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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来兮发现汝安真的多雨,三天两头的一小场,或者七日一大场,这不,天刚刚暗下来,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飞霞撑着花纸伞,小心翼翼的跟着乐来兮身后,如果她的感觉没有错的话,乐来兮在一步一步的靠向重华殿。
今早二人之间的言语抢白,飞霞大概是懂一点儿的,而乐来兮一整天的心绪不宁,飞霞大概又是懂一点儿的。
炙烈远远的见乐来兮走来,忙上前行礼,“夫人万福!”
“炙烈,殿下用过晚膳没?”乐来兮命他免礼,柔声问道。
“回夫人,殿下正在用膳。”乐来兮疑惑,炙烈的声音里充满说不出的喜悦,她扭头看了飞霞一眼,再次确定,是飞霞,不是似锦。
这时,炙烈又道:“夫人请进,殿下曾说,以后只要是您来重华殿,可直接进去。”
乐来兮点头,也不管他为何开心,直接踏进门槛,走了进去。
许久没来重华殿了,仍是与之前一模一样的摆设,玲珑八角羊脂小灯对称的分散在大殿的两旁,一直通往那抹鹅黄色纱帘的最深处,清风徐徐,从大门吹进,那柔软的帘轻盈摇曳。
“来了!”隔着薄薄如烟如雾的纱帘,一声低沉、冷酷的声音飘来。
乐来兮顿时怔住,心里暗自耻笑自己,她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她以为别人柔弱,其实,别人却拥有你无法想象的强大。
挂着轻柔的笑容,乐来兮抚帘进去,见那小案几上放着一碟小酥白饼,两碟清淡小菜,一只玉杯,一壶温酒,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乐来兮笑了笑,低头道:“打扰你用膳了。”
见他不语,又道:“怎么吃的这样少?”
“你用过没?”北冥即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径自问道。
乐来兮摇头,笑道:“我来的正好,介不介意多个蹭饭的?”
北冥即墨笑了,剑眉微微上扬,星眸璀璨,薄薄的绯唇弯成优美的弧度,白瓷一般的牙齿若隐若现。
乐来兮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大概,她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绝美的笑,竟有一丝温柔的味道。
她在他的对面轻轻的跪坐下来,北冥即墨喊了一声“青岚”,添了一副银筷,一只玉杯,又多了四个小菜,一个汤品。
乐来兮快要饿坏了一般,吃的很香,北冥即墨见她吃的开心,安然,不知不觉的,比平日里多吃了一半。
“还记得你上次醉酒的事儿么?”饭毕,乐来兮突然问道。
北冥即墨面上一紧,摇头,“怎么?本王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
“没有。”乐来兮笑笑,“我只是随口一提。”
北冥即墨不相信,他突然后悔自己装说不知道了,上次他压根儿没醉,一切行径都是装的。
“我该走了。”乐来兮起身,走到纱帘处,又突然转身道:“我知道你是不凡的,你也不信命。”
话毕,乐来兮走了出去。
北冥即墨怔了,一时难以理解她的话,他的脑中混混沌沌,良久,他终于明白她今日为何来重华殿了,大概早上的话触动了她,她来安慰,别样的安慰。
“炙烈。”北冥即墨走出纱帘,大叫,炙烈正远望着离去的两个柔弱的背影,突然见自己主子晃眼的笑,心里舒畅极了。他越发觉得乐来兮定是神仙下凡,有控制人心情的法力。
炙烈走进大殿,见自家主子手里拿着一只玲珑剔透琉璃凤舞灯,整个灯身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灯芯并不是红烛,而是一颗极大极耀眼璀璨的瀚海明珠,被称为“明珠之皇”。
这颗明珠一只被北冥即墨珍藏于匣子内,它是安圣皇后留给北冥即墨的遗物。
大殿瞬间明亮通透,恍如白昼。
炙烈大概获悉主子的意思,果然,北冥即墨面带璀璨的笑容,清朗道:“外面下着雨,天又黑,你快拿着这盏灯,将夫人送回幽兰居。”
“哦!等下!”炙烈刚接过灯,又听北冥即墨道:“将这灯留给夫人吧。”
炙烈默默转身,面上流汗,心里“流泪”,这么说,我要黑灯瞎火儿的摸着回来了,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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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更黑了,雨下的紧了,打的石砖地面啪啪的响。
萧汝荷揉着自己的胸口,长立窗前,望着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以及让人闹心的雨声,心里愈加烦躁。
那么大一颗明珠,那么璀璨,那么耀眼,那么多年,她只有幸看了一眼,可是他呢,一转手送给了那贱人……
他果然是宠她宠上了天,如果她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给的吧?
萧汝荷心里一抽一抽的,觉得自己的精气神儿快被抽干了。她想不明白,那贱人到底有何法术,可以这般迷人心智!
要说容颜绝丽,普天之下比她美的人有的是,她也没有美到倾国倾城的地步。要说脾性,萧汝荷第一眼看她时便知,她骨子里不是个好主儿,性子倔强,自以为是,男人不是最讨厌这样的人么?这天下是怎么了?
头痛!萧汝荷又抚上了额头,心口疼,眼疼……一时间,萧汝荷浑身都不舒服,难受无比。
环儿急匆匆的跑进大殿,一看萧汝荷那情形便知又是有人多嘴了,她知萧汝荷一生最爱财,而今,那颗价值连城的明珠入了那贱人的手,她知,她的主人有多难受。
良久,萧汝荷慢慢转身,盯着环儿,缓缓的道:“你说,本宫是不是很可怜?”
