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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渔朝他的背影龇牙咧嘴一番,笑着捧着饭盒回到沙发专心吃起来。
她随口从自己包里摸出手机,才发觉关了一天机,难怪清净了这么久。
开了机后,好几条信息进来,除了江鸣发过来明天拍片子的时间,其他都来自祁子瞻。
倒是没说其他,就是问她什么时候离开的,担心她而已。
舒渔想了想,拨通了他的电话。
那头很快接起:“舒渔,你终于开机了?”
舒渔道:“一直在家没出门,所以没注意手机一直关着。”
祁子瞻道:“今天我睡到中午才起床,发觉你已经离开,问了家里佣人,都说没看到你什么时候走的,我吓了一跳。才想起问表哥,他说你坐的他车。”
“嗯。”舒渔淡淡点头,三个人的身份到底尴尬,昨晚发生的事,也算是冲动之下的结果,现下面对祁子瞻,她总觉得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心虚,尽管她已经跟他说得再清楚不过。
祁子瞻道:“你这两天有没有空,我爸妈想叫我们一起吃顿饭。”
舒渔有些无奈地闭了闭眼:“子瞻,我答应跟你做戏订婚,是为了让你爷爷开心。至于你父母,无论你是直接告诉他们,还是先隐瞒着,你自己决定,但我不会再配合你在他们面前演戏。”
祁子瞻在那头默了片刻,声音低下来,满含愧疚道:“舒渔,对不起。”
舒渔听不得他这种可怜兮兮的语气:“子瞻,咱们做不成恋人,但我还是当你是朋友,所以我答应跟你做戏讨你爷爷欢心,这是我自愿的,你不用觉得愧疚。”
祁子瞻道:“我知道的。”
舒渔犹豫了片刻,轻唤了一声:“子瞻……”
“嗯?”
舒渔终于开始开口:“你之前问过我是不是见到了心里住着的那个人?我当时告诉你是,我没有骗你。”
祁子瞻好像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舒渔道:“他是出国前的男友,我们见面了。”
祁子瞻又是一阵沉默,声音更低,好像是不敢说出要问的话:“你们打算复合吗?”
舒渔嗯了一声。
祁子瞻哦了一声,呵呵笑了笑:“挺好的挺好的,恭喜你!”
“子瞻,对不起!”
虽然她之前就已经跟他说清楚,但两人到底算是开始过,从某种意义上,她再次做了负心人。
她自己都很不得扇自己几耳光。
那头的祁子瞻仍是呵呵地笑:“是我一直死缠烂打,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祝福你。”
舒渔无奈笑了:“你也是,不要老是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你现在是祁家菜的继承人,可是正儿八经的高富帅,想嫁给你的美女,能从城南排到城北,你很快就会发觉,好女孩多得是,比我好得更是随手就能抓到一个。”
祁子瞻笑:“这种事情还是随缘吧,我现在连三十岁都还差几年,好好工作才是正经事。”
两个人又不尴不尬地寒暄了两句才挂了电话。他们都知道这样开诚布公之后,以后再像之前那样做朋友再无可能。
但又不可能不面对,毕竟卫暮云和他是表兄弟。她都能想象出以后这事成为八卦广泛流传在网上。
她有点头大地抓了抓脑袋,决定不管那么多,要是真的被人知道大不了脸皮厚点。唯一就是希望卫暮云不要被人误会成第三者,她已经对不起他一次,不能让他再承担任何污名。
吃完饭,舒渔来到阳台活动睡了一天的四肢,恰巧卫暮云也站在阳台上,正拿着手机电话,看到她出来,轻飘飘瞥了她一眼,朝电话里低低说了句话,握着电话转身进了屋子。
舒渔:“……”
这是跟哪个狐狸精在打电话吗?
她伸长脖子往隔壁看,卫暮云站在落地窗后隔着玻璃看了她一眼,边低声讲电话边伸手将落地窗帘拉了上,彻底挡了她的视线。。
……
舒渔无语地眨了眨眼睛,干脆返回客厅出门来到隔壁,也不干门铃,直接砰砰地敲门。
过了许久卫暮云才开门,两手空空,显然已经打完了电话。
“干什么?”
