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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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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唯叙的请假手续很快就批了下来,一路绿灯,领导一级催一级,对他请假的事儿特别上心。

    他在心外这些年,和蔚蓝的事儿都是科室的人看在眼里的,现在蔚蓝说不定哪天就没了,整个心外科都替他难过。有几个小姑娘从前辈那儿听来他的故事,哭的稀里哗啦,说为什么老天偏不眷顾有情人,非要看着有情人不成眷属。

    可没人知道,拿着盖着公章的一纸文件,江唯叙反而心特别静,静的像镜面一样的湖水,投下去石头都翻不出水花。科里把病人都交接到温礼名下,理所当然的,温礼开始变得很忙碌,江唯叙对此很不好意思。这天下午,他看好时间,约了温礼,说要在休假前最后见一面。

    两个人约在了江大图书馆楼下的咖啡厅里。读书那会儿,两个人常来。

    这么多年咖啡厅的老板没有换,听到是他们俩定包间,痛快给留了一件朝阳的。

    温礼记得,那间包厢,午间的光从宽大的玻璃里透进来,特别温暖。

    温礼带着康念到目的地的时候,江唯叙搂着蔚蓝已经站在咖啡厅门口等了。

    蔚蓝个子矮,同江唯叙说话的时候要抬一抬头,江唯叙的眼神里藏不住的宠溺,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蔚蓝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走到面前,温礼把康念介绍给蔚蓝,看得出蔚蓝很开心,笑容很甜的打趣了温礼一下。她主动拉过康念的手,领着她去包厢里,江唯叙和温礼两个人对望一下,都笑一笑,心照不宣。

    温礼还记得答应过江唯叙的那个约定——要让蔚蓝看到她的朋友们都过得好。

    现在温礼身边有了康念——他在告诉蔚蓝,他会过的很好。

    两个男人留在一楼,把二楼的大包厢留给两个素未谋面却有话要说的两个女人。

    温礼喝了口柠檬水,抬头往楼上半开的包厢门里看一眼。

    江唯叙的目光也追逐着敞亮的包厢里的景色,在一旁感慨,“你不知道,有时候我觉得是我连累了蔚蓝。”冷气开得很足,赤着膊的江唯叙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有时候就想啊,我这么不修边幅的一个‘浪里花’,做什么事情都是先让自己开心,所以能让蔚蓝这种女孩子为我死心塌地不知是前世积了多少德。可能是我这辈子伤害女孩子感情,把前世修来的福都耗尽了,老天要通过惩罚我爱的人来惩罚我,所以它要带走我的蔚蓝。”

    温礼静静听完,拿杯子同他的杯子碰一碰,“好好地,你想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当医生这么多年,很多事情用科学解释不了,该死的人不死,不该死的总是提前离开这个世界。”

    一杯水喝完,他苦笑:“这种事情我们这些年见得还少么?”

    江唯叙皱着鼻子,似乎真的对这个问题感到费解,好一会儿才摇摇头,说好像是你说的这么个理儿。

    温礼笑笑笑,问,准备什么时候出去?

    江唯叙说:“今晚就走。”

    “定下去哪儿了么?”

    “回老家。”

    温礼诧异的看看他。

    江唯叙眼睛里是从不曾见到过的柔和和坚定,洗去了那一身浮夸和散漫,慢慢说:“是她的意思,她想跟我回家去,除了长沙,她哪里也不想去。”

    温礼沉默一会儿,敬他一杯。

    服务员替他们添水,温礼把水壶留下了。

    江唯叙开口道:“我想娶她,好歹把那个红本本领了吧?可她死活不同意。”

    温礼叹口气,他有点理解蔚蓝的想法。

    “她说她活不了几天了,不能临走了把我拖累成二婚,让我以后不好娶媳妇。”江唯叙揉揉眉心,遮住了眼眶。

    温礼没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我不在乎这个,”江唯叙声音里低缓又沉闷,“现在什么年代了,结婚嘛,讲究个你情我愿,开开心心不就好了?那大清国都亡了,你说蔚蓝怎么还是旧社会那思想?”

    温礼的手用力按上江唯叙的肩头,拍了两下。

    江唯叙重重叹气,并不是真的怪蔚蓝思想陈旧,“可就是她太善解人意,我更觉得对不起她。每天晚上把她哄睡了,我看着她闭着眼我就心疼,第二天生怕她再也睁不开眼了。”

    温礼扭头盯着木质装饰过的墙壁,没有安慰,只说:“反正不管在哪儿,你们俩在一起就行。去的太远,她的身体也吃不消。”

    江唯叙点点头,“我知道。我打算带她回长沙住一个礼拜,然后就带她回江州来,让她和他爸妈多待一会儿。你看,我也不能把她的时间全霸占了,毕竟舍不得她的人太多太多了。”

    说完,他又往二楼包厢里扫了一眼。

    蔚蓝正掩着嘴说着什么,眉眼弯弯,像是在笑。淡淡的光氛穿透垂下的漆黑发丝,映照出她五官的线条,举手投足间都是温柔。盯着她看了几秒,江唯叙心静下来,收回目光,倒满柠檬水。

