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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处,陈松朗伸手理着春晓鬓发,在她腮边印下一吻,低声说道:“此后我深觉愧对于你,若非当日在吉祥镇见到,只怕今生都没有再去寻你的勇气了……可是,可是你那天却说了那么多绝情的话,我,我……”
春晓不觉有些气恼,从他怀中挣出,瞪着他说道:“你这人好会推脱,当日在花姐姐店中,我那般难过,你却仍是吞吞吐吐,百般搪塞,此后更是不告而别,还留下一只银锭羞臊于我……”
陈松朗唬得连连摇头:“不不不,春晓,我绝无此意啊,我,我是见那店铺生意冷清,眼看着又快过年了,这才……”
说到这里,他又堪堪停住,叹息说道:“罢了,你说得不错,一直以来,众人皆对我多番忍让,我是无理惯了的……只是春晓,我对你的情意苍天可鉴,日后若再负你,便让我登时……”
春晓急忙掩住他的口唇,贴进他的怀中,久久不语。两人亲昵了一会儿,春晓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道:“那吴尚书现下待你如何?还逼着你娶他的女儿么?”
陈松朗闻言变了脸色,惶恐说道:“我为此被流放三年,已然将他的恩情都还清了,何况现下流连此处,亦有自毁名声、掩人耳目之意,他若再提起,我只一力拒绝便是……春晓,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你,你该不会又恼了我吧……”
见他当真惊怕,春晓玩心顿起,嘟嘴佯嗔道:“我不管这些,我只知你现下与潋滟相好,又与那尚书之女有了婚约,何况方才你已然举步向前,咱们便依照先前所说,男娶女嫁,再不相干。”
说着,她从陈松朗怀中挣脱,起身便走。陈松朗慌忙将春晓拉住,仔细看她神色,隐约看出端倪,气得在她臂上轻轻一拍:“你又戏弄我,日后若当真将我折磨死了,看你到时找谁哭去!”
他旋即双臂发力,将春晓拦腰抱起,狡黠说道:“你方才不是说明日便要嫁人么,现下红烛暖帐,我又在此,便无需等到明日了罢……”
春晓并无防备,刚要挣扎,已经被他抱进内室,轻轻放在锦塌之上。
他的动作极尽温柔,只在春晓挣动之时才加些气力,春晓几番挣扎无果,只得怒瞪着他说道:“陈松朗,我当真要恼了,你还不放手么?”
恰在此时,榻边的红烛蓦地爆出一朵烛花,陈松朗抬头看看,旋即低头向春晓笑道:“红烛亦来报喜,想是苍天怜我一片痴心,春晓,你我历尽坎坷,今时今日,你还要拒绝我么?”
他原本生得好看,现下露出顺心笑意,兼之目光温柔似水,更是清逸俊美,让人不敢直视。春晓被他定定望着,只觉一阵晕眩,只得闭上眼睛,双手掩住自己阵阵作烧的脸庞……
清晨,春晓被啁啾的鸟鸣声唤醒,刚动了动身子,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昨夜种种骤然涌入脑海,她忙转身背对着他,羞得满面绯红。
陈松朗见状轻笑出声:“别人家的新媳妇,都是早早起身,端茶熬汤,侍奉得夫君熨熨帖帖,怎么到了我这里,不但汤水无着,竟连个正脸也不肯给呢?”
春晓不肯回头,只轻声叱道:“呸!谁是你的新媳妇,红口白牙,好不知羞!”
陈松朗将春晓抱得更紧,低低笑道:“你不认我,我却需得认你,若是送子娘娘保佑,待到明年开春,我便能当爹了罢。”
说到此处,他竟当真计算起来:“唔,我今年二十有五,到我四十岁那年,我儿子便已学成,再早早帮他定一门亲事……再怎么蹉跎,待我到了五十岁,也能抱上孙孙了……”
春晓又气又笑,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问道:“松朗,芷萱姐姐的女儿'浥尘',是你帮着取的名字吧?”
陈松朗轻轻点头:“是啊,此事我也听青源说了,可见你我心有灵犀、佳偶天成……”
春晓索性不再理睬,顾自说道:“这个名字既有典故,又清新雅致,当真不错。”
陈松朗闻言得意洋洋:“那是自然,想我陈松朗才高八斗,自童子试起便每每名列榜首,我这个探花可并非浪得虚名……”
春晓并不买账,撇嘴说道:“那好,陈探花,方才你口口声声说你儿子云云,我且问你,你又打算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呢?”