舒渔瞪着眼睛看他:“我该问你干什么?刚刚打电话怎么鬼鬼祟祟?是不是跟哪个小情人儿说话怕我听到?”
卫暮云似笑非笑道:“就许你有未婚夫,我就不能有个小情人儿。”说着,又插手歪头看她,“还是你觉得这几年我就找不到别的女人。”
舒渔愣了下,又笑道:“你昨天说你别没人的。”
卫暮云像看白痴一样上下打量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男人床上说的话也信!”
舒渔笑得更甚:“别的男人我不知道,但是你在床上说的话我也信。”
这回轮到卫暮云微微愣住,敛了笑,问:“我说什么你都相信么?”
舒渔点头:“都信。”
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在她额头戳了一下:“你这么蠢可怎么办?”
舒渔嘿嘿地笑:“凉拌。”
卫暮云摇摇头叹气,将她拉进门。
舒渔顺势抱着他:“今天我给子瞻彻底说清楚了,我说跟前男友复合,他还说祝福我们。不过我觉得以后被人知道了还是好尴尬啊,要不然你别在祁家菜上班了,咱们离开江城回海岛那边,我们自己开家餐馆,说不定几年后也能成做成全国连锁。平日我们在市内,周末就在海岛上度假。你觉得怎么样?”
卫暮云眉头蹙起,半响没回应他的话。
舒渔抬头看他:“怎么了?不好吗?”
卫暮云淡淡道:“挺好的,不过再等等吧,我外公没几个初一十五了,我陪他走完最后一段时间。”
“然后就回海岛吗?”
卫暮云看了她一眼:“到时候再说。”
舒渔瘪瘪嘴,没再问他,每个人都有要做的事,没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活法,她要的他不一定喜欢。
卫暮云放开她:“我去洗澡,你回去。”
舒渔有点悻悻地哦了一声:“那你好好休息。”
默默回到自己屋子里,舒渔有点郁闷地捶了捶沙发坐垫。
洗漱完毕,舒渔无聊得看了会儿电视,还是按捺不住,又偷偷摸摸跑到阳台去看隔壁的动静,但是厚厚的窗帘拉着,除了能看得到亮着灯,其他什么都看不到。恨不得跑过去,又有点摸不透他如今的想法,怕自己太主动遭人嫌弃。
过了一会儿,卫暮云家中灯灭了,只剩漆黑一片。舒渔只得无趣得回到自己客厅,只是还没坐下,外头就响起敲门声。
她眼睛一亮,赶紧跳起来去开门,果然是已经换上睡衣的卫暮云。
舒渔喜滋滋插着手靠在门框:“谁说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
卫暮云轻飘飘看了她一眼:“我妈已经没了几年了,找不了。你妈有丈夫有小女儿,你也找不了。”
舒渔愣了下,笑道:“所以呢?”
卫暮云走进来一步,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所以我来找你。”
舒渔揽住他的脖颈大笑。
他直接抱着她进了卧室,丢在床上,然后自己爬上去,俯在她上方。
舒渔笑着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暮云,因为家庭的缘故,我以前没勇气依赖别人,也不敢相信永远,因为怕被抛弃,所以没留下来。但是现在开始,我决定再不放弃了。”
卫暮云看着她轻笑一声:“那要是我哪天不要你了呢”
舒渔想了想:“那就算是我还给你的。”
卫暮云勾唇轻笑,将她的衣服剥掉,覆上她的身体:“你是有很重要的要还给我。”
“啊?”舒渔浑身发热,迷迷糊糊问。
卫暮云用力沉入她的身体,哑声道:“这个!你欠我四年的,都得补回来。”
舒渔不知道这晚是怎么过的,似乎比昨晚还疯狂。
再睁眼外头已经有晨光透进来。
身体被抱在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她抬头看他。
男人还在沉睡中,紧闭的双眼,覆盖长长的睫毛,表情松弛,整个人看起来恬静柔和。只是那眉头在睡梦中犹微微蹙着,舒渔忍不住伸手去摸,想将他的眉头抚平。
但是才碰到他的脸,手就被抓住。
卫暮云睁开了眼睛,舒渔略微失措的表情,落在他黑沉沉的眸子里。
他轻笑了一声,在她额头吻了一下:“我先起床做早餐。”
说完,他竖起身。
舒渔跟着他坐起来,看着他下床的背影,冷不丁问:“暮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卫暮云穿衣服的动作顿了顿,随口道:“你是指什么?”
