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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酒亭里还有他人,于是王伦一座人便在那里闲聊,就聊到了海贸。
王伦便说:“我听闻登州那里多有海商,直入高丽、倭国,获利颇丰,不知江南这里的海船,是去岭南、交州一带,还是去哪里?”
李俊消息灵通,说:“有北上的,也有南下的,也不瞒诸位,小弟先前也曾有意出了扬子江口,去那大海上走一遭,只可惜江南的海贸,大多被官府与士绅之家把持了,旁人难以入行。”
又说到:“我先前遇着一个走盐的商人,赚了好大的家财,就欲行正途,便花了好大的价钱,购得两条海船。去年在池州那里,又遇到他走盐,问起时,原来是出海不久便遇到了海盗,两条船竟都被抢了去,雇佣的船工,一个不曾返回,好在他没有跟船,却把家财破遍作了赔偿。”
“哥哥,小弟多听人说起,海上风浪极大,有高至十数丈的,还有一种大鱼,逢着海船时就要来撞,故而极是危险!”
阮小二一听,顿时惊讶地说:“先前随哥哥去登州,也说起这海上的大鱼,全身都是宝,竟然如此凶悍么?”
王伦正要解释,身后有人呵呵笑了起来,众人回头看去时,却是那个读书人。阮小二就要发作,那人却拱手说:“非是小可偷听,听到几位谈起这海贸,故而想起了一些趣事。”
黄钺便问:“那书生,你也晓得这些事么?”
那人说到:“我家就在长江口,听几位的意思,大约是有意在海贸中掺和一手,我有一番好心之言,海贸之凶险,不在海上,而是在这陆地上,万万留心!”
几个人听了,顿时若有所思了起来。
王伦便邀那书生一同入座,说:“还请先生为我等解惑,细说些来!”
那人也不客气,就在桌前坐下,说:“方才听这位朋友说,你那位走盐的商人熟识,出海就遭了海盗,其实那些海盗,多是大海商的船队假扮的。江南海贸,大多被十来个大姓之家把持,旁人想要加入,是难上加难!”
王伦便问:“先生如何得知的?”
那人叹了口气,大约是看王伦也是书生打扮,便说:“我家在镇江府那里,也有些脸面,本有着一处大纺织作坊,每年单丝绸,就能收来二三十万匹。”
“海贸最盛者,也就丝绸、瓷器、茶叶,故而我这点家业,就被一姓大海商盯上,从我手中买走了产业。”
“小可得了钱财,亦无心再作经营,干脆往这天下四处走一走,也当个旅人了。”
王伦听得明白,这人家中的产业,哪里是卖掉,分明是被人强行夺买了去,却被逼得在家乡居留不得,怪不得他那眉宇间有一丝愁意。
王伦之所以谈起海贸,盖因前次往登云山,拜会邹氏兄弟两人时,曾在登州城里住过两晚。那登州繁华无比,可以说是京东路数一数二的大城。
他亲眼见过从内地州县往登州去的车辆商队,果真如车水马龙一般,问起时,才知道都是赶去海贸的。
故而王伦就命杨林并邹氏兄弟等人,多收集相关的情报,打算也掺和这么一手来。
现在听闻这书生说起江南海贸的内情,顿时想:看来北地做海贸,也得先过那些海商这一关。
便举起酒碗,问:“不知先生姓名,可否告知?”
这书生心道:我现身在江州,白乐天曾言: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便告诉他也无妨,反正明日酒醒,就各走各路。
便说:“小可姓萧,双名嘉穗。”
王伦顿时一震,想起了这么个人物来。他记得萧嘉穗住在荆湖南路,原本他派马灵前往荆湖一带,给他的名单中就有此人的,却不想在这里遇见。
看来这位萧嘉穗还不曾游历到荆南去,这就是个好机会了。
王伦便拱手说:“实不相瞒,在下乃是京东西路济州梁山水泊的寨主王伦,这几位都是山寨的头领。”
萧嘉穗不以为意,笑着说:“方才在那里听到这位张兄弟称呼兄台大名,便有几分猜测,说起来,我去年得了几件五彩琉璃酒器,卖家说是从济州梁山那里来的,想来就是兄台的产业了!”
王伦笑了起来,说:“先生若是喜欢琉璃,随时可以来我山寨,器型定制,也是可以的!”
萧嘉穗听出了他话语中招揽的意思,不置可否,只是说:“绿林豪客,聚啸山林,做一些大事,惹来官府诏安,就此做官,王寨主也是这般打算的么?”
阮小二顿时变了脸,怒声说:“诏安,诏安,诏个鸟安!爷爷我自在村中逍遥,做个渔夫,官府小吏三五七日就要来收税盘剥,日子过得苦哈哈的,便再也忍受不得。这鸟朝廷已然烂透了,如何诏安?”
王伦也摇着头说:“江湖的确有绿林好汉,受了朝廷诏安,做到节度使的,但不过是给朝廷做狗、同流合污、为虎作伥罢了,便我忍得,我山寨许多兄弟,如何忍得?若我说出诏安来,山寨的兄弟们也容不得我!”
李俊听了,深以为然,他这样的私盐贩子,在历朝历代被朝廷抓住了,都是要杀头的。故而决意走私盐的那一刻,他实际上就已经站在了朝廷的对立面。
张顺也无所谓,他虽然是渔牙主人,看着风光,但随便一个小吏,他都得低三下四、笑脸相迎,故而诏安与否,他根本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