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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第二天是被吵醒的,门外人声嘈杂,其中最响亮的还是嘎曲的笑声。
拉奇来送聘礼她当然开心,江月不是很想出去,起床收拾好自己就坐在小凳上发呆。
布赤的婚事可怜又可悲,但江月没心思再去想她的事。
拉奇被留了饭,饭桌上嘎曲让他跟布赤坐一起,一老一少活活像一对父女。
“旺姆!旺姆!”门外停了一个三十多的中年汉子,旺姆听见声音急忙跑出去。
“达娃,怎么了?”
“山里来了狼,跑到了羊窝,有好多羊受到惊吓跑散了,我们准备去找,人不够你跟我们一起去。”达娃三言两语说清来龙去脉。
旺姆一听就急了,羊群可是他们这些人的命。
部落里有条件的人家能自己盖羊圈,可他们这些农奴家庭就只能联合在一起,在部落边的空地上勉勉强强的盖上一座。
那里面的羊可都是家中最珍贵的财产,过长冬的指望啊。
“快,快,快走!”
旺姆一溜烟不见人影,拉奇没啥慌张,他家不是农奴,所以才能大手笔的用几头羊娶媳妇。
所以该吃吃该喝喝,半点没被影响,与之相对的就是嘎曲的愁容满面。
向外眺望了几眼,嘎曲忍不住起身:“刚才你阿爸走的急,也没拿工具,万一遇见狼可该怎么办?”
“阿妈,要不我陪你去给阿爸送个防身的东西。”江月找准机会,她真的待不下去了,那拉奇太恶心人了,趁人不注意就偷偷盯着她看来看去。
嘎曲一听点点头,翻出了一把柴刀交代好布赤招呼好拉奇,然后拉上江月就走。
她们来的时间挺恰当,旺姆拿了个粗实的棍子正准备走,嘎曲吓得脸都白了,真要遇上狼,木棍子防身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江月呆在原地也傻眼了,她只是想找个借口离拉奇远点,可没想到这才一会儿,再见到旺姆时,他给自己的感觉除了冷就是冷。
就好像眼前旺姆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块冰。
江月下意识的往边上挪了一段距离,却发现身旁居然也有冷气传过来。
江月顺着冷气看过去,是达娃,达娃见她过来,露出一口大黄牙嘿嘿一笑。
她不信邪的又挪。
冷意越来越重,不仅如此无论她到哪,那个方向给她的都是一个字,冷!
“旺姆,我们该走了!”边上有人等不及了。
“哎,来了!”
旺姆转身要走,江月心中的不安达到顶峰,她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一定会出事,不能让他们去!
时间紧迫,旺姆越走越远,她干脆心一横,直接往前跑两步一扑,尖叫道:“阿爸,你别走!”
不是江月突然对旺姆升起了所谓的父女情,而是旺姆出事对她没一点好处。
这个家里需要一个成年男子撑着,卓嘎才十二岁,长得是挺壮,可到底他还没成年,想要做顶梁柱是不可能的。
农活,畜牧,税收,单单这些都能把人拖垮。
到时候为了生存,嘎曲肯定会听从规矩改嫁,再嫁的人是什么,江月不敢赌。
所以为了自己,旺姆绝对不能出事!
江月蹦的急,旺姆被压的差点没摔倒,怒火跟着就直冲天灵盖:“孜然,你又在瞎闹什么,还不快给我滚下来!”
嘎曲一巴掌呼到江月背后,她疼的脸瞬间皱巴成一团。
“孜然,你这怪孩子,突然发什么疯,快给我滚下来,耽误了你阿爸找羊,你的皮就别想要了!”
夫妻俩人一个用力,江月就被薅了下来,还没从背后的疼缓过神,旺姆一脚又踢在她小腿上,一瞬间江月的眼泪就飙了出来!
玛德!
江月止不住的骂娘,事发突然她根本没时间去找理由留下旺姆,只能先靠撒泼打滚。
前世江月每次去商场玩,次次都能看到有熊孩子靠这个办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大庭广众之下,大人注重脸面拗不过只能同意,可怎么到她这就是挨打呢!
很好,既然这样那她也要来个狠的了。
“我不让你去都是为你好,你这次去了一定会出事的!”江月扯开嗓子用力叫:“不止是我阿爸,包括你们都会出事的,这是神灵给我的预警!”
鸦雀无声,众人被吓得呆愣在原地,江月大口大口喘着气。
找理由要挨打,那她就不找,换个说法实话实说。
江月可以很肯定,她一定是有些不同的地方,无论这是不是老天爷给她穿越的补偿,现在就只能是!
