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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天佑的目光从未在若素身上停留过一刻。
他甚至无视她的存在。
可饶是如此,那股若隐若现的敌意和排斥感也被若素察觉到了。
他为何会反感自己?
若素不懂,也不想去懂,只是那句‘我迟早会查出你的秘密’还是会在心头留下些莫名畏惧。
归根到底,她对这个人的存在还是介怀的。
白灵给若素夹了菜:“素姐儿要是吃不惯,待会儿去我屋里守夜,我再让人给你炖一只乌鸡。”
又是乌鸡,她可不想吃了。
“母亲,你大年初三回清风寨么?我能不能与你一道?”听说褚辰这几日都在府上,若素寻思着要是避一避的好,再‘切磋’下去,她迟早得偃旗息鼓。
有道是‘好女不跟男斗’!
能与若素拉近关系,白灵自然是高兴的:“你要是去了,你舅舅定也高兴的紧的,他知道你喜欢喝米酒,特意让人多做些了,就担心你父亲不悦,就没让人送过来。”
看来上次醉酒一事的确失态了,所以才被褚辰那家伙趁虚而入!
文天佑是个话很少的人,几杯酒下肚,他的一张俊脸竟起了潮红:“白家姑娘不愧是师承名门,那探子几日便彻底醒了,不过也就活了一宿,我的人下手太重,不留神就要了他的命,当真是白白浪费了白姑娘一手好医术。”
大过年的,他非要提及血光之事么?
锦衣卫办事向来狠辣,白启山也不会过问,更没有资格多管,只是当着他的女孩儿说出这种话,他面上变得不太高兴。
文天佑确实是个奇才,也是个栋梁,也偏生不会做人,比他这样的乡野之夫要能得罪人。
“咳咳.....夫人先带素姐儿下去吧,为夫再陪这二位贵客喝几杯。”白启山也听闻了若素和文天佑的过节,虽舍不得斥责女儿,可还是为她捏了把汗,文天佑这人可从来不给人留情面的。
不顺眼的人,说杀也就杀了。
可皇上却还处处维护,说他是难得的得力爱将。
白灵会意:“妾身想起来还有几张窗花没贴呢,正巧了素姐儿就爱剪纸,妾身这就带她下去。”
她起身,给了若素一个眼色。
若素自然不愿留下的。
越快离开越好。
没想到那探子就这么死了,她那日-还答应过会救他一命呢,怪只怪他还是顽固了些,要是趁早说了实情,结局就会大不同。
那人是不信任自己吧,如今倒好,死的更彻底。
他要是信了她,一开始就坦白,若素定会想法子救他。
可惜,信任这种东西....比金子还要来的贵重。
越是到了生死关头,就越是舍不得拿出信任。
若素轻轻福了一福,便随着白灵回了后院。
文天佑来的真是不巧,她本想趁着年夜饭给褚辰下药的,如今......她可不想从文天佑口中窥听些什么朝廷机密。
只是,昏睡几个时辰是免不了的。
“在想什么呢?还在为文大人刚才的话伤神?那人死有余辜,你已经尽力了。”白灵好像看出了若素的心事,知道她是顽皮,却也是个心善的姑娘。
若素勉强笑了笑,真是没法告诉白灵,她的夫君一会怕是没法陪她守夜了,除了褚辰和文天佑,白启山也喝了那酒壶中的酒。
那药本是对身体无害,不过是会令人陷入短暂的昏睡,在意识朦胧之下,人的防备最低,加之药物的作用,极容易套出话来。
若素去了白灵屋里打络子玩,少倾小厮扶着半清醒半醉态的白启山进屋:“夫人,大人喝多了,文大人和褚大人也喝多了。”
白灵忙起身,上前扶着白启山,把他扶到屏风后的床榻上,让他躺下,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很是平和,这才放了心。
等她再度走到屏风外时,怀疑的问了白启山的贴身小厮:“都喝醉了?你可看见两位大人喝了多少?”
