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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霍文东正和二宝大眼对大眼,气氛僵滞。
临去厨房时,周冉顺手就给二宝扔了块果脯吃,霍文东觉得让这猫在他俩吃饭地方进食实在忍受不了,赶了几次,二宝的犟脾性也起来了,脑袋微低,弓起身子,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架势。
霍文东对小猫小狗类的动物半点好感都没,尤其是这种小小只,脆弱又难养的,简直就是麻烦制造品。这会子,见二宝三番两次跑回来撂爪子,霍文东也有点不耐烦了,右手一抓,避开二宝伸过来的爪子,拎起后脖就是一扔,吓得二宝尖声厉叫,满屋子乱跑。
周冉看着这混乱的局面有些头疼,赶紧弯腰抱起二宝,伸手抚摸它的后脖,给它顺毛,又从口袋了直接从空间取了些老太太特意给他做的果脯,放在手心拢着伸到二宝嘴边,“不是馋着呢嘛,吃完这个去厨房看鱼吧,今儿个刚送来一条几十斤重的鲢鱼。” 那是入冬之后,村里亲戚特意给老太太送来的。
二宝眼珠子一亮,小心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果脯,然后不无得意的摇摇尾巴回头看了一眼霍文东,如愿看到男人黑下来的那张脸后,才慢条斯理的解决掉周冉手心里的果脯,吃完拿毛茸茸的猫耳朵蹭他,小声地‘喵哦喵哦’叫两声,算是报备行踪了,甩甩尾巴,轻快的从门口一跃而出。
霍文东眯眼看周冉,他觉得少年太宠那只猫了,这样不好。
周冉也看霍文东,这男人连只猫都容不下,越来越不讨人喜欢了。
两人都对对方意见颇大,一时间竟是谁也没想开口说话。一直走在周冉后头的陆远有些奇怪的从周冉后背钻了出来,轻轻的拉了拉周冉的衣角,小声的叫哥哥。
周冉低下头一看,才记起是刚才跟着自己来的小孩,温和朝他笑笑,端出事先拿出来的果酱,拉着他坐在小桌旁,给他放好了勺子,颌首道:“吃吃看,味道还不错。”
陆远点点头,见那轮椅上的男人一直看他,冷冰冰的眸子不含一丝感情,冷冽的让人不敢直视,陆远下意识就低下头去,又想起自己父亲的话,男人就该顶天立地无所畏惧。嗯,我不怕,小孩重重点了点头,努力挺直了腰杆,不让自己躲开男人的视线。
周冉端起另一碗放到霍文东面前,不理他们俩之间的暗自较劲儿,迳自走进侧屋一个小杂物间,关上门,谨慎的四处查看了下,才从空间里拿出一坛果酱出来,为防万一,以后要吃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不如现在事先拿出来,总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冬天的阳光带着氲氤的水汽,路边的野梅花开得正俏丽,大大小小的商贩纷纷摆放了不少新鲜有趣的货物,吸引了大群大群的小子姑娘们走上前去观瞻把玩儿,侧头附耳的小声交谈议论着,脸上皆带着节日里的喜气洋洋,和穿上新衣的腼腆与羞涩。
周冉看着窗外出神,脸上带着淡淡的放松和愉悦,凝神看了一会儿,回头询问,“要出去走走吗?外面还挺热闹的。”
霍文东对这个没意见,只是继续僵着张脸点点头,而陆远就更无所谓了,只要和他好看的小表哥在一块,他什么意见都不会有。
三人各自收拾了下,从院子后方绕道经过厨房小花丛前时,就听得厨房门被踢得砰砰作响,透过窗子一眼望过去,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气焰嚣张的抄起一根木棍似乎对什么东西穷追猛打似的,嘴里一直叫嚣着‘别跑,臭猫,’顿时一阵乒乒乓乓的东西滚落声。
周冉上前一步,侧头嘱咐陆远和霍文东在这儿等着,信步走向前去。
二宝蹿上蹿下,狼狈的躲闪着男孩的棍打,不时尖厉的叫上几声,厨房窗户都被关上了,它一时找不着路子逃跑。男孩却是越打越高兴,看见这小黑猫被打得喵喵乱叫就叫他觉得心情舒爽,愈打愈来劲儿,这两天不被关注的郁气也疏散不少。
周冉一脚踢开大门,劈手就夺下男孩手里的木棍,目光凌厉。
二宝纵身一跳,趁机从厨台上跃下,逃脱那个屠宰场,心神惶惶的躲到周冉脚边,看那男孩怒气冲冲的对周冉吼叫,“你个狗杂碎,敢管老子的事儿。”
周冉不想和这种蛮不讲理的人多说什么,弯腰抱起二宝,抄着棍子就向外走去。
男孩见周冉不理睬他,心里的戾气越发浓重,这阵子家人人都在谈论这人的各种好,都围着这人团团转,对他忽视的彻彻底底的。他的名字就叫周志欢,一看那个欢字就足以证明他在家里有多受宠,一再的冷落怎么能让他平衡的起来。周身怨气转浓,周志欢胆子一横,抄起把菜刀就向周冉方向奔去,狠厉一砍,面色狰狞。
周冉敏锐的察觉到不对,侧身一躲,抬脚就是一踹,随手将二宝放在地上,右手反扣直接就卸了他手上的菜刀,劈头就是一巴掌。周志欢咬着唇怨忿的瞪着周冉,索性不管不顾的直接撞上周冉,怎么着也要拉上个垫背的。
只不过,周志欢的来势凶猛,周冉闪的也很快,一时收势不及,脑袋登时就磕上了厨房门口那个花岗石门槛上,破了口子的脑门顿时血流如注,吓得周志欢两脚发软的大声嚎叫,“死人啦,要弄死人了,有人要杀我啊,这狗杂碎要杀了我啊,哇哇哇........”一边吼叫一边哇哇大哭,恨不得将全院子的人都吸引来才好。
周冉厌恶的看着周志欢自导自演的把戏儿,心里恶心的不行,只觉得刚吃下的午饭都要吐出来了。
第一个奔过来的是周志平,他刚从大厅走过来,就听过自家幺儿在那大声嚎哭,本就心情烦闷,哪还有心思去理踩这些事情,可一听周冉也在那儿,心里顿时有劲了,脚上提速,迅速向厨房方向奔去。
见到自家幺儿满面血色的画面,周华平也是一懵,再看到周冉和另外两人也站在那里,心思顿时就活泛起来,心里那些个弯弯绕绕真可说是九曲十八弯啊。
走上前,他劈头劈脑就给了周志欢一巴掌,嘴里怒骂:“小崽子你说什么呢,怎么可以这样说你表哥,都是一家人,你想整啥幺蛾子呢你。”
不等周冉说话,周志欢呜呜哭的更大声了,“不是我的错,本来就是这狗杂碎看我不顺眼,他打我,他打我,哇哇哇.........”
