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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晓这辈子没有爹娘爱护,这些年与俞家二老有了深刻的感情,当他们亲生的一样,这会儿心都悬着没底儿了,见俞老夫人当即就哭的止不住。
俞老夫人也跟着抹泪,道:“贞儿这会儿睡着呢。撄”
春晓也是见惯大风浪的人,只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不一般,再怎么刚强也受不住,按着眼角跟着俞老夫人进屋。
身后的龚三爷看不出如何伤心,但脸色十分凝沉,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威势和苍凉。
俞老夫人暗暗叹气,如龚三儿这般疼爱女儿,只怕比那当娘的还心疼,这会儿忍忍不发更不好,倒不如春晓哭出来偿。
进了屋,就见青蓝色的床帐里躺着龚贞,往日活蹦乱跳的孩子这会儿浑身发红,手脚都被分别用面纱的带子缚住,露在外头的脸和脖子上已经开始发痘。
“怕她睡着挠伤自己,把手都颤好。”俞老夫人解释道。
但见春晓眼泪扑梭梭的往下掉,就想往前摸孩子的脸,俞老夫人吓了一跳,连忙拦住,“这东西传染,你看一眼就出去吧,还得靠她自己才行。”
春晓哪里舍得离开,总感觉自己保护不了年幼的孩子,才让她受了这样的罪,便道:“我不怕。”
“晓儿,出去等着,我小时候出过痘,有我在这陪着闺女,你不用担心。”龚炎则搂着春晓的肩膀顺着往外带,俞老夫人也跟着出来,随后春晓跟着俞老夫人出去。
到了门口,回头就见龚炎则把门关严实,出痘不能见疯,屋子里熏着药香,一下子整个世界都是压抑而沉闷的。
外头,春晓怔怔的看着房门,回来的路上怎么不曾听他说也出过痘。
龚炎则却是没出过这东西,路上也没想过自己看闺女这样,心里就跟崩塌了大山一样,哀痛的碎掉了全身血脉一样,腿都是软的,强撑出寻常样子把春晓哄走。
他没挨龚贞太近,他是一个父亲,但同时也是春晓的丈夫,说好了要等春晓死后自己再死,如今绝不能感染上这种病,可身为父亲他有舍不得这个打小在他肩上爬大的小闺女。
眼睛发红的坐在了离床有一段距离的桌案后,有出国痘的两个婆子在外间听差。
晚些时候,春晓眼巴巴的看人把饭菜送到门口,里头的婆子接了过去,但见是两个食盒,春晓道:“不要把爷的吃食与贞娘的混在一处。”
婆子应了。
龚贞在后半夜醒来,痒的难受,见爹爹在,就哭着求龚炎则:“爹爹,贞儿好痒啊,快松开贞儿,好难受……。”
龚炎则眼眶通红,深吸一口气,放轻声音哄着:“闺女乖啊,你生病了,爹爹守着你,给你压惊,咱们一道把病治好,等好了爹爹带你骑马,你不是一直要骑么?不用等开春,雪地里跑马你没见过吧,特别好看。”
龚贞被引去了精神,眨着眼睛道:“雪地里不会摔么?”
“怎么会?爹爹的骑术是极好的,五岁就能骑着马上街转了,站在马背上都能跑的稳稳的。”
“爹爹好棒!那爹爹一定要教我,贞儿也想像爹爹那样英武。”
若是平常这样说,龚炎则早就笑着抱她说,‘自然如此,爹爹的闺女可是巾帼不让须眉。’可今日却没说。
龚贞之所以受宠,一来是父母唯一的女儿,二来便是聪敏,特别是自己在意的人或事,总能观察入微,不然也不会发现对谁都冷淡疏远的庞冬对她其实是排斥的,就因为这份困惑才让她一直不放弃缠着庞冬不放。
但看爹爹今日的神情,又察觉自己病的不与以往风寒不同,便以为自己病的要死了,连问都不敢问,只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顺着爹爹的话说,好让爹爹心里好受些。
龚炎则与她说了一阵,又看婆子喂她吃了清粥,便拿了一本地志念书给她听。
龚贞从很小的时候就爱听这些,龚炎则只要下值回府,必然睡前给女儿念,直到女儿睡了才离开。
不过这也是两年前的事了,如今龚贞自己读书识字,不用他了,且一年大一年,也要有写避讳,让龚贞明白男女有别。
龚贞又听到久违的念书声,更加认定自己得了要死的病,想忍住,不叫爹爹看出自己害怕和伤心,可到底没忍住,呜呜哭了起来。
龚炎则立时站起身,才迈步,就听龚贞闷着鼻子道:“太痒太疼了,爹爹,等我病好了,可以不可学武功,我要是学了武功就能身体厉害的不生病了。”没等到龚炎则的回答,她手脚都缚着不能自己擦泪,模糊的视线里寻着爹爹的影子。
那可怜兮兮的小样儿,把龚炎则这个当爹的疼的心都似扯开淌血,紧紧绷着下颌,瞪着也要掉泪的眼睛,故作轻松的应道:“自然是闺女说的算,都依你。”
一晚上,龚贞折腾的仿佛瘦了一圈,龚炎则脸色发白的眼不错的盯着。
第二天早上,龚炎则就见自己的食盒仍然是分开来到,且还有一碗药,就听婆子解释道:“皇上派御医过来了,这药是预防感染痘疾的,夫人让府里不论出没出过痘的人都按时喝,奴婢们也都得了。”
龚炎则瞅着这药一阵,抬起手将药喝个干净。
什么出痘没出痘的,不过都是幌子罢了,这药该是春晓特意给自己送进来的,成全他这做父亲的疼女之心。
春晓每日都焦急的等待里头的消息,没隔开几个时辰就有郎中进去把脉,三天来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问起来就是再观察之类的话,今儿出来却是面带喜色,春晓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紧紧绷了起来。
“如何了?”她问。
看着春晓焦急关切的眼神,御医道:“大有起色,痘已经有了干瘪结痂的迹象了,不过还要再观察几日,怎么也要半个月才能好利索。”
春晓缓缓的吐住这口气,却不敢真的放松,但也有了盼头。
又过来五六日,春晓在门口就能听见屋里龚贞欢喜的说话声,叽叽喳喳跟春日里枝桠上的小鸟儿似的,欢实的很,龚炎则也不再每晚都陪着,但白日里基本不离开闺女。
春晓没进去,在门口呆着半日,听里头父女俩说,“爹爹,你一定要抓住那个坏人,竟然让我去炼丹,我在书上看到过,炼丹就是把好多天材地宝放进去焚烧,真是太可恶了,炼丹用童男童女的,就是邪物。”
龚炎则也是第一次听龚贞提,当日派遣在龚贞身边的暗卫已经回复过事情的经过,所以他并不一定要听龚贞说,又觉得她回想起来要害怕,一直还特意避开不谈,这会儿闻言便道:“闺女放心,爹爹抓到这个人绝不轻饶。”
春晓在外头皱眉,黄天教余孽竟然还想着用活人炼丹,那岂不是说还妄想炼成大还丹?