“不,夫人别这样说,只要那贱人一死,东西早晚是夫人的,夫人就当先把宝贝寄放在她那里,想要的时候,随时取来!”环儿阴鸷着瓜子儿脸,说的自信霸气,萧汝荷的气顿消大半。
那双俏丽的桃花眼间或一轮,萧汝荷转而平静的道:“今日有何消息?”
环儿上前一步,“太史卿在来汝安的路上。”
萧汝荷大惊,太史卿?他又来作甚?上次他秘密的会见北冥即墨已经让她猜测不已,而这次……天下人谁人不知,太史卿医术高超,将死的人都能医活了,而眼下正是关键时刻……
萧汝荷立即感到事态的严重性,谨慎的思索一番,忙对环儿道:“明日的插花,注意一些,该少的东西,一定要少。”
环儿不解,“为什么?夫人难道要改变计划?”
“当然!环儿,你要记住,做任何事情都要审时度势。不过……”萧汝荷笑的灿然,“对我们来说,这何尝又不是一个好机会?”
萧汝荷小心翼翼的避开窗子,勾勾手指,示意环儿靠近一步,在她耳边嘀咕一番,环儿大赞,连连点头。
夜深了,窗外的雨似乎更急了,打在窗下的芭蕉叶上,别有一番风情,萧汝荷觉得此时的雨声顺耳多了,不觉惬意的仔细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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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进入九月,汝安进入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园子里的花草一天需要浇水两次。
江蒂娥的身子竟轻了许多,精神也一日比一日的好起来。
正妃身子大好的消息,一时之间传遍合府上下,一些经久历事的老管家,老嬷嬷都说是王妃的善念感动上天,因此免去了她的灾殃。
这几日,府里的姬妾听说这样的消息,先是一个个来探望,今日又恢复了几年前晨昏定省的规矩。
“正妃姐姐今日气色更好了,各位妹妹看看我说的是不是?”
江蒂娥坐在正位,一群姬妾、婢女见完礼,萧汝荷立即惊道。众姬妾抬头,仔细瞧了江蒂娥一眼,果然如萧汝荷所说,原本苍白的脸上,今日看来,竟有一丝血色。
江蒂娥淡淡的笑了笑,脸上一团和气。她扫了一眼,在底下人里,并未见到乐来兮,不由得柔声道:“东极夫人这几日在忙些什么?”
江蒂娥的原意是,她好久没见乐来兮了,可是底下的姬妾无一不听成,东极夫人好大的架子,根本不把我这正妃放在眼里。
刚刚在门口时,南荣富娴瞧了瞧,并未见乐来兮,心里咯噔一下,昨天自己就告诉她了,她怎么没有来呢?别是真的忘了吧?
底下片刻的宁静,南荣富娴突然柔柔道:“正妃姐姐病了那么些时日,愚妹们都不敢打扰,怕姐姐劳神伤身,今日姐姐气色大好,愚妹们心下大喜,便参差不齐的赶来见姐姐,怕是这会儿子,东极姐姐还在路上呢!”
她的声音软糯,温柔,又夹杂一丝甘甜,听的江蒂娥连连点头,笑道:“本宫只是多日未见她,有些想她了。”
“姐姐说的是呢,我也许久没见她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平日里从早忙到晚,处理一些杂事,难免不能脱身。”
众人见曾经叱咤风云的萧汝荷低眉顺首,言语温柔,与昔日简直判若两人,最近这些时日,又不停的往各宫送一些吃食,众人对她便心生许多好感。
想想乐来兮,刚上位就摆臭架子,连宫殿偏远的张姬、陶姬都知与正妃请安,她会不知?
江蒂娥非常理解乐来兮,加上心情大好,并未在意。
这时,只听婢女道:“娘娘,东极夫人来了。”
众人回头,与乐来兮让开一条道儿,乐来兮恭恭敬敬的与江蒂娥行了一个请安礼,抬头望了江蒂娥一眼,甚是吃惊。
果然有古怪,几日来,她一直猜测,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半个身子踏进坟墓的人突然间好转?
刚听说时,她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回光返照,可是返了五六天,这也太久了吧?
难道是自然好转?这也太奇怪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偷偷搞鬼,虽然她搞不懂为什么。
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乐来兮忽而想出一个对策。
“妹妹们这是做什么呢?”乐来兮转身,对着众姬妾责道,“正妃姐姐身子刚刚好一些,你们就这样大张旗鼓的让她劳心劳力,想做什么?”
乐来兮说的十分严厉,话中有话,言下之意就是,你们是见不得正妃安好吗?
众姬妾一听,忙低头喊道:“妾不敢。”
坐在正位上的江蒂娥见乐来兮如此紧张自己的身子,心里很是喜悦,“东极妹妹,她们来看本宫,是好意,妹妹不用担心,本宫好多了。”
乐来兮回过身来,对江蒂娥笑道:“姐姐刚好,应该注意保养才是。”
江蒂娥微微点头,甚是满意。众姬妾又略站了会儿,便散去。
第二天,江蒂娥又觉精神尚好,辰时,她坐在正位上等众姬妾请安时,却发现,只有萧汝荷一人踏进大殿。
请完安,萧汝荷怯怯抬头,柔柔道:“正妃姐姐,昨日东极姐姐令我们不许再打扰姐姐……”
萧汝荷说的极其含蓄,江蒂娥面上开始难堪,这时,萧汝荷又怯怯的道:“可是,妾觉得,这是礼数,更何况姐姐已经大好。”
“妾昨日想起了自己的过往,真是羞愧不已,所以,即使她们都不来,妾也要坚持与姐姐的晨昏定省。”
萧汝荷未说乐来兮一句不是,可是却字字如针刺,扎在江蒂娥的心上,她猛然觉得,自己看错人了。
(这几日,老家也是一直下雨,朦朦胧胧的天空,总让我想起小时候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