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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正在算账的霍尔被帕尔斯的一句话给打断了思路,他将珍贵的琥珀镜片从眼睛上取下来,又拿出手帕放在手里擦拭,
“他醒了?然后告诉你他叫梅恩,是个药剂师学徒?”
帕尔斯重重的点了点头,
“恩,是的,梅恩还告诉我,他晕倒时候带在身上的那几件东西都是他的导师交给他用来防身的,比如这三个小瓶里装得就是致命的毒液!”
小少爷一边说着一边嫌弃的把那三个随身带着的小玉瓶扔在了桌子上,然后又趴在车厢的床上,双手在装满杂物的床底一阵拨拉,取出了两枚魔晶和一本薄薄的破旧的手册,
“他说这两枚魔晶是萨姆城的法师们制作的法术器具,叫“手雷”还是什么的,这本书则是记载着药剂师知识的手册,还有你拿走的那两把短刀,是他用来解剖野兽的,我准备把这些东西都还给梅恩,这毕竟是他的东西,我们不能私自占有!”
霍尔有些无语的看着一脸义正言辞的帕尔斯,后者很快就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结果就听到霍尔一声长叹,
“哎,你个小笨蛋,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算了算了,这样吧,你去叫胡夫把那小子带到这个车厢里来,我们肯定会把东西还给他,但是我还有一些事情要问问他呢。”
帕尔斯瞅了瞅陷入思考的霍尔,学着刚才伊莱文的样子耸了耸肩,他觉得这个动作简直帅呆了!
不多时,身上还缠着一圈圈绷带的伊莱文被商队的护卫长带了进来,他先是瞅了瞅一脸兴奋的帕尔斯,对他笑了笑,然后就老老实实的站在了霍尔对面,那样子像极了一个初出家门,处处胆小的小孩子。
“感谢您救了我的命,宽厚的长者。”
霍尔笑了笑,伸手拦住了伊莱文想要继续说的感谢话,他将双臂放在桌面上,就那么撑着下巴,微眯着眼,双眼包含着某种光芒,
“听帕尔斯说你是一个药剂师学徒?”
“是的,没错,我来自萨姆城,法师之城,有一个无名小卒的导师,未来估计也会成为一个无名小卒呢。”
伊莱文看似豁达的回答着霍尔的问题,双眼却隐蔽的观察着四周,这是那一个血夜之后留下的后遗症,陌生的环境会让伊莱文不自觉的变得有些敏感,这种非正常的敏感就连伊莱文本人都有些无法控制。
霍尔点了点头,然后从桌子上拿起一枚装满了绿色液体的玉瓶,在微光下透出幽深的光泽,煞是好看,不过霍尔只是左右看了看,就将三枚玉瓶丢给了伊莱文,然后问道,
“这真的是可怕的剧毒吗?”
“呃...算是吧,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药剂师配出来的东西很难不被称之为毒药的。”
伊莱文接过玉瓶,顾不得仔细查看,而是慎重的将其放进了口袋里,一边敷衍着老头,一边将视线集中到了桌子上的几样东西上,那是一本薄薄的旧书,看上去就像刚从垃圾堆捡来的一样,甚至连书册的外皮都有些破烂了,还有两枚晶莹剔透的大魔晶,每一个都有鸡蛋那么大,最后是一对被破布包着的畸形短剑,虽然表面看起来是三样东西里最值钱的,实际上却是对现在的伊莱文来说最没有意义的一项。
古怪的老头笑眯眯的将手放在那一对被布条包起来的短剑上,带着一种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的怀念语气,一边用手摸着短刀上恐怖的血槽,一边饶有深意的盯着已经有些坐立不安的伊莱文,突然,他开口问道。
“你平常用这玩意来解剖野兽?”
“嗯...。”
“唰!”