陈松朗皱眉思忖半晌,颇为认真地答道:“青源兄弟一向鲁莽,除了自家媳妇之外,诸事皆不放在心上,梁姑娘又生性清高,不问俗事,亦不似你这般事事力争上游,兹事体大,陈某不敢造次,需得反复斟酌,这样吧,待日后凤冠霞帔,迎你进门,咱们夫妻再好好商量……”
春晓听了,挥起一拳打在他的肩上:“分明是你技穷,还在这里故弄玄虚!说吧,你们陈家究竟贿赂了考官多少银钱,才得了这样一个名不副实的探花郎?”
陈松朗顺势将她的手抓住,微笑说道:“夫人既然催得紧,那便索性简单些,就叫做'陈褚卫'罢。”
春晓闻言一怔,旋即想起“冯陈褚卫、蒋沈韩杨”,不觉失笑说道:“好,陈松朗,今日之事你可记住,以后再想给他改名,却是万万不能的了……”
两人正在说笑,门上忽然传来几声轻叩,只听潋滟压低声音,忍笑说道:“趁现下大家仍睡着,二位先放我进去吧……”
春晓一张俏脸登时红透,陈松朗趁机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先自穿好衣衫,又俯身要帮春晓穿鞋。
春晓羞得要将双足缩回,陈松朗却将她的纤足握住,低低笑道:“新婚之日,夫君要帮新妇穿鞋,这可是古人定下的规矩……”
两人穿戴齐整,陈松朗出去开了房门,潋滟款款进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顾自掩口轻笑。
见春晓被她笑得羞窘,陈松朗上前牵住春晓双手,柔声说道:“这有什么,你我两情相悦,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潋滟听了轻嗽一声:“好啦,你们莫要只顾着卿卿我我,先想想今后的打算吧。”
陈松朗此时如梦方醒,皱眉说道:“是了,昨夜先惊后喜,竟然忘了正事。春晓,我不是委托了青源兄弟前去接应于你么?你又如何会寻来此处?”
听春晓说了事情经过,陈松朗眉头皱得更紧,久久不语。
良久,他才思忖着说道:“依照我娘的心性,断无轻易松口的道理,春晓,你还是在此处暂避几日,待我回去探了究竟,咱们再做打算。”
想起陈夫人昨日言行,春晓苦涩一笑:“不必探了,她已明确说过,要出资助我筹建医馆,对迎亲之事却绝口不提……”
陈松朗略想了想,展颜笑道:“不怕,陈虎乃是我的心腹,他既随你前来,此事便可转圜。我有位好友,在城南尚有一处空置院落,咱们先去那里安顿下来,只让陈虎回去报信,待过上些时日,我借着回去送药的机会,再慢慢劝说于她……”
潋滟此时插进话来,撇嘴说道:“陈哥哥,这便是你的不对了,你已经让春晓姐姐委屈了这么多年,现下又占了她的便宜,还管他什么娘亲老子,只管迎娶进门便是,我却不信,你若日日不离姐姐左右,你娘她还能当着你的面将春晓姐姐掳去卖了不成?”
潋滟虽然说得直白,却句句说在春晓心上,但她知道陈松朗挂念母亲身体,不欲爱人为难,便忍下委屈,抢先答道:“我倒觉得松朗言之有理,陈夫人上了年纪,这些年又一直病着,还是莫要与她强辩的好……”
陈松朗听了沉吟片刻,毅然说道:“不,春晓,你还是随我回家去吧。”
见春晓露出诧异之色,他上前握住春晓双手,苦涩说道:“诚如潋滟所言,数年以来,皆因我一味忍让,才会与你数度分合,我倒不是再不顾惜娘亲身体,只是,只是我再不愿、也再不敢跟你分开了……”
说罢,他牵起春晓,径自下楼出门,来到梨香院外的大街之上。
见他们出来,陈龙陈虎登时现身,很快唤来车马,一行人直奔陈家而去。
二楼纱帘之后,潋滟目送春晓乘坐的车马远去,自嘲地低低苦笑,掩去满眼怅然。
车厢之内,陈松朗牢牢牵着春晓双手,经过一间学馆,忽然低声说道:“是了,春华之事我业已知晓,我差人暗中打听过,那拾荒老者虽然行踪诡秘,但似乎颇有些来历,而且看他的招法身手,确实不同寻常,春华随他学艺,想来不致出什么差池……若你仍是放心不下,我便带人去将春华接来,找京城最好的郎中上门诊治……”
春晓闻言缓缓摇头:“不……当日与那位老者一席长谈,令我想通了许多事情,春华现下大了,多些历练也好,只是,松朗,还要烦请你差人看着,莫要再起波澜……”
陈松朗轻轻揽住春晓肩膀,打趣说道:“那是自然,现下春华既当了我的小舅子,哪有不多番庇护之理?何况家有悍妻,倘若真出了差错,我受些皮肉之苦也就罢了,只怕你到时负气出走,连孩子也一并带着,我不就要孤独终老了么?唉,真是想想都觉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