“这...小的也没注意。”
不应该啊。
都说习武之人,一般都是酒量过人,怎么才一会,都醉了。
若素面上十分淡定:“母亲,我从京城带过来的酒是师傅特制的,怕是酒劲大了些,一会我让巧云煮了醒酒汤,喂了他们便是。”她眼底闪过一丝鄙视。
白灵看着她鄙视的小模样,也就信以为真了:“也只能这样了。”她转尔对小厮吩咐了一句:“好生伺候两位大人,先把褚太傅扶到他屋里,至于文大人,就让他在客房将就一宿吧。”
小厮也是倍感困惑,听了白灵的吩咐,就诺诺的应下,退了出去。
“母亲,我还是回自个儿院子吧,您照顾爹爹要紧。”若素亮晶晶的大眼,古灵精怪的眨巴了几下,看的白灵红了脸。
“你.....你这孩子,我与你爹爹都是年纪不小的人了,你留下也无碍的。”白灵语不成词,明显受若素影响。
若素只当全然不知的笑了笑:“母亲想多了,我是想回去休息罢了。”
“......那...那好吧。”真是她想多了么?白灵觉得成亲后的自己变得越来越像深闺女子了。
尽会胡思乱想。
若素从白灵的院子走出,明面上便吩咐了东来和东去,去前厅架了褚辰回他的屋子。
而她则在半道的花厅里候着了。
“站住!把他给我扶过来!”若素喝道。
东来和东去面面相觑,心道小姐还不至于伤到主子,便听命走了过去。
二人将褚辰缓缓扶坐在了石登上,让他做趴着的姿势,趴在了圆形石桌上,让他能好生歇息。
“退下。”若素又道。
东来和东去别无他法,只好退到几丈开外。
若素走到褚辰身侧,抬手就是一巴掌下去,一记响亮的耳光令得远处的东来和东去面露惊愕:大小姐这又是玩哪一出?这天底下还有敢打自己主子的人?幸好主子已经不省人事了,不然....颜面何存!
若素盯着褚辰葳蕤的五官看了看,这一巴掌把她的手都打疼了,她低喃道:“呵...真睡着了!睡着了好啊。”
巧云有些后怕的站在花厅望风,一句话也不敢插。
小姐这次真是玩大发了!
若素捏了捏褚辰的高挺的鼻子,觉得很解气,在他耳畔道:“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褚辰喘着微沉的气息,长且浓密的睫毛似乎动了动,浓厚的嗓音道:“我叫褚辰。”
非常的听话。
若素十分满意,接着问:“你来岭南的目的是什么?”
“保护太子殿下。”褚辰低沉好听的嗓音娓娓道来,像是在做梦时的自言自语。
看上去不像是说慌,而且这种状态下很难说谎,谁会在梦境中扯谎?
“那我再问你,关在地牢里的那个探子到底与文天佑说了什么?”这才是若素真的关心的事,前面两个问题不过是在试探。
褚辰面色无波,俨然一个陷入深度睡眠的人:“他说...他是十三爷派来的,要寻太子的下落。”
十三爷便是十三王爷,当今皇上的十三叔,也就是反贼。
“真的只说了这些?”若素再度确认的问道。
褚辰如实回答:“嗯,只说了这一句。”
如果真如这样,那就没什么可查的了。至于真太子在哪儿?她可不关心!
若素绕着褚辰走了两圈,她细细的打量了他一会,发现这个人其实长的很好看,虽比不上远哥儿的秀气,却很阳刚且俊逸。
白若素本是个顽劣的女子,她受了这具身子原主的影响,一时间玩心大起,拍了拍褚辰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可知你哪一点最可恶?”
褚辰藏在广袖中的手已经攥了死紧,嗓音却一如梦境道:“我哪里都很好,没觉得有什么可恶之处。”
若素差点被呛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错,你这人哪儿哪儿都可恶,尤其....尤其是好色!”
巧云仰头左看看又瞧瞧,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另一头,若素还不甘心,就不信问不出什么把柄:“你最害怕什么?”
只要是人,总会有弱点。
谁料趴在圆桌上,一脸安详的男子却道:“我褚辰天不怕地不怕。”
好吧,要想套某些人的话,确实有点难度。
“那你最喜欢什么?”若素快没耐心了,他难道还刀枪不入么!