人只有表现特别的价值才会更珍贵,她不想再被人当作砧板上肉,反复估价发卖。
她想堂堂正正的长大,变的强大,然后逃离这个吃人的地方。
“你居然敢冒犯神灵!”嘎曲一脸惊恐的扑到江月面前,死死的捂着她嘴。
旺姆跪向部落方向,头已经深深磕了下去,一动也不动。
周边围着的汉子也缓缓回神,不约而同的都是一脸惊恐,一步一步的向后退。
“你们的孩子冒犯了神灵,犯了大罪,与我们无关…”
康巴洛人信奉阎王,别名神灵,是他们的信仰,若有冒犯是要被献祭的。
不一会儿,人就跑的一干二净,就怕慢了一步,这事再扯到自己身上。
身后传出来一阵脚步声,江月背对着看不见,但从嘎曲眼中的骇然,她猜到应该是守卫来了。
“孜然,别怪阿妈心狠,谁让你自己找死呢,阿妈不能为了你,就把一家人带着去送死!”嘎曲凑近江月耳边冷冷道。
下一秒江月就感觉自己被狠狠推了一把,整个人在地下滚了好几圈停在守卫身前。
“你不是我的女儿,你是个怪物,我的女儿她根本不会冒犯我们最敬重的神灵,怪物!”嘎曲指着江月破口大骂:“索朗大人,就是这个怪物突然占据了我女儿的身体,冒犯了神灵,您快把她走救救我们吧!”
说实在的,这是嘎曲能做出来的事,江月丝毫不觉得意外,也没在意她,反而将目光看向来人。
依照她两世的眼光,这个名叫索朗的守卫很帅,鼻梁挺拔,眉目深邃,小麦色的肌肤带着一股野性,低头望向她时,似玛瑙清透的黑眸,盛满冰凉。
江月想估计是个康巴洛人现在都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你拉我起来,我能自己走。”
索朗面无表情,大手一拽直接把江月夹在胳肢窝里大步离开。
江月:……个矮没尊严。
“我们现在是去见大祭司吗?”江月努力搭话,但回应她的是沉默。
索朗个子很高,步子也跨的大,没多久就带江月走进了她从没有来过的内围,把她扔进了一间幽暗的屋子。
地上没铺毯子,江月被摔的够呛,余光看到索朗要离开,也顾不得揉腰,一把抓到他的袍子下摆。
“我们不去见大祭司吗?”不是吧,冒犯神灵挺大罪名的,就只用把她关起来吗?
索朗仍旧不开口,手一扯,江月手里的袍子角就被扯回,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后潇洒的走了。
“行,这人走的是高冷路线。”江月自我安慰,自己圈吧圈吧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蹲着。
大祭司她现在是不指望见了,索朗临走前的眼神她读懂了,自己就一犯错的农奴,有什么资格见大祭司。
不过没事,被带走前,达娃他们已经去找羊了,现在是中午,最迟三个小时后,他们就该回来了。
到时候无论是不是全须全尾,死的还是活的,一切都会真相大白,只要她感觉没错,那个大祭司自己就会来见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江月背数背到八千时候,紧闭着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身穿白色藏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来了。
大祭司。
整个部落除了他没人有资格穿白色的藏袍。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说他们会死吗?”
“神灵告诉我的。”
“是吗?”大祭司笑的神秘,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到江月面前:“能让我看看吗?”
江月怔住,有些看不懂他这个动作,但都到这个地步,装也得装下去,一定要咬死,否则她就完了。
江月把手放到他手上,两人手掌相扣的一瞬间,她懵了。
这是什么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看不见又摸不着,好似有人在耳边对她窃窃私语,可仔细一听又什么都没有。
忽视不了,存在感极强。
江月开始下意识的追逐那种感觉,慢慢的她眼前开始模糊,整个人像是化成一股清风,穿过门窗飘向远方。
顺着指引一步步的走向她曾经看过无数次的雪山。
风雪很大,江月投身其中,自由的聆听天地的声音,如痴如醉。
“咳咳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了一切,江月回神,她还是在这间屋子里从来没出去过,眼前的大祭司脸上有些苍白,止不住的咳嗽,但他眼中的笑意几乎都要溢出来。
“我刚才…”江月顿住,她刚才去哪里?
不,她出去过吗?
江月迷茫了,她到底出没出去过,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孩子,别为难自己了,有些事是不能细究的。”大祭司缓过神打断江月,摸了摸她的头叹息:“我原本以为部落里不会再有能听灵的人了,却没想到出现了你,果然神灵还是爱我们的。”
“听灵?”
大祭司点点头,可并未再解释什么,反而拉着江月起来,“这些事日后我会慢慢教你,现在最重要是你该出去了。”
屋外早已聚集了许多人,感觉好像一个部落人都凑齐了,江月眼尖的看到白玛也在其中,她正担心的望着自己。
江月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大祭司带着她走到人群正中间,踏上一个大圆台,扬声威严道:“受神灵眷顾,从今以后,她就是我们康巴洛的少祭司,藏月!”
大祭司的威望很高,他的话没有人会违背,就算只简单一句话,什么都没解释,可没人会质疑。
所有人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少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