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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薛洛璃方才在庭院中见到的那几名弟子领着侍从们走了进来,凌澈连忙吩咐左右奏丝竹管弦以冲淡些凝重气氛,道:“虽有些纷扰,总归百年平安邪魔渐散,各家仙友也都修为精进门派繁盛。商谈许久,各位请用些仙果香茗,稍作休息。”
薛洛璃一直觉得凌澈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洋洋盈耳。一字一句如噀玉喷珠,再紧张忧虑只听他说话都不自觉的放松。席间众人便暂时再涉及那些伤感之事,只共享修道所成心得。
薛洛璃在帘子后边蹲的久了,有些脚麻,想伸手去揉一揉又怕引出什么异动,憋的他受不住。
凌澈本想去取桌上的桃花酒,不知何故手到一半便停住了凝在半空。片刻收回那只莹白如玉的手,攥紧了拳头。
突地站起来,凌澈略带歉意道:“方才记起有一件小事忘了处理,各位仙友请随意,我去去就来。”说着拘礼从后堂匆匆离开。
留下众人一时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幸好这中间有不少许久未见的好友旧交,也有少年新秀。主人离席让人少了拘束,很快便自顾自的聊了起来。场面未见冷清反而更加热络了。
薛洛璃眼见凌澈离去,也忍着酸麻悄悄的连滚带爬从原路摸了出去,远远的跟在凌澈身后。
果不其然在庭院楼阁处发现了几名刚刚被薛洛璃施术的弟子,随侍弟子没忍住惊呼声,回过神来紧张地就要叫人。
凌澈按住他,面色沉静无波澜,沉声道:“叫什么,着人抬回去便是了。”说罢便把弟子们都留下,一人独自离开。
薛洛璃一路尾随,跟着凌澈走到一处他极为熟悉的院落。这才发现凌澈继承天宸殿后并未更换卧室,心中大呼早知如此便不必大费周章跑去挽花阁,平白蹲了许久腰酸腿麻。
四下张望无人,薛洛璃警惕着悄悄贴进窗栏,忽然听见里头的人道:“看了这许久,还不进来。”
薛洛璃迷惑,这里莫非还有旁人?
“果然是野狼,还是如此不听话。”
……原来是在叫他。
薛洛璃黑着一张脸认了这个称呼,大手一挥推开窗户,一个利落翻身滚了进去。他自入天宸殿以来弯腰匍匐东躲西藏了许久,这时候终于能伸直腰杆,便又滚了两圈,霎时通体舒畅。
凌澈见他赖在地上不起身,忙跨过去把窗户都关上,待确认里里外外无人察觉后方才回过身来附身仔细打量地上躺着的那人。
薛洛璃感觉到凌澈在盯着他,也歪过头与他四目相对。
和印象中的人相比,凌澈似乎长高了些,不过还是没薛洛璃高。他这些年修行精进,数次镇狩除魔均拔得头筹名声鹊起,身形高大不再是当初那个文弱公子,薛洛璃仅仅只是躺在他的影子里都能感受到那摄人的气息。
凌澈就这么一直死盯着他一言不发,那一瞬间薛洛璃还以为自己看到了沈思辰。
为何一个两个都爱这样看人。
“凌澈,我……”
终于忍不住先开口打破沉默,却被凌澈左手拎着领子提了起来,右手似乎是要给他脑门一下子,薛洛璃忙伸手去挡。谁知凌澈指尖只触及发丝,轻若未察,捻起两片花瓣笑道:“你就这个样子在天宸殿跑来跑去?”
