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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合晚上看书看的有点晚,天将破晓时才堪堪眯了会儿,第二天早上自然是误了锻炼。苏合强撑着起来去西院转了一圈。因为不是诊脉调方的日子,处理了几个比较严重的病号之后,苏合回到内院犹豫着要不要再睡个回笼觉。
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师父匆匆回内院。决明看了她一眼,物尽其用地支使她,“把南星叫来。”
苏合疲倦地打了个哈欠,跑去南院找南星,没想到南星不在南院。找了一大圈,才在枯荣谷口找到南星,似乎有不懂规矩的病人驾马车来堵住了谷口,南星废了好大的口舌才让人挪开。
跟师兄一起回内院的时候苏合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南星看她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忍不住问:“怎么就困成这个样子?”
苏合抓着南星的衣袖,索性闭着眼睛走路,“金陵杜家的杜飞白最近在西院养病,送了我几本医书,写的特别精妙。昨晚忍不住就多看了一会儿,今天就特别困。等我看完了,送给你跟师姐也看看,回头你们再给我讲一遍。”
“好好走路!”南星教训她,“什么医书?值得你这么着急看。”
南星心底还是很有身为神医弟子的骄傲的,并不认为一个商人能拿出多么了不起的医书。何况小师妹的性子一向沉稳,并不急功近利,怎么会看医书看通宵呢?想到这里,南星有点不淡定了。
南星微微皱了皱眉,金陵杜家的杜飞白?似乎是在谷口要建酒楼的那个吧?南星听说过此人,却没留心。少不得回头要打听打听这家伙的来历,小师妹别被骗了。
“那医书写的很好,简单明了,又很有趣。”苏合又打了个哈欠。
南星侧头看了一眼师妹,虽然还带着几分稚气,但已经有了少女的娉婷之姿了。南星不动声色地问:“杜飞白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苏合偏了偏头,懒洋洋地睁开眼看了看师兄,想了想说:“他的病不重。只是年幼的时候过于娇宠,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少年时候殚精竭虑,伤了根本。前段时间又遭人暗算,中毒之后没有及时调理,所以略有些麻烦。不过调养了这两三个月,恢复的还不错。只不过最好能再调养半年。他如果继续那么操劳下去,估计活不过四十岁。”
“我不是问他的病情,是问他的为人。”南星哭笑不得。不过看师妹这不解风情的样子,他倒是有几分放心了,不像是开窍的样子。
“为人?”苏合很奇怪,“为人有什么好说的,人还算不错吧,挺会做生意,……嗯,手底下能工巧匠也很多。师兄,师父突然找你,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为人?你是不是最近又犯了什么错让师父逮着了?我看师父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犯错?没有啊。”南星反省了一下自己,确定自己最近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地读医书,给病人看病,没有做任何坏事,于是放松地拉着小师妹去见师父。
决明看到他们两个来,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南星,秦州一代爆发瘟疫,当地郡守与我有旧,请托我去医治。你替为师走一趟吧。”
决明一向不善于鼓励弟子,即使对南星最近稳重上进的表现十分满意,并且已经打算委以重任,却连一句鼓励肯定的话都没有说。
苏合昏昏沉沉地听师父跟南星这么说,瞌睡都吓醒了。
师父要派南星出谷了?!居然是处理瘟疫这么大的事!师兄真是太厉害了!
曾经无数次向往外面的世界,没想到这么快机会就落到了眼前。饶是南星平日里对自己十分自信,也忍不住惊讶又忐忑地问:“师父,我可以吗?”
决明对男弟子总是更加严厉一些,他依旧没有正面肯定南星,而是说:“为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已经独自游历天下了。”
南星微微握了握拳,心里又激动又不安,“师父,我自己一个人去吗?什么时候启程呢?”
“秦州郡守派来的人就在谷外等候,你收拾收拾行李,这就去吧。”
这么着急?早上堵住门口的马车原来是秦州郡守派来的啊。南星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师父,我走了,南院的病人怎么办?”
