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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和的马又双叒叕被偷了。
她看着后院空荡荡的马棚,地上的拖拽痕迹将犯罪手法昭然若揭。
她的马这次是被打晕拖走的,连带着县衙东面的墙都被推倒了。
她们县衙加起来才两个人,而这是她这个月丢的第四匹马,显然,这里的工作人员还没有马多,所以,县衙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买第五匹马,四舍五入,这次她丢的不是马,是命。
她刚起床还没梳洗,就着眼泪把脸洗了一遍,牙也不刷了,直接去外面找马。
县衙的门板薄的还没她脸皮厚,只能防得住君子,她手刚搭上,半扇门就掉了下来。
哦豁,今日的工作又多了一项修门。
她对着手里的门板唉声叹气。
她们县衙的主要职责就是朝廷闲时带着大家忙一忙攒家底,而朝廷忙时带着大家闲一下别给上面添乱。
现在正处于朝廷忙得热火朝天之时,她们家县令目前主要负责的就是混吃等死不捣乱,所以,她平时连他的人影都看不着,所有的活,包括修门这事,自然压在了她的肩上。
生活虽然累,但想起自己之前被他折腾得死去活来的事,她又觉得累点好。
出县衙时,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街面上空无一人,炊烟幽幽自烟囱斜飞,淡淡飘散在空中,脏乱中带着几分凄凉。
临水县位于中原边陲,独门独户,是个被朝廷遗忘的小县城,说是县,其实跟村子差不多大,这的百姓所有东西都是自给自足,他们不做生意,不与周边往来,也不懂规矩,比起其它地方的人,他们更像是遗世独立的……野人,有自己的行为准则,虽说野蛮,但却也出奇的团结。
李嘉和准备挨家挨户找马,大家一瞧见她的影子,直接甩上门,她也不生气,从街尾牛二家开始,笑眯眯扒上窗子,费劲巴力蹲在窗框上跟牛二苦口婆心讲道理:“你看见我的马了吗?偷东西是犯法的,是要被……”
牛二这会儿正在熬粥,不等她说完话,直接拎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扔了出去。
“滚滚滚。”
饭勺上沾着的热粥不当心溅到了她脸上,她被烫得嗷嗷叫。
叫了好一会儿,见没人搭理她,自己又讪讪从地上爬起来,淡定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她抬头望天,无语凝噎。
这样的事每天都要发生个五六七八回,若是她不说,谁又知道窝囊如她,其实是从21世纪穿来的势必要成为这个世界的卷王……不,是正道的选手?
怪只怪她命运多舛,但凡她之前上班时勤快一点,但凡她没有为了迎接审计连日加班,但凡她倒下之前看得不是这本没有一个正常人的沙雕修真文,但凡她没有被绑定卷王系统,哪怕系统不要求她努力修仙,不要求她必须要跻身正道之列才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回家,她也绝不可能来这遭这份儿罪。
自从被天君派到这,她不是被骂就是被打,反正是没有过过一天有尊严的日子,这是卷王该过的生活吗?真是放肆!
感叹完了,马还是要找,她不气馁的一家一家扒窗户,又一次一次被赶出来,等找到王六麻子家时,正听见王柳氏扯着脖子喊自己的儿子:“小宝儿快来吃马肉了。”
这是用她最后一点钱买来的马,她还指望它平时干干农活,在她累时,她还想与它诉诉苦,可眼下,它却被人吃了。
性格一向柔和的李嘉和生了这辈子头一次气。
她在这个世界的原身其实是一株灵草,生在六界交集处,却又不属于任何一界。她没有兄弟姐妹,从她化生起,陪在她身边的只有偶尔会生起的灵雾。
若按年龄来说,灵雾算是她的老祖宗,这位老祖宗常年漂泊,见多识广,每次来时会给她讲六界中发生的故事,什么某某门派的弟子苦修秘笈,左脚踩右脚就能上天,还有某某门派的少主出生前父母就已经死了,听得她一愣一愣的,但不管讲得故事如何,到最后,灵雾都会叮嘱她要守住本心,与人为善,想得到的,要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
她谨遵教诲,初来此宝地时,卷王系统也告诉过她,她在书里的任务就是勤勤恳恳修仙,老老实实做草,卷天卷地卷成正道,只要稍微怠惰,之前所有进度都会被清零。
进度清零意味着宿主要被抹杀,抹杀意味着她永远回不了家,而咸鱼惯了的她一秒钟都不想待在这个处处都需要努力的世界,所以二百三十年以来她被迫像一张大饼一样,卷了能卷的所有生物,最终凭借着那傲人的卷力进入了六界最大的物资供应处——奇珍司,并在其在天界设立的办事处——天界琳琅阁供职。
众所周知,天界的人最难伺候,但她性子好,工作起来又卷,所以日常中,除了那个最大的刺头——天道本道怀德帝君几次三番主动挑衅外,她并没有与谁结下梁子。
可是今日,她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她要跟王六麻子家干一仗。
学着他们平时来县衙的样子,李嘉和一脚踹开了王六麻子家的门。
此时他们一家三口正要上桌吃饭,闻声向门口看来,眼中满是诧异。
李嘉和绞尽脑汁想着自己到这的二百多年所听过的最难听的话,指着王六麻子一家三口,面色很是冷峻。
王六麻子最先反应过来,狠狠摔了筷子,站起来回望着她。
双方采取敌不动我不动战术,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很好,这些人被我的气势镇住了。
已经被吓得两股战战的李嘉和在心里安慰自己。
本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她冷冷开口:“你们这些坏蛋!”