褚辰在若素撇过脸去的一瞬间,一抹邪笑在他的唇角一闪而逝:“我最喜欢亲你。”
瞬间,连空气都似乎不流通了,若素从不怀疑师傅给她的毒药谱会有什么岔子。
那就是说....这人是真的想亲她!?
无耻!
“.......”若素身子一僵,本能使然,扬起小巴掌,毫不犹豫的扇了下去。
结果,手比方才还要疼!
东来和东去木然的相互对视了几眼,怎么又打上了!?
“来人!把他给我送回去!”真是捉不到狐狸,反倒惹了一身骚!若素愤愤然拂袖而去,巧云脸色怪异的紧跟其后。
褚世子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叫‘最喜欢亲你’?谁被他亲过了?
不一会,褚辰便被扶进了屋,待东来和东去退下,他这才睁开了眼,抬手摸了摸脸颊,叹了句:“她恨我?”
旋即,又笑了:“是该恨我。”褚辰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可恶。
要是让若素知道,他将计就计,利用她给文天佑下了药,不知道会不会气的半夜‘杀’过来。
而且还对她说了那句话!
是个女子都该气愤吧!
“呵呵....”褚辰觉得他的素素气鼓鼓的样子很可爱,他恨不得把她捞进怀里狠狠疼惜一番。
王璞敲门而入,垂着眸,掩去所有惊讶道:“主子,文大人已经安顿好了,您现在要过去么?”
以自家主子的本事,压根不用在白姑娘面前挨那两巴掌,真不知道主子是这么想的,堂堂男儿被掌掴了,还能笑的这么愉悦!
如果‘情’字真能让人变成这幅模样,他宁愿一辈子不要遇到心仪的女子。
这太可怕了!
褚辰的声音冷冷的传了过来:“我的事,你莫要多问!”他似乎看出了王璞在寻思着什么,警告了一句才道:“我一会就过去,你先让人看着他。”
王璞弓着身退了下去,只觉脊梁骨发苏。
就算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多问。
是夜。
屋檐下挂着的红绉纱的灯笼在风中摇曳不止。
远处还可见挂在树枝上的祈福袋。
褚辰只身一人进了客房,他合上了门,走到床榻边检查了文天佑的气息。
是中毒无疑了。
只是这种毒,几个时辰之后便会消散的无声无息,中毒者根本不会察觉,只觉自己睡了一觉。
而他说过什么话,听到过什么事,都会忘得一干二净,亦如黄粱梦一场,梦醒,一切皆归为虚无。
褚辰站在脚踏边,冷声问道:“文大人,你此番真实目的是什么?”
........
半柱香后,褚辰从客房走出,俊脸笼上一层阴霾,皇上果真谁也不信任,明面上派文天佑来协助他,实则却是监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皇上何事开始怀疑他?
还是这份君对臣的戒备一直都在,可上辈子皇上明明委托他辅佐朱鸿业登基,连虎符也交给了他。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哪里出了问题!
褚辰站在院中静静站了一会,他的面前是一株落了叶的西府海棠,这种花在岭南极为少见,他知道若素喜欢,就命人移植了过来。
估计是养不活了。
它也会水土不服。
何况是重活了一世的自己!
对帝王家的仇恨,对伊人的迫切渴求,对权势的掌控....一切的一切都与前一世截然不同。
结局也会不一样的。
他不要她那般凄惨的死去,像她这样可爱漂亮的人儿,理应在儿孙的照料下,寿终正寝才是。
褚辰极目望着苍茫的天际,暗暗发誓,一定会改变她的命运,甚至不惜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包括他自己的。
另一边,若素直到夜半还未消气。
巧云和巧燕想着法子哄她开心,屋里头尽是时兴的吃食还有白灵命人送来的果子和长寿糕。
手里的医书也看不下去,若素索性起身,吩咐巧燕帮了人偶出来,练习针灸。
想象着这木偶人就是褚辰,想扎哪儿,就往哪儿扎,如此这般好一会,才解了气。
“算我又输了一轮。”若素直言了一句。
巧燕压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小姐,您不是扎上去了么?怎么会输呢。”
扎上去?
若素收了针,若有所思了起来,总会有法子不受那人欺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