决明眼底终于带了些满意的笑意,南星小时候皮,可是最近终于有了几分男儿的担当了。
“不必担心,让朱砂和苏合一起照应着就是。”
苏合被点名,看了师父一眼,点了点头,她眼睛都因为犯困盈满了水光。
南星呐呐地站着,有几分不知所措,迟疑了片刻,终于说:“那……师父,我把病例交给小师妹,就走了。”
决明颔首。
南星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心底莫名地又兴奋又怅然若失,跪下来给决明磕了个头,转身回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一直觉得枯荣谷像是个牢笼,然而离开的时候,心里却充满了不舍。
苏合脑子有点木地跟在南星身后,看着他收拾东西。看南星的表情,她总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有点离愁别绪的,可是除了对师父这么突然的决定感到惊讶之外,她倒是没什么感觉。
似乎潜意识一直明白师兄和师姐领先她太多,早早地就坐诊开方,独掌一院,那么年纪轻轻就出去行医积累经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天才的道路从来跟她这种庸人不同。苏合倒是还有点隐隐的羡慕以及为师兄感到开心,只不过有因为前一晚上没怎么睡,懒洋洋的又没什么精力跟师兄庆贺。
看着师兄收拾了个小包袱,苏合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说:“师兄,那你早去早回啊。我昨晚没睡好,就不送你了。”
南星一腔离愁,被这丫头没心没肺的一句话说的瞬间烟消云散,“小师妹,师兄都要走了,你居然都没有不舍得师兄吗?”
“所以让你早去早回啊。”苏合一脸无辜,认真地想了想,“听说秦州冬日苦寒,一般瘟疫到了冬天也就自然散了,只是救人如救火,自然是越早研制出对症的药方越好。以师兄的能力,大约一个多月就能回来吧?”
南星呆住,似乎……确实是这样。一个月而已,白驹过隙,实在不值当送来送去。自己真是被第一次独自出谷外诊冲昏了头。南星忽然觉得有点尴尬。
男子汉大丈夫,刚才居然还那般婆婆妈妈。
挠了挠头,南星把包袱负在背上,说:“好吧,师妹,那我走了。……你回头替我跟朱砂也说一声。”
“好吧,师兄一路顺风。”苏合把南星送到内院门口,就摇摇晃晃回去补眠了。
因为知道必将重聚,小小的分别也就格外的不在意。
苏合回到房间刚睡着不久,就被朱砂摇醒,“南星呢?听说师父派他出外诊了,是不是真的?”
“师姐啊,我好困。”苏合抱着被子试图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刚才做了个美梦,她十分不想醒过来。她梦见自己也被师父派出去出外诊了,出手就起死回生包治百病,大家都叫她小神医。
“都中午啦还睡!”
苏合捂着耳朵,“不要吵么,南星刚走,你去追他或者找师父说嘛,说不定可以一起去呢。”
朱砂见叫不起来小师妹,无奈地也踢了鞋挤到苏合旁边躺下,倒是没有像从前一样掐尖好强地找师父要求也出外诊。
她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说:“也许我确实天赋不如南星,……也不够努力。”
朱砂的语气带了些挫败以及动摇。
上下求索之路,总是充满了自我怀疑,即使是天才也不例外。
朱砂看着睡得香甜的小师妹,微微叹了口气,翻了个身,觉得有什么铬得慌,摸出来一瞧,是本医书。
看了看名字,居然是从没见过的。
朱砂有点奇怪,翻开瞧了瞧,这一瞧,就瞧的入了神。这本医书用词浅现,分析病例鞭辟入里,又带着点活泼的诙谐幽默,跟一般的古板医书都不同。
苏合睡到快正午才醒,一睁眼,就看见朱砂趴在她旁边在看医书。
苏合伸了个懒腰,大方地说:“这本我看完了,师姐你拿去吧。”
“哪儿来的?这医书真不错。”朱砂的眼睛盯着医书,随口问。
“西院的病人杜飞白送的。说是找孤本古籍誊抄的。”
“杜飞白?在谷口盖酒楼的那个大财主?抄的这字不错,就是笔锋稍有些无力。”朱砂点评。
“据说是他亲自抄的,体弱气虚,能写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亲自?”朱砂有点讶异,“那么有钱的人还需要亲自写字?”
“……师姐你的用词真是……”苏合无语,“他亲自誊抄医书确实很奇怪,但亲自写字什么的,就算是皇帝也要亲自写字啊。”
朱砂拍了拍头,“是啊。亲自誊抄医书确实很奇怪啊,他要表达感谢多给点诊费多好。”
“他之前倒是说过谷口的酒楼愿意送给咱们的,不过师父嫌麻烦。我也觉得咱们没空管理。”
“什么?!”朱砂跳起来,手里的医书都掉到床下了。比起师父和师妹的不同俗务,她要接地气的多,她最爱华服美衣以及各种饰品,而那些都是要很多钱的。可是自从卖药的财路断了之后,她手里就没什么钱了。谷口峭壁上的酒楼若是建成,那每个月的流水该有多少钱啊!
“不过我跟他商量好了,等酒楼建成之后,我提供药膳方子,他每个月给我五十两。”
“……”看着苏合还挺高兴的样子,朱砂简直要被自家败家师妹蠢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