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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受了什么委屈爷都给你找回来

作者:雪尽马蹄轻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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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春晓出来发现月盈不见了,急的到处找,偏这时候红绫喊肚子疼,春晓见她只穿了软绸的衣裤,似从被窝里爬出来的,一对眼睛哭成烂桃,两颊灰一道白一道,也不曾留意的还用手去抹,手上一时撑地一时攀枝拨草的全是灰土,到底是个孕妇,瞅着也有几分可怜。

    如今又找不到月盈,只得先送红绫回去,回去时倒也顺利,并没有发现她们,又惊喜的发现月盈已经回来了,在床上睡的正沉,想必是等的急了,冷的受不住自己先回来的。

    春晓见红绫回来后就要摇醒小暮,不容多想,连忙找借口出了屋子,天际已经有些发白,不敢再耽搁,惶惶的就朝外去,在路过小尼姑住的厢房时,摸了身尼姑的道袍穿上,急火火的朝山下去了偿。

    都说小云山不大,但她却不敢乱跑,只顺着上山的路下去,路也好走些,下到一半的时候就见有人上山砍柴,见到她恭恭敬敬的稽首施礼,春晓连忙回了礼,却忘了念句阿弥陀佛,可也就这么算了,错身还朝山下去撄。

    一路走到山下,藏在树后张望了一番,见老太太带来的马车还没过来接人,这才放下心,抻了抻身上的道袍,脸上带了跃然的笑意,大步奔向官道,却是不知,有人就跟在她身后,藏身密林,阴沉着脸看她即便穿着道袍也难掩风流的身段,咬牙切齿。

    春晓在官道上行了一段,碰巧遇到大早上出城往临镇走亲戚的村民,中年汉子驾着骡子套的车,车上拉着一老一少两个妇人,见到春晓极热情的请她同坐。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恩惠。”想是当她是尼姑,春晓这回记得稽首念佛号。

    坐上车,那两个妇人忙给她裹了一条被子,被子虽又破又旧,却让她觉得比之锦缎羽被好上许多,再次道谢,两只手紧紧拢住被角,抬头望着一点点晃过去的天空,此时方觉得,这才是她想要的,比之那方方正正的深宅大院里仰头看到的,呼吸都清甜。

    坐车自然比步行快许多,也省不少力气,春晓到底忙活了一宿,摇摇晃晃间便觉困意上头,她眯着惺忪是睡眼看了眼那一老一少的妇人,面容淳朴,目光纯净,放下心来,慢慢睡过去了。

    这一荡一荡的也不知行到了哪里,春晓再醒来就见太阳大亮了,骡车停在路边,赶车的汉子与那年轻的妇人都不在,只有年老的在路边与人说话,原是胳膊上挂着一个篮子,想要卖掉这一篮子鸡蛋。

    春晓轻轻抻了抻筋骨,从被子里钻出来,身子忽地挨到干冷的空气,便哆嗦了一下,她下了车,忍不住搓了搓手,朝老妇人走过去。

    冬日天冷,鸡鸭鹅是不怎么下蛋的,老妇人积攒的这一篮子可想有多不容易,正想着鸡蛋在平常人家也是稀罕物,会卖个好价钱,却是有人急火火的冲过来,一下将老妇人撞倒,篮子也撞飞了。

    春晓忙上前扶老妇人,老妇人却是推开她的手爬过去看自己的篮子,就见里头的鸡蛋打了个稀烂,地上泄了一大滩的蛋汤。

    “我的老天爷啊,鸡蛋!鸡蛋全碎了!……”老妇人坐在地上把篮子抱在怀里嚎啕大哭,街上行人指指点点。

    临街的一个馄饨摊子的摊主看不过眼,叫自己的小闺女端了一叠碗过来,与春晓一起帮着篮子上粘的蛋液残汁能收多少收多少。

    春晓嘴上多谢,一边帮忙收残汁,一边抬头找那撞人的。本以为风一样的刮过去,半晌不见回来是跑的远了,不曾想就在这时,一阵乱哄哄的咒骂声此起彼伏间,那人推开人群又跑了回来。

    小闺女道:“那是张三儿,因欠着人的赌债,常被人在街上追。”

    春晓一听,暗叫一声:“完了,这样的人哪里有钱赔鸡蛋钱呢。”