还没等伊莱文编好说辞,直起身的老头就用手指轻轻一弹,原本放在桌子上的短剑立刻就像射出的箭矢一样,呜呜叫着刺入了伊莱文背后的车厢墙壁上,那迅捷的速度让伊莱文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是下意识的感觉到鬓角一冷,随后就是令人熟悉的血腥味飘来。
那一剑,划开了伊莱文的额头,又给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说吧,小子,我听着呢。”
这个时候,霍尔冷峻的声音才飘入了伊莱文的耳朵里,但后者却已经有些压抑不住内心开始沸腾的愤怒了,在霍尔看不到的背后,伊莱文狠狠的握住了拳头,随后又立刻放开,他本人也低着头长出了一口气,当他再抬头时,已是满脸的笑容,
“好吧,我承认我骗了你们!”
伊莱文双手张开,做了个很无奈的表情,他一边直视着霍尔紧皱的眉头,一边说道,
“但这也是为了你们好,虽然我不知道波尔多商会的实力有多强,但如果你们知道了我背负的秘密,那你们也会和我的导师一样,像臭虫一样被碾死。”
说着他还用大拇指和食指挨在一起,做了一个碾死的动作。
“小子好大的口气,波尔多商会虽然弱小,但也不至于闻风而逃。”
老霍尔像一只鹞鹰一样用锐利到极致的眼神盯着伊莱文,他并不认为后者现在的话还是谎言,实际上如果能有一个像帕尔斯一样大小的孩子用谎言骗过了自己,那么老霍尔就认为自己已经老糊涂了,他毫不犹豫的逼问道,
“说吧,你的故事,我很有兴趣呢。”
伊莱文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用手指指了指因为被欺骗了幼小心灵而变得愤怒的帕尔斯,后者正紧握着小拳头怒视伊莱文,
“让他先出去吧,接下来我要说的东西他听了可没有好处呢。”
听到这话,老霍尔也点了点头,对帕尔斯说,
“你先出去,小帕尔斯,还有,随便叫胡夫他们过来。”
“凭什么!霍尔爷爷,这个可恶的家伙竟然骗我!哼!”
帕尔斯就像被激怒的小兽,说着就要朝伊莱文扑过去,结果被老霍尔提着脖子就推出了马车之外。
等老霍尔再转过身,狭小的车厢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帕尔斯少爷说我骗他,实际上我并没有。”
伊莱文撇了撇嘴,双手抱肩的背靠在车厢里,
“我的名字就叫梅恩,梅恩-沃德,也确实是萨姆城的药剂师学徒,我唯一隐瞒的就是我的导师,那个被干掉的可怜虫,你们可能不太熟悉,他在萨姆城的名气可大着呢,他叫本-弗莱明,法师之城最伟大的药剂师之一。”
伊莱文伸手拿过了放在桌子上的书册,这个动作让霍尔双眼一闪,但后者却硬生生止住了抬起的手,看上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实际上,伊莱文拿书的时候,心里也在狂跳个不停,他生怕自己编造的故事被老霍尔识破,不过他本人也认为这个几率很低,因为本-弗莱明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也确确实实是萨姆城著名的药剂师,而且还正是那一晚修曼和萨斯的众多战友之一,那个第一眼就叫破了自己的水生蓝莲花星象的老头子,算是自己的长辈了。
“弗莱明先生,请保佑您的后辈吧。”
伊莱文在心里默默的祈祷了片刻,然后将书册贴身放好,正要开口的时候,却被霍尔出言打断了,老人闭着眼睛,似乎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就连说出的话都变得有些有气无力了起来。
“你的导师...。本-弗莱明,参加过北方战役对吗?大名鼎鼎的九塔议会法师团第一战斗法师小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是队医,而且还是队长,他的夫人名叫爱丽丝-福特,来自南方平原...”
“等等”
伊莱文伸手打断了霍尔的话,认真的给他纠正道,
“导师先生当年确实参加过北方战役,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担任过队长的职务,而且他所属的小队只是名义上归属于九塔议会而已,根本不是什么第一战斗法师小队,导师一生未娶,何来的夫人?老人家,如果你说这些疯话只是为了辨认我是不是真的是导师的学徒,那大可不必如此。”
伊莱文一脸愤恨的看着睁开眼睛的霍尔,脸上满是长辈被羞辱之后的愤怒,这种姿态固然让霍尔很不舒服,但眼下他内心泛起的巨浪却让他选择了沉默。
前文已经说到,老霍尔和帕尔斯的爷爷当年也是北方战役的参与者,还幸运的活到了最后,不过实际上老霍尔有很多事情都不曾告诉过年幼的帕尔斯,他原本以为那些老旧的记忆会随着时间慢慢流逝,最终陪伴自己一起进入坟墓,却没想到,在对面那个像幼狼一样的孩子嘴里,他又听到了那个让他怀念,又让他无法面对的名字。
“九塔议会?”
