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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彪之是会稽国的内史,郡王封国的相,职能相当于会稽郡守,但由于会稽郡与会稽国区域大致相似,但在他任职之前,会稽郡已然有了郡守许慎,也就是说,他这个位置一直都很尴尬,相当于一个郡设置了两个郡守,又没有正副之分,平日里他和许慎表面和气,背地里却相互比拼……或许正是这种比拼,两个郡守的威慑,令众豪族有所收敛,更有三万多个先前离开会稽郡的人因而回到会稽定居。
此番因为王凝之与许慎交恶,更是将两人平日的矛盾点燃,甚至根本不用王凝之前来,他早已下手,否则许慎毕竟是一个郡的郡守,也不至于连辖区内的谣言都无法遏制,显然还有王彪之的推波助澜。
在早已了解了会稽郡的基本人物、世家之后,在王凝之眼中,这个叔父王彪之,显然就是这次的关键人物,经过家中部曲的报告中记载,如今王彪之身上的官职,除了会稽内史之外,还有镇军将军的总兵头衔,加散骑常侍:内史不用解释,镇军将军却相当于会稽最高军事长官,而散骑常侍,则表示王彪之可以负责郡守及郡守以上九卿等职位的罪案——需要皇帝的诏书。
王凝之并未耽搁,在家中与谢道韫一起去大房探病之后,便不再打扰大哥养病,只是又好好安慰了大嫂何氏一番,这才吩咐丰收准备牛车,来到这里:并非是王彪之的住所,而是练兵场地。
空旷平整,草皮早已被磨平,只剩下凝实的裸.露土地,一群将士列阵在内,随着将军的命令,进行锻炼。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古代人的练兵,与后世中电视里见到的整齐划一军装干净整洁的阅兵不一样,穿着重盔沉着的列阵,即便没有动作,在烈日之下伫立,一阵阵带着肃杀之气的血腥味也会扑面而来……这是见过血的——王凝之大脑中闪过这个念头,被盔甲包裹着看不清楚形体,但面孔却足以看清楚,与平日里粉嫩的小白脸不一样,练兵场上的男人更有阳刚的气概。
不知道这时是否时兴《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他心想,不过很快否定,大抵是这里的将士比较特殊,以他平日里见到男人的身子骨,如果存在的话岂不是要死很多人,但转念一想,如果推出《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这东晋的军事实力是否会大大增强……
“叔平,听闻你最近一直跟着家中部曲操练?练得如何,可有成效?”正在王凝之胡思乱想之际,一个明显区别于王家人精致面孔的中年男人出现在眼前,皮肤晒得黑黄,有些粗糙,但并不难看,脸型很正,有了这些点缀,英武之气却是平添不少,显然就是王彪之。
王凝之急忙礼貌地拜见,却不生分,直接接过话题:“效果还是有的,以往因为服药虚弱的身体在逐渐地恢复,强壮了不少……只是,若要与叔父相比,我还差得远呢。”
“有这心就好,那五石散不是好东西,可莫要在碰。”王彪之听后很满意地点头,指着那边正在操练的将士说道,“叔平若有领兵的心思,可来叔父这边适应适应。”
“呃……我还是选择在家中做个教书先生吧。”领兵打仗这种会死人的事情,王凝之显然并没有兴趣,虽然想一想率兵北伐,逐鹿中原,一统河山这样的壮举,确实让他心潮澎湃,但现实与梦想之间存在的鸿沟,也不可忽视,况且前世的他就是因为忙碌中猝死,这一世还是慵懒一点比较好,反正无论他如何作为,一千多年后,中国依旧要统一,还能顺势实现现代化。
王彪之有些无奈,揶揄道:“做个教书先生却也做得满城风雨,叔平岂不是画蛇添足了?”
“那许慎联合流民帅绑架我,我还能给他们好果子吃……再说,”王凝之笑呵呵地盯着王彪之,“若没有叔父帮我,单靠那七十个家伙,可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一眼被侄子看出来,王彪之也有些吃不消,在职期间,暗中向同僚使绊子,虽不至于犯法,传出去却有损名声,只好干咳一声,转变话题:“叔平此次前来,可为何事……许慎被你这么一整,显然会偃旗息鼓,明显你能落个清闲,岂不顺你心意?”