    果然,那老妇人一听,哭的更凄惨了,春晓见她年老,哭的又实在可怜,伸手把自己的荷包掏出来,里头齐整整的五十两雪花银,一锭十两,统共五锭银子。

    只自己如今正在跑路,银钱也要算计好,不能出手就给十两,便站起身,打算找个金银铺子,把整银子化成散碎的好在路上使唤,哪想她才起身,撞了鸡蛋的张三儿跑到近前,一把将春晓手里的荷包抢了去。

    春晓愣了愣神,立时叫嚷起来,紧跟着追上。

    那张三儿长的竹竿样,跑的极快,春晓追了两条街,愣是把人给追丢了,她孤零零的立在巷子中,左看右看没一处熟悉的,一路追过来也没个人搭把手,许多竟是见了还要躲开,更多的是多瞅两眼看看热闹。

    不知怎么就想起龚炎则来了,若是他在,绝不会叫她这样委屈,只冷风一吹,她又清醒过来,狠狠摇摇头,那个不会叫她委屈的男人也不会叫旁的女人受委屈,何苦再想。如今银子也没了,浑身上下又没一样金银物件可典当,怎么办好?

    这时,巷子口的一扇门里探出个头来,见巷子里只春晓一个,便朝她招了招手。

    春晓见是位婆婆,打起精神走过去,问道:“婆婆何事叫我?”

    那位婆婆把个碗端过来,春晓见里头是清水,忙道谢,喝了水,就听婆婆道:“小师傅别急,他抢的是不义之财,早晚要还的。”

    春晓听婆婆叫自己小师傅,往自己身上瞅了瞅,不由苦笑:“还真是,不义之财,早晚要还的。”这身衣裳是顺手牵羊来的,银子是截了那胖妇人的,不义之物,散的倒是快。

    婆婆又道:“小师傅还有旁的事么,若是没有可到我家坐坐,歇歇脚。”

    春晓本是想先离龚炎则远远的,如今身无分文,哪里还走的远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点头应了。

    原来婆婆是给人家看宅子的,宅子的主人在京里为官,前年老太太仙逝,便举家都往京城住了,留个老妪看宅子,打扫庭院。

    此时阳光正好,春晓便在院子里坐了,婆婆恭敬奉上一碗素面,春晓忙起身道谢,觉得自己是靠这身妆扮蹭吃蹭喝委实不入流,想要明说,但见婆婆问她是那座仙山修行,春晓把话头一转,道:“婆婆,我并不算得出家人,是家里人嫌我淘气送我到庵里修身养性的,您看,头发还在。”说着摘了帽子叫婆婆看头发。

    这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叫婆婆好生羡慕,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与春晓说起来。

    老人常是如此,想到什么说什么,春晓边吃面边听婆婆絮叨,待吃饱,婆婆瞅着她那脏兮兮的小脸,笑道:“我去打盆清水来,你洗洗脸,怪不得你爹娘说你调皮,小脸弄的跟花猫似的。”

    春晓的脸是故意弄脏的,哪肯洗掉,忙起身拦婆婆,就在这时院门被人敲的咚咚响。

    婆子吓一跳,扬着嗓子问:“谁啊!”随即朝门口去,嘴里絮叨着:“也不知是什么人,竟不知道咱们老爷是京里的大官,敢来放肆!”

    春晓也往外头看,就见门开后,两名官差打扮的人冲了进来,大声质问:“盗匪何在?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婆子被两个大汉冲的站不稳身子,向后撞到了墙上,春晓吓了一跳,忙跑过来搀扶,不想才扶住婆子,就听耳边哗啦一声响,一条冰冷沉重的铁链子套在了她脖子上。

    “你们做什么?我家老爷是京里的大官,我家老爷……”婆子站稳身子惊的脸都白了。

    “跟你们家没关系,吵吵什么!”其中一个官差斥喝婆子,转头与同伴道:“既然抓到了嫌犯,咱这就回去复命吧。”

    同伴点头,两人也不管婆子怎么叫嚷,只勒着春晓走。

    春晓都懵了,心想:这必不是龚炎则追来了,可不是他又有谁与自己过不去呢。

    一个尼姑被官差锁了,街上行人都涌过来看热闹,议论里便有说是个yin尼的,专在佛门圣地做那皮肉买卖,亵渎神灵,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亦有说是个假尼,扮作这样骗财骗物的,十恶不赦、寡廉鲜耻,总归都是说春晓没有好下场。