她不禁冷笑,真是贪恋的人啊,连先皇那样的九五至尊都因为大还丹丢了性命,他们还在折腾!
玄素曾与她说过大还丹毒性极烈,却是相生相克,吃下去能强身健体,眨眼间鹤发童颜是常见的,乃补气之物,但因阴阳药效都在这药里,所以这药觉不能分着吃。
前太子与假冒的五皇子分食,前世李氏之母与万掌柜分食,且大还丹是大补之物,大虚之人不受大补,先皇在后来血管崩裂而亡。
春晓也吃了大还丹,却是师兄谢予迟手里的,二百年过去,药效已经散了,而皇帝与太子吃下的却是玉霞真人手里的,药效最好的时候。
这世上很多事,大抵是不贪心不遭横祸。
半个多月后,龚贞已经痊愈,因当时手脚束缚,脸上与脖子上没留一点疤痕,但后背却蹭破了许多,即便当时上药也免不了留疤,这之后用雪融生肌膏渐渐变浅,但却是不能一点痕迹没有,为此到了龚贞有心上人的年纪时,曾为此苦恼过,这些都是后话。
如今龚贞好了,族学也早就开课了,她就琢磨着要去上课,岂知后怕不已的龚炎则却说什么也不许她再去上课,愿意在家里学女红画画也好,学琴亦或在水榭钓鱼都好,总归是族学那里不准去了。
龚贞哭鼻子也不管用,完全动摇不了龚炎则的决心。
春晓看着龚贞抹泪跑出去,回头瞅了眼明显瘦了一圈的龚炎则,道:“病了一场,闺女掉的那点肉早补回来了,还又胖了一圈,倒是三爷您,瘦的越发冷峻了。”
冷峻的龚三爷看过来,哼了声,“黄天教那群余孽虽不必惧,却也不好总让闺女因为他们受惊。”顿了顿,又道:“萧瑢那孩子,爷看是个好苗子,等过两年,再仔细看看。”
“萧瑢的伤养的如何了?可有消息来?”春晓想起萧瑢为闺女挡刀,也很受感动。
“那孩子心脏与寻常人不同,偏向右边,这一刀下去没透腔,又只是与心脏擦边,还服了你师傅留下的一颗续脉丹,倒是因祸得福,养好外伤后,成了练武的奇才。”龚炎则笑着道。
“所以说好人有好报。”春晓笑着起身,准备安排晚饭,可才叫了登云一声,忽地想到什么,转头看向龚炎则,“您适才说,等两年再仔细看看,是什么意思?您打算把他给贞儿?……”
“美的他!把爷的闺女撺掇着去了那种地方,他救贞儿天经地义,爷看他将功补过的份上饶过他们家,还有脸惦记爷的闺女不成?”龚炎则大马金刀的坐在圈椅里,闻言抬头就是一顿冷嘲热讽,看的春晓无语极了。
贞儿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当爹的就激动成这样,若是到了那一天,不会跟着闺女去吧……
“晓儿,你那是什么眼神?”龚炎则狠狠瞪了春晓一眼,起身先一步出去,“爷出去有事,不在府里吃了。”
“去哪?”春晓忙问。
“有人送爷温柔贤惠善解人意的扬州瘦马,白给谁不要。”龚炎则说这走远了。
春晓皱眉,扬州瘦马?
如今连应酬都很少的人还惦记瘦马么?
虽然知道他是在逗自己,春晓还是十分好奇他到底干嘛去了,便让登云派人时刻注意三爷行踪,等龚炎则回府的第一时间,她这里就收到信,不由扬眉,“牵了匹温顺的矮马回来?”
登云点头。
春晓好奇了一下午,原来是他给闺女选马去了,她撇撇嘴,而后转着眼珠子道:“来打叶子牌,晚饭不急。”
登云一看这时辰,又瞅了瞅春晓,没多问,安排好牌局,招来思晨、思华几个一道玩牌。
思华向来是玩的最不好的,逢赌必输,但牌瘾却极大,春晓又是体恤下人的主子,输赢都会分银子给大家,她这兴致高亢的不得了。
龚炎则回来,本是想看看春晓如何惦记自己,结果看到思华眼睛冒光的盯着牌,对面春晓与登云把一手牌也正看的认真,忽就觉得心头一空,暗道:自己被严重忽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