操练场上并没有马匹,王凝之有些奇怪,却并未多问,只是盯着王彪之腰间的长剑,指着说道:“叔父,我可以看一看这把剑吗?”
王彪之递给他,对他在意这把剑有些吃惊:“明明要做个教书先生,却对刀剑有兴趣,真是矛盾。”
兵器的冶炼王凝之并不是很清楚,却有所耳闻,古人一些珍贵的锻造技巧没有在国内保留下来,此时抽出这把剑,有些沉重,于他来讲,单只手拿剑有些困难,却足以看出剑刃的森冷质感,让他伸出手轻触。
“这次来依旧是为了许慎的事情。”王凝之并没有将话题往长剑上引,看看剑刃只是他的兴趣,抛却兴趣,事情该办还是要办,“叔父可有注意许慎最近的动作?”
“动作?只知道他出城了一段时间,却不知去何处,如若没有猜错,应该是去许恒那边吧?”
王凝之摇头:“不是许恒那边,而是流民帅普祥真人那边……叔父,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普祥真人是谁?”
“普祥真人?”王彪之这次是真的大吃一惊,比看到王凝之对刀剑着迷还要吃惊,他紧紧皱着眉头,有些不相信地说道,“这许慎真是病急乱投医,普祥真人岂能随意打交道……虽然不可否认,这普祥确实有本事,但品行败坏,不可相交。”
“可是晚了,除了普祥真人那边,流民帅许恒也有动作,听闻他将自己的儿子送到了郡守府,看样子应该与许慎关系匪浅,此举表明了共存亡之心……许慎与普祥真人见面后不久,普祥真人府上派出两班人手,分别通向会稽虞氏府邸与郡安公温放之家中……叔父明鉴,不可不防!”手中拿着长剑,说话中的王凝之自然而然带有一种上位者的气质,让王彪之下意识地点头。
“许慎依旧不甘心?”
“他不会甘心的。”王凝之说道,“叔父,我已向谢家安石公寄去手书,希望他能帮忙,要到陛下的手诏……一旦手诏下达,还希望叔父能抢先在对方出手之前,将其拿下,剿灭其党羽。”
“安石兄也会参与进来?”
虽然今日才开始联系谢安,是否参与进来还无所知晓,但王凝之却依旧笑着点点头:“内子令姜与安石公亲近,已然得到答复。”
“得到陛下手诏需要几天?”
“三四天足以。”
“很好,我准备一下。”王彪之也是杀伐果断之人,平素最厌恶那些优柔寡断之人,王凝之身为子侄,虽然亲近,平日里却也不甚相交,对其以往的性格也是听王羲之所说,并未深入了解,因此对于今日说出这么一番杀气腾腾之话的王凝之没有怀疑,再次聊了一会儿之后,就分开来,显然是为了接下来的大动作做准备……
得到满意答案的王凝之并未就此离去,领着丰收和陈泉两人,在操练场逛了逛,一边逛一边询问陈泉曾经做流民军时的场景,与这边对照,在心中作参考。
他的性情很温和,如果没有特殊事情,一般是不予理会,只会懒懒散散随波逐流,但一旦认真做某事,就很少有失手的时候,总会全身心的投入进去……现在显然就是如此。
他不能容忍有威胁存在。
哪怕现在的家人,并未建立及其深厚的亲情,在淡漠的他看来,实际上与朋友相似,但家人就是家人,况且谢道韫还在。
嘶……谢道韫。
很显然,谢道韫、环儿、青娥、丰收……相处了将近两个月,他竟然开始适应与家人相处的恬淡。
“走吧,回去了,陈泉记清楚,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一定要完成,完不成没有媳妇儿……”
陈泉憨厚的脸上罕见地露出羞愧,却并未驳斥,只是迅速点头:“我一定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