闭着眼睛的霍尔低声问道,他低沉的声音充满了让伊莱文无法理解的悲伤和难过,但少年还是点了点头,随后就低下了桀骜的头颅,再不说话,似乎也在为弗莱明的离世而难过,整个车厢顿时陷入了一片安静里。
“霍尔爷爷,胡夫叔叔他们来了!”
就在霍尔沉思的时候,帕尔斯稚嫩的声音打破了车厢里的宁静,老霍尔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直视着低着头的伊莱文,数息之后,他开口说道,
“我不管你到底是不是弗莱明先生的弟子,也不管你的来历如何,正如你所说,你背负的秘密太过沉重,区区一个波尔多商会承受不起,所以我会带你到波尔多城,但最多也就如此了,你明白了吗?”
伊莱文立刻抬起头,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其中夹带着一丝难以掩盖的喜悦,对于老霍尔最终的决定,他设想过很多种情况,却唯独没有想过这个看上去就不好对付的老头竟然会同意帮助自己逃亡。
看着伊莱文的喜悦,老霍尔却冷哼了一声,不过还是做出了解释。
“在北方战役,弗莱明先生曾救过我和帕尔斯的爷爷,这一次就当是回报的救命之恩了。”
入夜之后,伊莱文满脸放松的躺在自己那张光板床上,哪怕周围的环境还是之前一样杂乱,肮脏,但这一刻,他一直提起的心,才算是平复了下来,借着桌子上放着的昏暗马灯,少年掏出那本破旧的魔法书,在这一刻,伊莱文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
“愿您在天堂安好,弗莱明先生,我会为您复仇的,以莫格丁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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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弗莱明,一个在灰白平原大名鼎鼎的人物,他出生于北方战役前二十三年,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法师家族的幼子,作为家族代表全程参与了北方战役,在战争结束后却选择了远离家乡,在萨姆城一待就是三十多年,期间以一己之力研发出了数百种药剂,更率先提出并完善了新的药剂师考核制度。
有很多法师们评价弗莱明是九塔议会炼金塔主之下最出色的药剂师,不过他和九塔议会之间糟糕的关系也如同他的名声一样广为人知,本从不允许九塔议会的人进入自己的实验室,甚至不止一次公开抵制九塔议会的扩张,偏偏九塔议会对此事好像看不到一样,任凭本随意的抹黑,借着这一点,本绝对是萨姆城的风云人物之一。
不过没人知道,当年在巨龙峡谷和兽人精锐军队利刃库卡隆的一次遭遇战当中,还只是一名年轻医官的本违背了上司的命令,私下帮一队被兽人俘虏,但自己又逃回来的佣兵们救治伤势,结果最后被嫉妒本-弗莱明的同僚们发现,伙同想要贪功的上司以窝藏奸细的罪名,将本告上了军事法庭,本光明的前途也因此而葬送,虽然事后九塔议会炼金塔的塔主亲自为这件丑事向本道歉,但却一直没有得到本的原谅。
随便说一句,本也是在那个时候和萨斯以及修曼等人勾搭在一起的。
没人知道本被陷害的时候有多么的悲愤,但经历过当时战争的老人们都知道,只要那些被本私自收留的佣兵们站出来表明自己不是兽人的奸细,本就能洗脱罪名,但直到战争结束之后,那些佣兵们也一直没有出现过,结果被战争幸存下来的军人们怒斥为胆小鬼,渣滓等等。
老霍尔以及帕尔斯的爷爷,却正是当初本收留的佣兵们中的一员。
“即便赢得了战争,我们却输了自己,从那次仓皇的逃离之后,我们就变为了懦夫。”
-------------霍尔-马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