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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宁还没说什么,雷万却又道:“你身为文人讲师,居然使用卑鄙手段,勾引女学生,成何体统,王法何在!?”
这话一出,雷万身后几人纷纷附和,都是开始指指点点。
“十六岁当讲师就干出这种事,这人以后还了得?”
“明明夏荷跟雷兄是天造地设一对,却遭此人毒手,天理何在!”
“本来就是,所以雷兄这次才来为小荷学妹讨公道嘛。”
纪宁眼睛眯起,当即从这些话里明白了个大概,心中一团无明业火已然升起。女子的名声,尤其一个修文才女的雅名何其重要。夏荷是纪宁很喜欢的一个学生,虽然第一天就出言“冒犯”他,但这女子的倔劲和刻苦他也是越来越看在眼里。
但是现在,显然好像有某种谣言在流传,在损害夏荷和自己的名声!
雅名美扬洗礼画骨,增进修为,但雅名被恶传,则是会让画骨蒙尘,减缓修为提升甚至使其停滞。纪宁先不管这些人胡说八道,直接问道:“这些事情你是从哪听说的?”
雷万冷哼一声侧步,人群最后面的一个身影被众学子推推搡搡到了前面,那人虽埋着头,纪宁却是认出是自己讲堂里一个年轻的十七岁学生——李文。
纪宁看向李文淡淡道:“李文,这些事真是你说的吗?”
李文抬起头,面色羞愧,眼中却也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纪宁会火冒三丈,看到他就破口大骂才对,但是纪宁显然是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这下李文的胆子也足了,道:“纪先生,这事是学生说的,但是并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闭嘴,什么是又不是的,是你说的就是你说的,哪那么多口花花!”
雷万很不耐烦。但纪宁随即就喝道:“我让我的学生讲话!你哪来的资格叫他住嘴?!”
雷万下意识被纪宁的这股师尊威严震了下,但是道理的确如此,他也不再说话。
李文见自己的先生如此维护自己,也是身子挺了挺道:“纪先生,学生本来是在食堂跟人聊天,说夏荷与先生,一个教的好,一个学的勤,如此种种都是师生间的赞辞。但是学生后来也是一时说的兴起,言道若不是师生,先生与夏荷二人倒也算郎才女貌...结果这话就被雷万听了去...”
“行,我知道了。”纪宁已经明白后来发生什么了,这雷万显然早就钦慕夏荷未果,如今听得此番传言居然直接就带人奔着自己来了。说白了,这莫须有的谣言也跟李文没什么关系,纯粹就是雷万自己迷了心窍说出来的!
“典型的猪脑子,家中必然也有些权势,不过这个世界,权势都是属于文人的!”纪宁摇摇头,大家都是文人,他也不想闹事,于是对雷万道:“这位兄台,李文所说你也听到,我与夏荷仅为师生关系,我纪宁也有婚约在身,不可能做出什么不该有的举动,这一切都是误会罢了。”
“误会?我不觉得有什么误会。”雷万其实一直也没觉得两人真有什么,只是自己爱慕的对象被人流出“郎才女貌”这样的传言,那“郎才”还不是自己。自古本就有文人相轻之说,而涉及到心上人,雷万顿时心生妒火,即使对方是少年先师,但他的背景给了他无尽的底气。
雷万接着道:“我说了,这次来找你是两件事,一是为小荷,而是为教育你。就算小荷的事能被你敷衍过去,我还得好好教教你呢。”说完他就奔着石桌上的那副《雪梅含香图》去了。
纪宁心道,看来这人早就瞄好这里了。
雷万扫了一眼这幅画,阴阳怪气道:“纪先师,这幅画就是你画道先师的水平?”
纪宁明白,这话都说出来了,说明雷万最后还是要对自己的雅名下手。
一群雅士顺势也围上来,有人嗤笑点评道:“这先师,恐怕也是徒有其名啊,就这样的画还敢说‘郎才女貌’?”
说完又瞥了一眼李文,李文闻言不服,纪宁的画功如何他最清楚,他可也是亲眼见证了《野渡横舟图》的诞生。然而等他走上来看到这幅画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因为这幅画虽然基本功不错,但其花朵繁乱的问题连他都能看出来,不说不该出自纪宁的手笔,甚至都不像一个专于画道的文人所绘制。
雷万随后阴冷一笑道:“四君子作画,画不对景,首先就失了意境。最重要的是,古有‘无女不成梅’的说法,这幅画中的梅枝虽成‘女’字形发展,但梅花却像是脱离了枝条,乱点一通!画出这种画,纪宁,你也敢为人师?”
雷万话毕直接从袖中抽出一只笔来,灌注灵气就往画上写。
“雷万,我劝你马上收手!”
雷万没有理会纪宁的警告,边写边笑:“纪宁,我一个雅士为你文士之画介错,再正常不过,何况我们还同在雅院。你这画款也未落,我便先帮你题词一首吧!”
李文听到有些慌乱,雷万现在的所谓介错可不就是正常的评改纠正了,而是明显有毁画败名之意。
李文即使胆小,当下也有心阻止,可他却发现纪先生一脸平静,好像嘴角还有奇怪的笑意。
“纪先生根本没把这画放心上?可毕竟毁名容易扬名难啊...”他虽不解但是纪宁都不急,他也不打算随意出头了。
雷万起笔后,笑呵呵地看着《雪梅含香图》上那四排诗句,得意诵读起来。
“有儿欲画梅”
“穷技笔墨摧”
“落红点点枝”
“只教恶臭随”
朗声读完后,一群雅士哄然大笑,纷纷打趣道:
“雷兄大才,书画精通,没想到诗词也擅长,哈哈哈...”
“嗯嗯,好诗好诗啊!”
李文听到这诗,气的脸都憋红了,心里更是悔恨自己口不择言。然而这时纪宁却是突然仰天一笑,把雷万等人吓了一哆嗦。
“的确是好诗,雷兄弟大才,我不能及啊!”
众人惊愕,片刻后却都是“恍然”:这纪宁显然是画道雅名被毁,现在在故作大量,不至于失态,也想挽回一些名声。
纪宁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可亲,又对雷万道:“雷兄,我诗词造诣不精,但肚里也有两句希望能为雷兄这首诗添彩。”
“哦?纪先师大量,说来听听?”雷万也一笑,心道你装,我就陪你装,你要帮着我毁自己的画,我何乐不为?真以为这假惺惺的动作能怎样?
纪宁见雷万当真又提起了笔,缓缓道:“如此丢人作,敢言含香梅?”
有人讥笑,不知纪宁是真不懂诗词,还是故意配合这首打油诗,只觉得不管如何,此时的纪宁都如同跳梁小丑。
雷万添上这两句,又重新朗诵一遍。
“有儿欲画梅,穷枝笔墨摧。落红点点枝,只教恶臭随。如此丢人作,敢言含香梅?”
人群又是嬉笑,雷万又为这首题诗命名《论雪梅含香图》,在诗的左下角写上题诗人,也就是自己的名字,接着又问:“纪先师可也要题名?”
纪宁拒绝,脸上笑得更和善了,如同初春艳阳。但雷万却不知为什么,看到那笑容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而另一方面,曹通判此时已经带着笔墨回到雅院,路上不断打喷嚏,心道也不知谁在背后骂老夫。等到了纪宁那里,他更是发现好像有不少人的声音,于是也加快了脚步想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