    二楼冷气开的很足,蔚蓝打了好几个喷嚏。

    康念从桌台拿过遥控器,把温度拨上去一点。

    蔚蓝对她笑笑,腼腆的道谢,声音软软糯糯的,眼神却很平静。连康念都忍不住想去呵护这个娇小的女人。

    康念想,江唯叙在功德箱里捐了多少香火,才能遇见蔚蓝这种小家碧玉,骨子里又透露着良好教养的女人。

    缘分有时候真的说不好,悄悄然就落在谁头上。

    蔚蓝伸手去端泡着花茶的玻璃水壶,康念拦了一下,从她将将虚握的手指中接了过来。

    指尖触碰,康念温热的手指感受到一股冰凉。她动作顿了一下,给两个人的杯子里都倒了茶,然后手心软绵地握住蔚蓝的手,度给她一点温暖。

    蔚蓝先是没反应,停顿了下,等手指上传来热度,她才明白过来。

    低声道,“谢谢。”

    她脸上的笑容很纯粹,似乎从未因死亡的临近而担忧。

    康念用力握了握,等对方手上也温热起来,她才收回手。

    “我听唯叙说,你是大作家。”

    “谈不上作家,”康念喝一口花茶,味道有些发腻了,“就是个偶尔卖字为生的小说人。”

    “那很厉害,我从小就佩服会讲故事的人。”蔚蓝侧开点身体,从身后的书包里摸出一本书,是《向阳处》,“温礼借给我的,我只看到三分之一,”她吐吐舌头,“我从小看书就比别人慢。”

    康念笑了下,从她手里接过书来翻了两页,书被保护的很好。

    “其实这本书太沉重了,可能看到最后会很伤感,不太……现在看不大合适。”

    望着窗外,年轻的学生进门又出门,蔚蓝声音细小,“现在……我反而想看一些基调沉重一点的书,至少让我知道,这世界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很多悲剧在发生。我只是其中渺小的一个,心里能好受一些。”

    “……”康念张了张口,一句话最终咽下去没说出来。

    茶壶里添上水,蔚蓝脸上重新堆满笑容,问道:“你和温礼,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

    康念动作一僵,楞了一下。

    结婚这件事,她和温礼都刻意避开,谁也没有主动提过。不是没打算,是彼此都觉得,似乎还不到走入婚姻的那一步。又或者,问题在于她,始终不能走过过去的阴影,而温礼,在等她。

    他不催,她就以为他也不急。

    蔚蓝看了她一会儿,从她的表情上了解了一点。

    “前两天,唯叙同我求婚了。”她看着康念的手,慢慢说,“我觉得,一个男人真的特别爱你的时候,无论你是怎样的,他都想承诺以婚姻,因为他想照顾你,去保护你。不知道我这种感觉对不对,但至少大部分男人是这么想的吧。”

    康念舔了舔嘴唇,右手覆上左手的中指,摸了摸那枚没有过多装饰的铂金圆戒。

    一直把江唯叙和蔚蓝送到地铁口,温礼和康念才转身回附院。

    天还早,康念回家也是一个人待着,没什么意思,索性留在医院里陪温礼。

    说是陪他,温礼前脚刚回科室,后脚就被急诊叫走了,直到天色渐晚,都没有从手术室出来。

    康念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披着温礼的白大褂,倚着墙,往窗外看。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模糊的车影不停在路边擦过,形形□□的人或病人行走在大片零落的光影下。

    她淡淡看着两座门诊楼间的静阑风景。

    树上蝉鸣,窗外空气燥热,从前她并不是很喜欢夏天。她更喜欢白雪皑皑像裹着银毯的冬,冷静又深刻,可冬天太冷了,冷到心里去,渐渐地,她开始热爱散发着光热的夏。

    温暖的天气,像有人来温暖你。

    温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康念在出神,他便没有打扰。等听到声响,她回过头,才看到温礼坐在她身后的椅子上静默的看着病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康念转过椅子,把办公桌前的位置让给他。

    温礼又把她连人带椅子拉回来,“没几分钟,看你在想事情,就没叫你。”

    “哦。”康念回应的心不在焉。

    “在想什么?”温礼捏捏她的脖颈,那手感又嫩又滑,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他低低笑起来。

    康念瞪着眼看了他一会儿,神色认真又严肃,忽然问道:“你想结婚么,温礼?”

    温礼顿时笑不出来了,脑回路一时咔吧一声断了线,没跟上她的节奏,“……啊?”

    她于是再问一遍,一字一句:“你想结婚么?”

    温礼的胸口突然剧烈跳动起来,扑通——扑通——

    怎么不想?

    可每次面对康念,他到嘴边的求婚又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提起才会显得真诚。

    他怕她因为程灏的阴影而对一段婚姻产生绝望和不信任。他告诉自己得慢慢软化她,总有一天用她能接受的方式,给她一场盛大而感动的仪式。

    这是细水流长的活儿,急不得。

    温礼没吭声。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康念没有笑,目光的定点落在他脸上。

    “温礼,我们结婚吧。”

    “……”

    “……温礼?”

    他一个俯身抱住她,“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康念把脑袋枕在他的颈窝里,声音很静,很轻,她笑了笑,说:“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