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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说的条理分明,竟不若出自一个小女娃儿之口。
阮小幺暗自鼓掌,好样的慧持!
果然,慧书又呆了住,细细琢磨了慧持那些话,终不再摇摆不定,然而第一次——面上露出了一丝凄苦。
她小声地、最后攀着一丝希望,道:“我们可不可以报官?……”
其余两人皆沉默着,望着她。
她左左右右望了望,几边是已剥落垂塌的土墙,前方远远地仍能望见空旷的道场。头一低,那泥土上渗上了两滴泪。
“我明白了。”她道。
她们不愿束手就擒,如今情势已似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好了,既然已经达成一致,那我们商量下具体操作吧!”阮小幺拿了个石子,蹲在地上,比划起来。
三人头碰头连比带说,不一会,便分配好了各自的事项。
伽蓝殿位置只在大雄宝殿旁边,前方便是道场,白日里看着甚为显眼,阮小幺只怕自己几人等不到天黑,还好天色将晚未晚,估摸着再半盏茶的时间后,师叔们便要陆续回来,动作快些的话,恰恰好能拿到僧牒。
至于伽蓝殿的钥匙……那种简陋的铁锁还用得着钥匙?
三人偷偷摸摸溜了过去,阮小幺绞着根铁丝顶开那锁,窗牖紧闭,不透光线,里头瞧着黑黢黢一片。
关了门,慧书守在门口把风,阮小幺与慧持则进了偏殿,摸着了佛龛,上上下下一顿摸索,终于发现佛龛里那尊观音像手里的净瓶实则是个转钮。她捏着那净瓶转到边,再推佛龛,咔咔一顿声响后,后头墙上便现出一块空格来,里面放着个木箱。
阮小幺将那木箱搬出来,只觉轻飘飘的空了许多。待打开后一看,一偏偏薄铁铸的僧牒整齐堆叠在一处,只是瞧着似乎只有十来片的样子。
果然,她一片片看过后,慧字辈的弟子一半都已没了名录。
她又重翻了一遍,住持法智的僧牒也不在此处。
主殿门口慧书视线不敢离了门缝儿,压低了声音,急道:“好了没有?快点儿!”
倏地噤声,她将那两片镀着铁边的木门一掩,慌了,“赶紧赶紧,我见着法本师叔回来了!”
阮小幺皱着眉,急将那木箱阖上,又细细敲了敲佛龛周围,实打实一片,再没什么暗格。那头慧书越催越急,她无暇多想,先将东西放回原处,与慧持两个出了去,一起觑着那门缝里法本师叔走过了之后,才一溜烟的出来,仍是上了锁,从另一边拐走了。
甫一到无人处,慧书便急急问道:“怎么样?僧牒呢!?”
慧持摇摇头,眉头紧锁,“怎的就那几片僧牒,我们的都放哪里去了?”
阮小幺自出来后便没松过眉头,自己也只是一年多前偷溜进去见到的,那时还是所有人的都放在一处,那盒子沉得她都有些抱不住。她们的僧牒呢!?
连法智的也不见了,八成便是她自己拿走的。
她拿了这么六七个弟子的僧牒做什么?
“不会是有人偷了吧!?”慧持惊呼。
慧书却一脸莫名,“我们这这么穷,哪有什么偷儿来?再说了,就算有偷儿,偷咱的僧牒做什么呀!?”
穷!?……
阮小幺心头一明,刹那间又沉了下去,张了张嘴,却未说出一个字。
是啊,如今寺里这么穷,这些姑子们该怎么活下去呢?都这么穷了,一个小弟子都没赶出去,一直这么养着,她不信法智有这么仁慈。
或者说,她养着她们,原本就是为了换钱。
她心头一定,瞧着天色愈沉,断然对她们道:“我们去住持的屋子。”
“哎!”慧书更是一头雾水,见慧持脸上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只觉得阮小幺此刻看来有些神经兮兮的。
“我们先去法智那里找找僧牒,回来我与你们详说!”阮小幺拉着这两人便往后头走,一边走一边催,“快点,她们就要回来了,我们抓紧时间!”
不容分说,两人被她一路带到法字辈寮房,恰远远见到法本从屋中出来,险险躲过,待她走远,贼儿似的撬开了法智的门,依然是慧书把风,慧持与自己一人一头,到处乱翻。
里头布设整齐,虽是简陋,衣奁物箱,该少的一样不少,比起自己那处那通铺,不知奢华到了哪里。她在那案上竟然还见着了一个小巧的铜香炉,炉嘴上狻猊蹲伏,兽嘴微张,炉身镂着麻姑献寿,铜丝连缕,精巧不绝,里头香灰成粉,细细铺在那吊着的铜盘上。
慈航寺都穷得快吃不饱饭了,这法智屋里居然还用着熏香,果然是有点权就*。
慧持一边找一边问:“住持屋里怎会有我们的僧牒,你到底在想什么?”
“伽蓝寺那边,不只是我们的僧牒不见了,法智的也不在里头,我想可能是她拿走了,也不晓得放在哪出,只能到这里来碰碰运气了。”她一口气说完,手下不停。
那头慧书悄声道:“你竟然直呼住持的法名,没尊没卑!小心住持听到了,罚你抄寺规!”
阮小幺嗤笑,“你最好让菩萨保佑,住持听不到,否则她估计要杀人灭口。”
眼见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两人几乎将屋里的陈设都翻了个遍,别说僧牒,连块破铁片也没找着,慧书乘空回头看了一眼,“找不到就算了,咱们还是求住持做主吧!”
“你这记性也忒差了些,方才我与你怎么说的!?”慧持直叹。
眼见着处处都没那僧牒的影子,阮小幺也有些疑虑,法智总不会是将这些东西都埋在哪里了吧!慈航寺那么大,若真埋哪儿了,那可真是海底捞针了。
不……不会,一般藏要紧东西的话,首先是要放在确认安全的地方,保证谁也见不着,最有可能的,还是在这屋里。还有哪里没翻到呢?
她绞尽脑汁四处看四处想,突然,盯上了靠墙放着的那卧榻。法智屋里的这卧榻不是什么土炕,而是木制的。
“让开让开,”她挥开一屁股坐在榻上的慧持,急急将被褥竹枕都掀了开来,榻上霎时间露出一整块木板,乍一看去,还以为法智将谁家的大门拆了下来做床板,细细再瞧一眼,却发现那当中有一块细细的缝隙。
阮小幺指节敲了敲——空的。
她大喜过望,忙叫来慧持,一人一边将那小片木板沿着缝儿翘了起来,果然,里头藏着个靛青色老旧的包袱。伸手将包袱捞出来,只感觉手下一片沉甸甸,似装着什么重物一般。
那包袱里还塞着两个包得严实的包裹,阮小幺拆开当中一个,一沓薄薄的铁券露了出来。
慧圆、慧相、慧持、慧书……一片片的翻过去,最后一张是法智。
阮小幺还来不及多想,只见觑着门缝儿的慧书蓦地惊叫道:“住持、住持回来了!……”
天色已又黑沉了些,却依旧清晰的瞧见法智的身影从正殿那边拐了过来,正往寮房这处走来。阮小幺把三人的僧牒往坏里一揣,眼看着已找不到路子出门,正要叫那两个丫头找地儿藏起来,忽的听到慧持一声惊呼,“我的亲娘嘞……”
往回一瞅,阮小幺差点被那黄白交错的色儿闪了眼,另一个包裹中,竟全都是一溜儿大小的金银元宝,一个码一个,一瞧便是十分成色,少说也有个三四百两,躺在那老旧的包裹中,无言诉说着爆发户一般的财大气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