    春晓想申辩,却知道与这些看热闹的民众说不上,就是与官差说也没用,只等见县官才行,哪知还未见县太爷,只狱吏过来问她身上可有法碟亦或路引,见她通通没有,一声令下关进了牢房。

    坐牢这种事有的人一辈子也只是听说,偏叫春晓碰上了,又不敢与人报出龚炎则的名号,进了铁栅栏便缩在一角,苦着一张脸吭也不吭一声,那女狱吏道:“明儿开堂,你且想好了说辞,别叫县老爷一问三不知,最后用了刑,你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了。”

    狱吏说完别有深意的看着春晓,一双势利眼溜溜的在她身上转了几圈才离开,只把春晓看的浑身发抖。

    不说春晓还在懵头自己如何就进了大牢,只说镇上最好的茶楼里,福泉客气的送走笑容可掬的县太爷,转身回了楼上雅间,轻敲门:“三爷。”

    听到里头应了声,他推了门进去,龚三爷就坐在窗口,大冷的天,大开着窗子,淡淡的朝外望着。

    福泉近前道:“小的拿着您的名帖,朱县令亲自跑了一趟,如今姑娘关在女囚牢里,明儿开堂审理。”说罢顿了顿,小声询问:“女牢那边,不如叫人打点一番,只怕姑娘要吃苦头。”

    龚炎则冷沉着眉眼,不咸不淡道:“该叫她吃些苦头,别以为外头就好,心里跟长了草似的老想朝外跑。”没说出口的却在心里想着:这回就制服了这妮子,以后撵她出府她还要抱着自己哭嚎不肯才是正果。

    又想春晓在里头真若是受了欺负,怕她心眼窄,再缓不过精神来倒弄巧成拙了,这个尺度是要掌控好,话锋一转,道:“怎么还等明儿开堂,人证物证俱在,何不下午就提审?”

    福泉一噎,脑子转的也快,立时明白三爷还是心疼春晓呢,怕在里头呆的久了受委屈,忙道:“既是说定了明儿倒不好再叫朱县令改口,不若小的把狱吏打点妥当,就算姑娘在里头住到过年也不会少一根头发。”

    就见龚炎则斜着眼睛看他,道:“合着爷得在外头等到过了年才能家去呗。”

    “哪能呢?”福泉忙笑嘻嘻道:“小的笨嘴拙舌的没说明白,小的意思是姑娘是金贵人儿,不能受一点苦头,哪怕是在里头坐一坐也得叫人侍候好了,小的这就去办。”

    龚炎则把转身就要走的福泉叫住,压了压嘴角道:“你们姑娘身子弱,想也是吃不了什么苦头,但还是要吓一吓,不能叫她白进去溜达一回。”

    “省得。”福泉低着头忍住笑,一溜烟去了。

    翌日,姚仙镇可热闹开了,听说县太爷从沥镇赶来,要在姚氏祠堂审理盗匪,一时奔走相告,都要来看热闹,还没开始审理,各种版本就在民众间沸沸扬扬的传的精彩分呈。

    春晓煎熬一晚上,顶着一对赤红的眼睛向狱吏打听:“不瞒官大人,我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何事进来这里,大人若方便,求告知。”

    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福泉深通此理,并不曾再找朱县令说情,只花了二十两银子打点狱吏,狱吏贪了银子,今儿再见春晓便和颜悦色许多,只脸上的横丝肉即便是笑也叫人心生可怖:“你若真不知道,我倒是可以与你说说。”待春晓点头,才道:“本镇张三儿昨儿抢了一包银子,里头装的官银五十两整,那张三儿拿着钱去还赌债,便被逮个正着,岂不知正是官府失窃的?这下丢进浑水也洗不清了。”

    “官……官银?”春晓咬了咬下唇,暗暗吃惊:前儿夜里,在峡谷,那矮个男人可不就说自己是山匪么?是什么帽儿山的……,唉,自己怎会如此倒霉?

