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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厚重的地毯穿过古典的乌纹木屏风,一整条走廊都是暖橙的光线,将两旁皮影应的生动许多,之所以几乎年年选在这儿,不外乎这种有底蕴又静谧的气氛实在符合两家老爷子的爱好。
大概知道他会在哪里,沈与尔恶作剧地寻思着吓唬吓唬他,脚下的动静更加轻。拐弯,她牙齿咬着下嘴唇,将手慢悠悠抬起来。
忽然,一阵子天旋地转,胸腔里刚挤出一声紧巴巴地惊呼,就被他整个人抱起来放到洗手台上,按住后脑拉近了亲。
“陈……顾,返……”
每次都反应不过他,实在很气人啊!嘴唇还在他的唇齿间被吮着,溜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你让让我,让我主动一次。”
陈顾返却手臂一收,舌头趁机闯进去,勾住她的,呼吸又开始死死缠绕。
他的舌尖竟然还有点凉,压到喉咙时便开始滚烫,她闭上眼睛想,这么软吃一口,于是小舌头就快乐地跟他纠缠了一下。
“来吧,抱我。”半晌,夹着热气儿,他开口。
说这话时,两人鼻尖还挨在一起,她的脸孔被他双手捧着,带着男人糙感的拇指在皮肤上一点一点摩擦。
沈与尔毫不迟疑将两只胳膊环过去,眼睑低垂,视线里都是他十分有立体感又翘起好看弧度的嘴巴,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咬住。
觉察有两颗小虎牙尖尖地抵在唇上,还不安分地蹭了两蹭,陈顾返笑了,配合这个小朋友略收起下巴低头。
最后她用力亲了一口,扯开距离看他。
“怎么这么高兴?”他问。
她想了想,阳光明媚,说:“不知道。”就是莫名其妙的愉快。
会所里为了迎合新年氛围,特意将整体格调整理成红黄两色,让人看得喜洋洋。沈与尔从洗手台上跳下来,撸起红色小开衫的袖子,跟他商量,“叔,今天好好儿过年,明天早上我跟爷爷过去?”
“好。”他手一揽,就把人扣在手臂底下,搂着往回走。
“那,我先进去了。”离门口十步远,沈与尔架着他的手腕将搭在肩膀的这只胳膊挪开,勾一勾他的手指,磨蹭半秒钟,跑掉。
年夜饭后,陈顾返坐在大牌桌边陪三个老人家玩起牌九,手旁筹码一摞,陈景安将水果搁过来打趣,“难怪不叫我来玩,原来是这个家伙筹码多。”
“顾返,你悠着点出,这么会儿都输给这个沈老头了……诶?沈老头,你是不是出千?”
陈景安接上父亲的话,直乐:“沈叔,您这赢一堆又是给小尔的红包吧?今年这红包敢情好,格外大。”她又去拨陈顾返的筹码,一个劲儿笑叹,“小心输光了娶不上媳妇。”
沈老爷子十分不屑地哼一声,模样孩子气,跟身上这身正派又一丝不苟的中山装格外不协调。陈顾返低低笑了一声,轻轻松松,拇指还摩擦着骨牌的牌面,只说:“没关系,我老婆不会嫌弃我。”反正最后都是她的。
“沈爷爷!”
赵约正晃过来要新年红包,就瞅见沈老先生手边高高一摞,伸着手指隔空数了数,玩的真大,他摊出手掌,咧嘴,“那,今天红包是不是可以包大的?”
“放心,给你们包的比去年都大。”
“这孩子,每年要红包你都是第一个。”
陈老太太点点他额头,叫陈景安过来替她玩两把,回来时手中就多了三个红彤彤的纸包,分别递给三个孩子。
“小舅舅,你的呢?”
陈顾返手指一挑,先将手中的骨牌翻了个面儿。
赵约双手合十乐呵呵拜了一圈年,站在桌边瞅着他的牌面就开始神色高度戒备,“您,您不会输惨了赖账吧!”
“跟你一孩子赖账?”他嗓音低而懒,眼都没抬,手指就曲起关节敲敲桌面,上面摞着两只红包。
赵约愉快地伸手,抽走一只,“谢谢小舅舅。”沈与尔跳一步过去,将将挨着红包,手指下就空了,宁城不客气地过来拿走第二只,还戏谑地跟她眼前晃了晃,耸肩。
诶?过分!
“小舅舅,不给沈与尔了吗?”赵约问。
几个长辈脸上挂着笑,“顾返,不能差别对待啊!”
陈顾返停下手中的动作,半侧着身子,一只手臂轻松搭在太师椅地椅背上,安静地看了会儿这个小朋友,这才轻轻笑一声,从兜里摸出一只模样相同的红包,“小尔,给。”
“谢谢……叔!”
她特意拉长了声调,对上他爬着笑的眼睛:你还搞特殊。
忽然她的小表情就有了微妙的变化,拇指又不太确定地摸了摸,没错是一个环状的东西,指头那么大——里面竟然还搁着一只戒指!
她将红包小心翼翼收好,心“扑通扑通”跳的很快,偷偷看过去的眼神又窘迫又开心:直接给不就好了嘛。
他将手揣回口袋,眉眼间意味深长:彼此彼此!
指下是她跟出来主动抱过来时,偷摸放进口袋里的戒指,简简单单没有什么修饰的对戒中的一只。
好巧。
“沈与尔,给我发个红包,不行——红包额度太小你看着办。”宁城拎开一旁靠姿豪放的赵约,温淡地坐在这儿,提醒她。
“为什么?”
