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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地到的如此之快,让三人心中都不觉微笑起来。
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对这个镇子萧条的景况感到很惊讶,此时此刻,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死气沉沉。
“师傅,这个镇子也太安静了吧!安静的,我都觉得有点不正常。”落英不敢再大声说话,似乎是被这种气氛给震慑住了,不用说,这种感觉三人心中都是一样的。
扶弱在队伍的最后面开口道:“师傅,前阵子不是这个镇子里的蒋老头来找你的吗?为什么我们到了城门外,都没人来接呢?”
“也许是有急事未能赴约吧!这样也好,我们可以在镇子里随意看看,到底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扶弱点了点头,眉头紧蹙起来。
他们走的是一条宽阔古老的青石板大路,因为阴天的缘故,本来就空荡的街道上,显出一种莫名的萧索和凄凉。家家户户都紧闭着大门,只有屋顶冒出的炊烟出卖了这座房子的死亡证明。
杨医师一边赶马一边左顾右盼,似乎是在观察这个镇子的情况,但又不是太像。
“扶弱,你把干粮拿过来。”杨医师说着跳下马背,开始牵着缰绳徒步走路。
医师给两个徒弟分发了青稞饼,自己留了一个馒头,仔细包好后,将他那纯黑色的马匹拴在路旁的一棵梧桐树下。
原来,这树旁有一口老井,井边放着几块捶洗衣服的大石头,从远处望去,分明是一堆乱石,落英不禁惊叹,师傅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没办法,师傅就是师傅,总是会不经意地带给你惊喜。他从井里捞上来一桶水后,便用手指仔细搓了搓,放在嘴里吸啄的时候,表情忽然严肃起来,看来这水有点问题。
“师傅!”扶弱很担心,怕师傅以身试毒,出什么意外。
“没事,这水的味道只是有些奇怪。”他又沾了一点放在口中,嘴巴蠕动了一会道:“这井水暂且不要喝,我们继续向前走走看。”
又绕过几弯街道,前面忽然有锣鼓声响起,在这种氛围下,不用想也能猜到,是丧事。
等送葬的队伍行至他们跟前时,杨云舒认出最前方披麻戴孝的一位老者,正是前几日不远千里到江宁城找他的蒋佬,怪不得,原来是家中有白事,一瞬间,四目相对,杨云舒确定他是望见了自己,可蒋佬居然把头一沉,收起惊讶的目光,继续随队伍行进,完全无视路边的三位异客。
“咦?”扶弱疑惑一声,毕竟他是记得这张面孔的,可他看向师傅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脸上只有淡定,扶弱心想,也许师傅考虑到,人家要办丧事,总不能在半路上接客,这样也是坏了规矩。
见了人烟,就容易落脚了。
他们最终去了一个卖布归来的老妇人家里,老妇人只有一个孙子,奶孙俩相依为命许多年,当杨云舒问起她为什么要去别的镇上卖布的时候,她竟只一味地摇头,老泪众横地哭了半天才肯说出真相。
原来,这个镇子以染织业为生,也正是因染织业而出名。
一年前,蒋家镇还是应天府管辖之下颇为富有的一个大村镇,镇上的许多户主世世代代都以织布为生,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店面,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本地产出的布料都要比别处精细许多,再加上染织技术又独到,很快便传出了名声,外地人到访此地,多半是为蒋家镇的彩布慕名而来。
只是,怪事发生在一年前的一个夏天,有一位村民在平日每天都用的水井中打了一桶水,喝过后便染上一种怪病,两周后不治身亡,这一事件,不仅闹到官府,还搅得所有村民人心惶惶。一而再,再而三,井水不断地吞噬生命,人们开始抗议,可官府也没有办法,毕竟他们喝的也是同样的井水啊!
后来,大家索性团结起来,一起去镇外的墨山河里挑水吃,这可是离蒋家镇最近的一条河了。令人心酸的是,河里的水也不能吃,陆续死过几条人命后,敏感的村民决定不再去挑河水了。官府摸不着头绪,国家又没重视起来,为了生存,绝望的村民有许多都放弃了守候几百年的家业,纷纷逃往外地去投奔亲友,留下来的也是无依无靠,只能去附近的村镇打水运回自家储存起来,才勉强存活到现在。
他们今天留宿的这户人家,便是后者。
三人明明都渴得喉咙要冒烟了,却也只能忍住不说,毕竟不能让老妇人为难,一想到往后要吃这种苦,落英心中退缩的念头再一次滋生出来,不过,我不能被师傅和扶弱看扁,这样一想,整个人就精神多了!
晚饭过后,杨云舒向老妪问起来有关蒋佬的事情。
“你知道蒋佬是做什么生计的吗?”
“知道啊,他是我们镇上生意做得最大的,听说彩布都卖到江宁城了,蒋佬的儿子在官府做事,所以在我们这里也是有些威望的,一般人不敢得罪他!”老妇人形容起来,眉飞色舞的,看起来她是一个性格极为乐观的人,否则怎会坚强地活到现在。
“也是,”杨云舒点点头,“不过我看他今天出现在送葬的队伍里,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老妇人机灵地望向窗外,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是他儿子过世了。”
“这样啊,”医师心中明亮起来,怪不得要装作不认识,原来是悲伤过度,自己还是不够体谅别人。
“那是什么原因呢?方便说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个节骨眼上,哪天都要死好几十个人,谁不是守着自己的命过日子,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别人!”老妇人情绪有些激动,大概是不想说太多,“不过,”她平静之后又说:“很可能也是因为水的问题。”
“如果这样的话,看来真得好好研究一下这里的水了。”杨云舒自言自语,老妇人听到却瞪大眼睛,问道:“你真的能救我们吗?”
“这个,鄙人不敢断言,不过请阿婆放心,我既然来了,定当尽己所能。”杨云舒说出这句话时,顿觉心中又压下一块重重的石头,走上行医不归路,不也正是因为许了这一个又一个善意的诺言吗?
他为了怕给两个徒弟增加压力,早早就吩咐他们去旁屋休息,可谁知,门外摇曳的树影之下,落英和扶弱正贴墙听着里面的对话。
明日,等待师徒三人的不知会是怎样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