“所有。”
他转头看了她,笑道:“那肯定有很多,毕竟我们几年没见,你想知道什么,我慢慢告诉你。”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却让舒渔确定了,他一定有什么事不愿意让她知道。
她笑了笑,没再问什么。
卫暮云回了隔壁,舒渔洗漱完毕,准备跟他一起做早餐,刚要出门,去见他从家里匆匆出来,道:“我外公忽然进了医院。”
舒渔想跟上他,又觉得不妥,只得看着他进了电梯,自己悻悻然回到房内。
他离开不久,舒渔就接到祁子瞻的电话,也是说祁老爷子住院的事,病发得很突然,医生已经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舒渔想了想,赶紧打车去了医院。
到达病房的时候,床上的老人,看起来倒是精神不错,一点都不像病危的人,正清醒地跟祁家几个人说话。
舒渔提着果篮进病房,唤了一声祁爷爷。
祁老爷子朝她笑了笑,又继续之前正在说的话。
舒渔安安静静地站一旁。
原来祁老爷子是在和卫暮云谈工作上的事:“上市的申请准备得怎么样了?”
“外公,已经准备得差不多。”
祁老爷子点点头:“上市这些新玩意我也不是很懂,不过有你做我很放心,以后你和子瞻一起,把咱们祁家菜发扬光大。只是我是没办法亲眼看到上市了。”
卫暮云道:“最多年底就能上市,外公肯定可以看得到。”
祁老爷子笑着摇摇头:“你就别哄我了,我身子什么状况自己最清楚。”
祁子瞻道:“爷爷,你放心,我会好好把祁家菜传承下去的。”
祁老爷子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又道:“暮云,外公都快没几天日子了,你怎么还不把女朋友带来给我看看。”
卫暮云笑:“我怕带给您看了,您就觉得了无牵挂了,所以我要再藏藏。”
祁老爷子又摇摇头:“反正梵正我是不指望,就指望你们两兄弟好好的,可别为了争什么弄得兄弟不像兄弟。”
祁子瞻乖巧道:“爷爷放心,我和表哥会好好的。”
祁老爷子点点头,又挥挥手:“你们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众人出了门,祁子瞻略微红着眼睛,小声对舒渔道:“谢谢你来看我爷爷。”
舒渔点头:“应该的。”
她说这话时,目光落在前面的卫暮云背影上。
祁黍走上前与他并排而行:“暮云,上市的事一直都是你在弄,老爷子说和飞腾的对赌协议到底怎么回事?不就是普通的融资吗?”
飞腾因为前年给祁家菜注资,拥有了祁家菜百分之十的股份,算起来是第二大股东。
卫暮云点头:“前年我刚来的时候,祁家菜不是经营严重下滑,资金运转出了大问题吗?飞腾给公司投了三亿,算是解了燃眉之急,迅速让经营扭亏为盈。爷爷当时正好有上市的打算,而飞腾注资的条件就是祁家菜成功上市,若是明年年初上市失败的话,公司就要以两倍价格回购他们的股份,让他们退出。”
祁黍道:“那岂不是若没上市成功?要花六亿回购股份,老爷子这招也太险了点!”
卫暮云点头:“当时祁家菜什么状况你们又不是不清楚,根本就没有投资公司愿意注资,若是拿不到钱,恐怕现在祁家菜的店已经关了至少一半,倒闭了都不无可能。爷爷也是为了公司着想,才走了这步险棋,没跟你们说,就是怕你们拦他。”
祁黍皱了皱眉,又舒展开,笑着道:“暮云,上市的事老爷子全权交给你负责,你一定要好好做,不要辜负老爷子对你的信任。”
卫暮云讥诮地看了他一眼:“现在这种情况,二舅的心思不应该都在外公身上么,怎么倒是一门心思关心上市的事儿了?”
