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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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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风带着传铃行路自是要慢些,但完颜旻与南月的轻功都是登峰造极,于两日后到了演城。

    二人见到沿街景致皆有所惊讶,离京城如此之远的一座边陲城池竟豪无破败衰瑟之感。

    四方通衢,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街道两旁酒楼市面林立,百姓居处屋舍俨然,犬吠鸡鸣,一派怡人宁静和睦气氛,又不缺富庶繁华之相。

    南月只觉一派新鲜好玩,满眼好奇地四处张望。非要拉着完颜旻在各个街铺停留一遍,摆弄各种小玩意儿。

    此刻,手里擒着两串糖葫芦的南月满脸兴奋地对完颜旻道:“这演城倒是个好地方,你觉得呢,彦兄?”

    “你叫朕……我什么?”

    “彦文大哥啊。”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笑得一脸天真烂漫,露出两颗虎牙,继而猝不及防踮起脚尖凑到完颜旻耳边低声道:“难不成你想让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姓完颜啊。”

    说完啃着手中糖葫芦只管向前走去。

    “彦文!”完颜旻小声念了出来,细细把玩,不禁折服于她的细心,大跨步跟了上去。

    “那你给自己取了什么名字?”

    南月嗤之以鼻:“我?我当然还是南月了。天底下有几个人知道南丞相家不受待见的庶女叫什么名字。”

    继而又得意地补上一句:“我早就说了吧,我比你自由得多,彦兄。”最后两个字故意拖长了声调。

    完颜旻只当她是久困宫中,猛一出来天性得到释放,也不再多加阻拦,跟着她走了很长一段。无奈南月似乎并没有逛够,始终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眼见天色渐晚,完颜旻目视前方,像往常一样疏离淡漠地吐出一句话:“逛够了没有,你别忘了,这地方再好,也藏着深深罪恶。”

    “你见过纯粹干净的地方吗?”南月也不看他,毫不在意地反问道。

    两人是并肩而行,都似在与空气交谈。

    行至一个稍微僻静的地方,南月忽然停下,转过身来瞪大眼睛盯着完颜旻:“你见过纯粹干净的人吗?”眸子里似笑非笑,语气却凝重认真,仿佛一定要问他要个答案一般。

    片刻儿眸子又垂下,脸上笑意不减,声调幽幽莫辩:“即便有,那也一定是被另一个不那么干净的人保护着。”声音很轻很轻,低头继续走她的路。

    完颜旻从她单薄身形里捕捉到一瞬落寞。

    你身边一定存在过这样一种人,总是笑容明媚,满腹鬼马灵精,可当她忽然安静下来,整个天下都没有能力心疼她的忧伤。

    “你之前不是一直很赶时间的吗?为何这么快就忘了自己此行目的。”

    “人生得意须尽欢嘛,彦兄,你不要满脑子都是那些无聊正事,错过了大好繁华。”不以为然地答着,眼睛依旧四处张望。

    “还有我从来不浪费时间。”南月眼里半是含笑半是认真地斜睨完颜旻。后者面对这样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

    “走啦兄台,小弟带你去个好地方。”瞬间回复没心没肺的样子,拉着完颜旻就走。

    完颜旻满心的不情愿和习惯性的冷漠,此刻在南月面前通通使不出来,颀长身躯被她紧紧牵着穿过潮涌般的街铺和人流。

    一张白皙灿烂的小脸定格在眼中,并不知是否会久久锁在心里。

    (话外音)眸中落入你倩影,世界皆成衬景。

    时间像慢放了几千年,镜头凝滞了几副胶卷。

    还在乎世界吗?你是我永久画卷,辗转千年,百读不厌。(此处为作者YY请自动忽略)

    完颜旻有些不愿意承认,即使他刚才确确实实失神了,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又一次失神了。

    “我们至少先找个下榻的地方,你要怎么逛都无所谓。”声音依旧淡漠,只是原则动摇得有些厉害。

    “你每天担心那么多脑子累不累啊,天黑了自然有住的地方。”南月并不理他,昂首阔步往前走。

    西方日头渐斜,五色流霞染醉了半边天。飞鸟宿,瘦马还,月影阑珊。

    “如果月兄弟找不到住的地方,在下不介意和兄弟一同露宿街头。”完颜旻忽然心生顽劣。

    南月白他一眼:“你以为你是山鹅野鸟啊,街头是你想露宿就有资格露宿的吗?”

    说着指着房顶上一只栖鸦郑重其事地对他说道:“你要跟这些自然界的可爱生灵抢地方,也要先问问它们同不同意。”

    一席话呛得完颜旻无言以对,南月看到他冰山脸上表情越来越臭,只好“勉为其难”地道:“好啦好啦,我带你找地方住宿。”

    忽然眼前一亮,指着前方一处张灯结彩的招牌对完颜旻惊喜地通报:“就那儿了。”

    完颜旻一时没看清她指的是哪家酒楼,只想着这等繁华地界这时候怕是没有空房。走近一看脸上登时黑云密布。偌大的檀木招牌上红灯高照,赫然映出“浣花楼”几个大字。

    她要住宿,在——妓院!凤眸微翕,神色冰冷异常。

    南月硬生生感受到手臂上的力道,整个人被从台阶上拉回去。

    如果说完颜旻平日的脸色是冰山属性,那此刻就是冰山内部平静地酝酿着一场火焰。

    径直将南月拉到墙角僻静处,重重地捏住她手腕,冷酷而粗暴地质问道:“南傲天平时就是这样教你的?”语气里压制着某种怒火。

    南月起初被他这幅样子吓到,呆愣了半晌。待完颜旻脸色渐渐缓和后,竟慢慢轻笑出声来。

    完颜旻怒气褪去大半,慢慢松开手,面色不改却又有些笨拙地问:“你笑什么?”

    南月好不容易止住笑:“你该不会长这么大从来没进过……这种地方吧。”两眼好奇地盯着他,眸子里全是笑意。

    完颜旻竟被她问住。他虽自幼天赋秉异,又有酒谷子这样的帝师,每日对自己的要求却从来不敢放松半分。为了完全地把控住北冥,他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成长。读书、练武、数九寒天泡在千年冰层里训练耐力,就连装傻斗蛐蛐儿的时候也都是自己在和自己对弈,完成无数个自我毁灭而又重建的过程……

    南月见他出神,知道自己猜想不错,只温柔道一句:“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干净,也没有纯粹的肮脏,你只有眼里容得下所有,手中才能握得住天下。”

    又稳稳牵了他的手向那烟花之地走去,这一次,完颜旻回扣住她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