“你说呢!”
……
“噢!”她恍然大悟,说,“你还没叫我呢。”
“行,你确定现在叫你。”他说起话来谦和,调笑的味道却十足,风度地看一眼旁边一头雾水的赵约,作势就要开口。
手机一声轻响。
沈与尔身子都前倾了一点,嗓音弱下来,“我发了发了,你瞅瞅。”
宁城十分优雅满意地笑。
赵约不干了,凑过去,“沈与尔,给哥也发一个。”
“真要啊?”她表情古怪。
“当然,宁城哥都有。”
“好吧!”
宁城就绅士地坐在这儿,慢吞吞抚摸自己手指,善意地提醒他,“真当是好东西呢,早晚要还的。”你知道了可别不爱叫。
“跟这家伙还用还?——呦,好大的包,沈与尔你可以。”
俩局内人互相瞅一眼,宁城笑而不语,姿态依旧轻松优雅,倒是不用还,但你得改口啊。
大年初一清早,空气清新干燥,风微凉,沈与尔挎着爷爷的胳膊站在陈家门口。老人家大衣裹在身上,脖子上随意挂一条羊绒围巾,在这个年纪身材还算挺拔,头上一定黑色礼帽让他看起来十分正式。
“诶?沈爷爷好。”风风火火出门的赵约险些撞到来人身上,他小心整整衣角,这才再次开口,“巧了沈与尔,你小叔叔也在。”
“你干嘛去?”见他连头发丝都疏的一丝不苟,她不禁好奇。
“丘丘家,哄未来丈母娘,走了啊!”
“哎?……”
他山地车一摆,已经骑出去几十米。沈与尔撇撇嘴角,少一个就少一个,至少……少一个炸点。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找到他的视线,心里这才稍微踏实下来。
陈顾返起身,将沈老先生让到沙发正中位置,“沈叔,您坐。”老人家“嗯”一声,神色寡淡,严肃正经。
陈家老爷子从报纸中抬头,摘下老花镜,觉得气氛有点微妙,奇怪,“呦,今天这是怎么了,大清早都齐了。”
“我有事说。”陈顾返简单交代。
“哦?”
老人家笑笑,将老花镜搁在桌面上,陈老太太就去握他的手,轻声提醒,“为和,不管怎样,咱们一定要听孩子说完。”
他摆出倾听的姿势。
陈景安有点莫名,“看这阵势,是大事?”沈与尔开始紧张,挨在爷爷身边手指偷偷背到后面搅在一起。
陈顾返只略微笑一下,就垂下眼睫端住一杯茶,再抬眼时,神色从没有过的规矩,将茶递过去,他问:“沈叔,您知道了是不是?”
“怎么,忍不住了?”老人家压根儿没变化一丝表情,深不可测地撇了撇茶叶,这种气场一看就是虎口里走过来的人,小片刻他再开口,“跟我说说你想怎么交代?”
“我知道您想渗着我,越久越好。”
陈顾返沉默片刻,将双手交叠在身前,从表情到举止都十分慎重,似乎在拿捏最好的措辞。这样的气氛,四周的呼吸都凝固起来。
约莫几秒钟,他的声音从喉咙里压出来,沉着冷静,一字一句,“所以今天就摊开了跟您解释,也告诉家里人……我们认识4年,在一起2年,我想跟她结婚。”
“有种。”老人家反倒笑了,摸不着情绪的那种深刻笑意,望着陈老先生,启齿,“为和,你儿子想要我孙女。”
“顾返,你怎么……”
陈景安抽气,别人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惊。
沉默,整间客厅都陷入了深深的静默,只有沈老爷子一下一下撇茶叶时,杯盖碰撞茶杯的声音。
沈与尔紧张到快要窒息,甚至可以数清自己的心跳声。
忽然一声桌椅挪动的刺响,陈老爷子倏地站起身,真是气急了,抄起手边一只青花瓷杯子就砸过去。
东西擦着陈顾返的颧骨飞出去,“砰”一声碎在地上,而他半点都没躲,硬生生挨了一下,皮肤上立刻出现一道青红的印子,触目惊心。
沈与尔哪受得了,每次都揍他,你们都揍他……她握着还在发抖的双手就要起身,被他眼神制止,艰难地坐回沙发。
陈顾返伸开双腿,慢慢起身,并没有在意脸上的伤。
这一下可戳到了陈老太太的心窝,她紧紧按住陈老爷子的手,劝:“为和,不是说先听完吗,别打孩子。”
“听完?”
他气得几乎都维持不了一名学者该有的儒雅深沉,曾经也在风浪里沉浮过,如今却连手指都有些抖,指着那边,呼吸深深,“这个混账家伙,你看看他做了什么,平时张扬点也就算了,现在竟然随手拐走人家小女孩,我真想给他绑起来丢给沈老头揍死算了。”
“爸,您先别生气,沈叔……”觉察到老人家锐利的目光,他开口,冷静略沉重。
“凭什么?如果我不同意。”
“那就做到您同意。”
沈老先生沉默不语。
“叫我别生气。”陈老爷子的字眼都开始发冷,好像又找到当年转做学术前的那种霸道,“执迷不悟,小姑娘都不放过,滚出去好好反省。”
谁也不敢插嘴。
陈顾返没再开口,深深看一眼父亲,这个老人家很久没气成这样,再呆下去也于事无补,他转身直接离开。
总得去做点有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