祁黍叹了口气:“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我们都得提前节哀,老爷子最珍视的就是他一手发扬光大的祁家菜,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让他一生的心血在我们后辈手上出什么纰漏。”
卫暮云笑:“还是二舅做人理智,想得长远。”
舒渔默默跟在两人后面,等到出了医院,上了卫暮云的车,看着他神色平静的脸,道:“我看你外公状态挺好的,真的不行了?”
卫暮云轻描淡写道:“听过回光返照吗?”
舒渔点点头:“上次不是还说一年半载没问题吗?”顿了顿,又道,“不管怎样,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你二舅说得对,提前节哀。”
卫暮云道:“我外公快八十岁了,也算得上是喜丧,我没事。而且……”他说到这里,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老人家现在去了也还算安心,至少还什么都不知道。”
“啊?”舒渔不明所以。
卫暮云摇摇头:“没什么。”
舒渔:“暮云,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卫暮云淡淡扫了她一眼:“公司里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难道我都告诉你吗?”
舒渔笑眯眯道:“也可以当八卦啊!”
卫暮云轻笑着摇摇头:“有些八卦可不是乱说的,以后你会知道的。”
舒渔抿抿嘴没再问他。
此后几天,舒渔几乎没再见到卫暮云,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医院陪护祁老爷子。
祁老爷子自从那日之后,就开始时好时坏,昏睡的时间比清醒多,时常说胡话。
照顾他的除了护工和保姆,就是卫暮云和祁子瞻两兄弟。
“暮云,我又梦见你妈妈了!她在梦里一直怪我。”
卫暮云坐在病床边,握着老爷子干枯的手:“外公,妈妈不会怪你的。”
“你们在外面那么多年,肯定吃了不少苦,我对不起你妈妈也对不起你,要是当初我不反对她跟你爸爸的事,她也不会离家跟你爸爸私奔,在外面吃那么多年的苦,还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但她当年怎么就那么傻呢,我是他爸啊,最疼爱的就是她,怎么可能真的因为她非要跟你爸在一起就把她赶出门?我当时听说她怀了你,明明就要让人把你们接回来,她怎么就跑了?还跑得那么远?一点消息都没都留给我,让我找了那么多年,等找到她,看到的就是她已经躺在医院只剩了一口气。”
“外公,是妈妈的错,她不该不相信你。”
“不不不,是我的错,我不该阻拦她你和爸爸。你爸爸当时虽然只是祁家菜厨房的一个小学徒,但是人老实又有天赋,一点也不必那些有钱人家的男孩子差。我真是鬼迷心窍了才觉得他是图了祁家的钱财。”
“外公,你不用自责了,我们一家三口在外面过得挺好的,就是他们两个没福气,都去得太早。”
祁老爷子闭上眼睛:“我总是记得你妈妈小时候,才四五岁,人还没灶台高,搭着凳子那把菜刀切菜。大铁锅重得狠,她两只手才能颠起来。但她是真有本事,什么菜只要闻一闻,就知道里面放了几种料。油盐酱醋她说放多少,用天秤一称,丝毫都不会差,这本事我都比不上。祁家菜的四十八宴,她十八岁就做得跟我不相上下。我下去了,要跟她比试比试,看她现在有没有比我厉害。”
“外公……”卫暮云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暮云子瞻,我累了,要睡了,你们都要好好的。梵正他是不是一直没来?”
他微弱的话音落,在外面站了许久的祁梵正忽然闯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爷爷……”
老爷子眼皮抬了抬,低声道:“梵正,你是个有本事的孩子。既然自立门户,那就好好闯出个样子,别给祁家丢人!”
祁梵正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真的累了。”说完这句话,祁老爷子就沉沉地闭上眼睛,再没有任何声音。
祁梵正和祁子瞻趴在床边放声痛哭。
卫暮云用力闭了闭眼睛,按铃唤来了医生和护士。
祁家这位传奇人物再没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