那是他藏进花丛里时……
薛洛璃顿觉丢脸,猛地甩甩头把粘上的花草叶泥全甩个干净,发尾险些甩到凌澈脸上。
待他低头确认身上还有没有漏网之鱼时,凌澈突然抓住薛洛璃右手用力往他那身上一拽抱紧,薛洛璃被这突如其来的往前拉一个重心不稳险些摔倒,回过神来时已被圈在凌澈怀里。
凌澈的双手交叠在他背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衫,仿佛用尽全身气力嵌入了他皮肉,薛洛璃甚至都能察觉到他精细分明的骨头在颤动,心下一酸也自然的伸出手毫不犹豫抱住凌澈。
“你没死。”
幽幽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如天籁玄音很轻很轻,轻的薛洛璃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不到凌澈的表情。
“他们都说你死了。”
抱着他的双手加重了力道,像是要把薛洛璃永远禁锢在怀中那一片小小天地。薛洛璃忽然觉得有些委屈,心口有些酸涩,道:“不是你把我打得半死丢出去的吗?”
凌澈闻言松开他,瞪了他片刻才狠狠的敲了薛洛璃的头,那一下薛洛璃仿佛听到了脑袋里的水波声,不停的嗷嗷叫。
凌澈道:“你还有话说,自己闯了多大的祸还得我来收拾,惹谁不好你去惹玄灵城的人。不让你吃点苦头众人如何善罢甘休。将你扔到密林道上只为平息众怒,为何我过后却寻不到你,这些年你又到哪去了。”
薛洛璃点点头,他明白。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他的世界很简单,凌澈常道他没心没肺倒活的安逸。有人对他不好,他就无条件的奉还。有人挡了他的路,那就与欺负他的人同罪。
他自遇到凌澈,一直都是他吃饭凌澈付钱,他杀人放火凌澈毁尸灭迹,凌澈一直在为他善后,不论他做什么。
薛洛璃无牵无挂,凌澈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会为了旁人对凌澈的一句讥讽戏言大打出手,他的是非观没有对错只有凌澈。
他有的时候回想,凌澈可能并没有像他重视凌澈这样重视他,只是相互利用,他有时候甚至分不清凌澈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薛洛璃害惨了沈念星沈思辰,这个大错凌澈不能也没必要为他挡,薛洛璃知道。
他只是有点难过。
所以他不怪凌澈,乖乖的听从凌澈的安排在众人面前受刑以平怨,连天宸殿的弟子们都说从来没见过薛洛璃那么乖的样子。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终有愤愤不平者或是对天宸殿嫉妒怨恨者,不敢直接挑战天宸殿挑战凌澈的威严,只躲在暗处,偷偷对薛洛璃泄愤。一路追杀,饶是再法力超群之人也抵不过车轮战式的打斗。若非神力,他确实已经死了。
薛洛璃没有与凌澈细说雪凝之事,一是说了也未必信,二是他懒,只道确实伤重途中又遇到了麻烦,虎落平阳被犬欺,拖至今日才回来见他。
凌澈还是有些担忧,薛洛璃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一向没个轻重,便道:“你如今确实痊愈了吗,拖了四五年才回来,让我瞧瞧。”说着就要去搭他的手。
薛洛璃觉得凌澈的话中似乎有哪里不对,整个人怔在那里半晌没动。恍然间回过神来避开凌澈伸过来的手,反客为主双手捏紧凌澈肩膀,边晃边道:“有四五年这么久?”
凌澈看他的眼神宛如智障,薛洛璃只好缩了回来开始认真掰着指头算,怎么算都好像不太对?他以前并不是这样容易断片的人!
薛洛璃心里咆哮万马奔腾,他就知道不会有白捡一条命白学一身法术这样的好事。
看!这就是副作用!
…………
凌澈见他莫名陷入了一个人的思考和纠结,有些好笑只道他老毛病又犯了。左手拉着薛洛璃坐下将他从一个人的世界中拉回,右手轻抚上薛洛璃的发丝,虽然在地里打了个滚,依然乌黑柔亮,熟悉的触感极好,发丝缠绕在指尖令他流连忘返。
薛洛璃发现凌澈在揉摸他的脑袋,瞪大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抬头道:“凌澈你说说,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爱像摸狗一样的摸我。”
凌澈笑了,手指戳戳他的脸:“你哪是狗,只是一条养不熟的小野狼。”又觉得哪里不对,继续问道:“还有谁这么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