不错,这叫乘胜追击。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这话一说出来,气势好像短了几分。
她陷入沉思,显然,对方也有些无语。
他们四人八目相对,最后王六麻子伸手过来搡人:“滚出去,大清早的来找事是不是?”
李嘉和稳住下盘,不动如钟:“你们偷了我的马,按照法律,必须要赔偿等额的钱财,要不你就去给我拉磨盘。”
临水县是出了名的穷,但凡与钱沾边的矛盾都会升级,这次也不例外。
听李嘉和让自己赔钱还侮辱自己让他当牛做马去给她拉磨盘,王六麻子直接恼了,不管不顾对她抡起了拳头。
李嘉和这会儿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骨子里仅有的一点血性觉醒了,她与王六麻子打到了一起。
王柳氏见自家男人被打,哪能袖手旁观,于是乎,本就处于劣势的李嘉和,更是被王家两口子按在地上摩擦。
李嘉和彻底愤怒了,耻辱感使她额角青筋暴突,她想要反抗,想把王家一家三口踩在脚下让他们哭着认错,但现实不允许她如此,即便她用尽全身力气,最后也只趴在地上不顾尊严哭着喊:“帝君救我,呜呜呜。”
王六麻子反扭着她的手臂,压着她的头:“救你?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我告诉你,我们偷东西,都是你们县衙的责任!”
“?”
李嘉和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倒打一耙之人,但奈何被人按着头,她说不出话来。
“朝廷不管我们,税赋又这么高,我们能怎么办?来的县令都是草包,没有人真心想帮助我们,他们都是来待几天就去别处升官发财了,你们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那个疯疯癫癫的县令这会儿在做什么?自从他来,除了发癫他还做过什么?还有你这个帮狗吃食的疯婆子,既然你一个打杂的这么爱出风头,今日老子就让你死在……”
他话还没说完,另一扇门板轰然倒塌。
灰尘四起,烟雾之中踏进来一只绣着祥云暗纹的云靴,与逼仄房屋格格不入。
众人抬眼。
来人赤衣墨发,身姿高挑秀雅,头顶火焰状发冠,剑眉之下目若朗星,行经之处留下淡淡香气。
他说:“我来说句公道话。”
话音都还没落,身后忽然涌入好几个男人。
“他妈的,又是这个晦气的县令,给我揍他!”
半个时辰后。
李嘉和和怀德鼻青脸肿坐在县衙里大眼瞪小眼。
老实说,她确实没想到他会来救她。
怀德说:“小草,他们人多欺负人少,胜之不武。”
见李嘉和不说话,他又问:“你懂我的意思吧?”
李嘉和幽幽看了他一眼:“我现在能去跟天君申请换个合作伙伴吗?”
怀德挑眉,看起来有些为难:“这……好像不行耶。”
李嘉和与怀德来临水县一事,说来话长。
在这本书里,世间有六界,除去人间界,其余五界都想称霸,所以几万万年来,五界之争从未停过,直到最近一次的大战,厌倦了无休止的争斗的神界决定与仙界联手,两界合力压制另外三界,如此一来,横跨了一个银河的战争终于结束。
大战结束,五界各有损失,但说来大家可能不信,损失最严重的,竟是从头到尾都未参与争斗的人间界。
神界的前任天道年事已高,不理世事,所以天上的事都交由仙君处理,仙君便成了天君,管理神、仙二界。
新官上任通常都得烧三把火,为了彰显天界仁义,天君派了好些道君去弥补五界之争所给人间界带来的伤害。而李嘉和的任务,就是帮助他完成重建刁民县……不,是临水县的大业,替自己积德,修成正道。
布置任务的动员会上,他宝相庄严望着他们,声音不怒而威:“你等皆是六界栋梁,旁人难担此大任。”
若不是知道这几位经常犯错,李嘉和就信了天君的栋梁之词。
不幸的是,她的搭档是栋梁之中的栋梁——怀德帝君。在临水县,他是县令,她是他身边的婢女,同时也是县衙仅有的两人之一,且只能算是编外人员。
而说到两人的纠葛,那还要从李嘉和刚去琳琅阁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