    狱吏见她懊恼又害怕,越发危言耸听:“张三儿可全头招了,说是在你手里抢的。”

    “啊?!”春晓下意识道:“那银子也不是我的呀。”

    狱吏道:“你急也没用,此案关系重大,县令朱大人特意从县衙赶过来,就怕夜长梦多,在咱们祠堂开堂审理。”

    春晓登时脸上惨白,竟是要当众审理,一想昨儿街上人群的愤然恶语,便是绷紧了心,如今自己身上并没有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更难逃这一劫了。谁能想到,昨儿早上还贪恋空气清甜,天大地大,转眼便深陷囵圄、在劫难逃。

    她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觉心头苦涩,唇上的齿印深深陷进去,咬破也未觉察。

    春晓忐忑的等来狱吏提审,心如火燎,灼心灼肺,后来坐也坐不住,起身立在铁栅栏里向外张望,脑子里念头转了许多,却是没有一个比想办法寻龚炎则庇佑更有可靠,但又想自己辛苦筹谋只为逃离,如今为了活命还要往火坑里跳,做依附男人的菟丝花,年华尽都流逝在宅门深院里,不由一股悲凉淌遍全身,连骨头都是冷的。

    这时狱吏出现在铁栅栏外,与春晓对视着,却是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是没能下决心去找龚炎则。

    意外的是狱吏瞅她的眼神十分微妙,似笑非笑的道:“行啊小娘子,没看出你是个门路大的,连提审都不用了,县老爷要放了你呢。”

    春晓狠狠的愣住了,不可置信道:“你,你说,说什么?”

    狱吏嗤了一声:“抓到真的同伙了,你是被冤枉的,走吧。”说着拉开栅栏,叫春晓出来。

    春晓怔怔的走出来,随着狱吏慢慢向牢房外去,忽地听到有人撕心裂肺的喊:“小师傅,你咋能害人啊,暗亲眼见你从怀里掏出荷包,咋能说是俺们的,俺们老实巴交的乡下人,怎么敢和盗匪是一伙的,小师傅,你快和县老爷说啊,俺们是冤枉的!”

    “娘,你与她说啥!”媳妇拉住婆婆道:“她就是个假尼姑,扮作这样子骗咱们给她当替死鬼啊!”

    “不,不,她是从小云山下来,不是假的,俺们都是被冤枉的。”

    春晓扭头就见不远处的铁栅栏里关着一老一少两个妇人,正是好心拉自己走了一程的婆媳俩,婆婆泪流满面,一时喊冤,一时叫春晓去认罪。媳妇则脸色青白,只扶着婆婆,通红的眼里尽是深深怨恨的目光。

    春晓忙拉住前头走的狱吏,指着她们问:“她们怎么回事?”

    狱吏瞥都没朝一身穷酸相的婆媳俩一眼,只笑着与春晓道:“方才说盗匪同伙不是弄错了么?不是你,是她们,还有个汉子,关在男牢里,今儿审过一回了,再有两回便能定案,敢偷官印,等着秋后问斩吧。”

    春晓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不住的摇头,哆嗦着唇瓣道:“不是,不是她们,她们都是乡下人,并不认识什么盗匪,我,我知道那银子的来历,我去与县老爷说。”

    但见婆媳一怔,那婆婆睁着含泪的老眼一下扑到铁栅栏上,对着春晓拿头磕栅栏,嘴里痴癫了般念着:“活菩萨,活菩萨,活菩萨……。”

    狱吏一把拉住春晓往外去,低声道:“胡说什么,外头有人等你呢,你清清白白的家去,管她们做什么?”

    “她们冤枉啊!”春晓拗着身子不走,叫狱吏连推带拽的拖了出去。

    狱吏道:“还是个榆木脑袋,冤枉的多了去了,这地方一年不添几个冤魂还叫牢狱么。”说着一把将春晓推出去,嘭的把门关上,对着扑在门上拍打的人直摇头。

    春晓拍了一阵,忽就听后头有人道:“还不嫌丢脸,过来!”

    声音如此熟悉,竟似龚炎则,春晓慢慢的扭过头去,一人颀长的身姿就立在她身后,穿着八团吉祥纹纻丝黛蓝长衫,领口一圈白狐狸毛,金冠束发,鹤氅烈烈,衬的男子俊美轩昂、富贵迫人。

    不是大名鼎鼎的龚三爷又是哪个!

    此时此景见到龚炎则,春晓便觉委屈如潮涌般席卷心头,大脑一片空白,哪里还想什么远远逃离,眼睫轻颤,两串泪珠便滚瓜的落了下来,几步奔到龚炎则近前,一头扑上去,抱着龚炎则啼哭不止。

    龚炎则本还想训斥几句,好叫她长记性,这般哪里还说的出来,心肝都软的一塌糊涂,立时将人环住,手下轻轻顺着她的后背,轻声道:“咱们先家去,受了什么委屈爷都给你找回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