和反应如此失常,她实在放心不下。
那个孩子,她不想他受到任何伤害。
安宁向来给人一种从容不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印象,所以她这般火急火燎的模样实在少见,一路上所有的宫人都被吓得连连闪避,生怕一个不当就怕误了这位郡主的大事。
安宁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一路冲向皇曜的御书房。刚好皇曜正和皇庭在内的几位朝臣商议政事,突然见着风风火火闯入的安宁,一下子全愣住了,似乎是因为被吓到了所以第一眼都没认出她来。
皇庭永远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人,他当即起了身来到她跟前,眉间微蹙,“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安宁这才意识到自己莽撞的行为,稳了稳有些急促的呼吸:“是我鲁莽了,你们继续说事吧,我待会再进来。”说着就要从房间里退出去,却被皇庭伸出的手给拦下了。
皇庭皱着眉看了她一会,然后偏头给皇曜丢了个眼神。
皇曜也不傻,心里很清楚安宁这般慌张肯定是有什么急事,当即就让其余几位大臣先回去,政事稍后再议。几位大臣也很有眼力见,不作任何停留地离开,宽敞的御书房瞬间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见人都走了,皇庭一改方才故作沉稳的模样,有些焦急地问:“这么慌慌张张,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还没有,不过我的预感不太好。”安宁拧了拧眉头说,“阿琰奉旨调查双部尚书被害一事,整日便见不着他人,方才我去府上找他说事情,可侍卫说他早先急急忙忙出府去了,我怕出什么事就问他干什么去,可侍卫们谁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阿琰因着什么出府,我放心不下就来找你们商量。”
皇曜闻言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皇庭,只见他眉间快要溢出来的担忧好似汹涌的潮水一般随着女子的话语退散开去,一寸一寸被沉郁和淡漠掩埋。他跟着苦了脸,暗自一叹:这俩人……真是作孽啊!
“咳,安宁啊。”皇曜清了清嗓子微笑道,“我觉得你可能紧张过头了,皇琰他年纪不小了,能力也出众,不然我也不会将这个案子交给他,所以你要相信他足可应对此案。”
安宁愣了愣,沉言:“皇曜,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是不放心他,只是这件案子太玄乎,幕后凶手不简单,我怕他万一……你们知道的,我与阿琰自小相伴长大,他是我最亲的人,所以我不想他出事。”
皇曜蓦然怔神,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皇庭静静凝视着她,沉郁的眸光渐渐溢出心疼之色:“那你找我们是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