周志欢声音一大,周华平的嗓门就更高了,“说什么傻话,你表哥怎么会欺负你,说,这伤是怎么弄来了?”
周冉冷眼看着周华平刻意将话题引向另一边,果然就见那脑子全是浆糊的蠢玩意儿蹬腿就跳起来,指着周冉破口大骂,“就是他,就是这狗杂碎,狗杂种给我弄的,他不单打我,他还想弄死我,呜呜呜........”
前院的人听过响声陆陆续续都跑到源头来看,周志欢见人来的多了,心里觉得有依仗了,说起话来也越发没遮没拦了,脚下一弯,就是在地上滚了囫囵圆,实实的撒泼皮,“哇啊,要死人了,要弄死我了,救命啊。”
周志欢这副血流满面,浑身脏灰狼狈的模样却是很为他的行为加分,看的人群议论声更大了。
周华平在一旁冷眼看着自家儿子越闹越大,心里快意,对周冉的算计全然没有遮掩,他刚才就偷偷试探过老太太了,看老太太还帮着这兔崽子敛财收红包的举动,还有那话里的意思,周华平才反应过来,敢情这算计来算计去,合着最后还要被这小兔崽子耍个团团转呐,这不逼着他吐出几个子来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不,他的好儿子就给他创造机会来了嘛。
见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周华平上去就是一下,狠拍了下自家幺儿,怒斥道:“吵吵什么,让你表哥给你包扎一下就好了,也就给些医药费的事儿,不嫌丢人呐。”
瞧瞧,这话儿说的,真是又漂亮又实用,表面上为周冉说话减轻罪名,实际是却是轻描淡写的将罪名给他不着痕迹得给安稳了,说是给些医药费,这是好听话,真要弄到给医药费了,想也知道周华平一定不能轻易松口啊,这是王八鳖子咬住了饵死定要吃到肚里去的啊,他要是狮子大开口,看在周华平现在给周冉放台阶的份上,周冉也没有那理由拒绝啊,这算盘可真是打得啪啪响啊。
周冉看周华平那副跳梁小丑的模样,兀自冷笑着,正要开口,就见方才一直跟在身后的陆远跳出来了,虽然对于长辈还是挺畏惧的,但是小孩子想法向来直接而不加掩饰,他觉得自家小表哥没有做错事,自然要站出来为他说话,指着小厨房门口的那把菜刀就申辩道:“刚才明明是志欢哥拿菜刀要砍小表哥,为什么要小表哥赔医药费,要不是小表哥闪得快,这会子他都要流好多好多血呢。”想了想,又道,“志欢哥的脑袋也是他自己磕破的,不关小表哥的事儿。”
周志欢也不装可怜了,叉着腰眼神凶狠的破口大骂,“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帮着外人你也得不了好去,我这伤就是那狗杂种给弄的,他想弄死我,他就是不想我好过,”想到什么,他又转头瞪了眼周冉,“我告诉你,你也别得意,就算大姑现在养着你,你以后赚的钱迟早也是要到我口袋里去的,就算你现在不给,以后也一定要通通送给我,到时我就让你跪着求着我,哼。”
先是陆远这破孩子跑出来搅局,现在自家幺儿又这样蠢的没法救,周华平气得面色铁青,面对他人异样的眼神隐隐有些尴尬,真恨不得立马捂住这坏事的兔崽子的嘴巴,卷吧卷吧塞回他娘肚子里头,啧,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货。
只是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朝着另一个不可阻挡的方向走去,他就是有心想要阻拦也无可奈何。
周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不远处被周华兰拉住的周华宁,意味不明的道了一声:“哦?”
周志欢不理他家父亲一再的眼神示意,妄自认定现在这情况是周冉吃瘪了,要不也轮不到陆远那破孩子来帮忙说话啊,越是这样他心里的得意就越发隐忍不住,嘴里顿时连个把门的也给撤了,笑得洋洋得意的,“你的钱就是大姑的钱,大姑的东西以后就是我的东西,大姑最疼我了,也最听我爸爸的话儿,我让爸爸叫她把你的钱都给我,到那时你就会变成一个穷光蛋,到处乞讨,哼。”
他说的肆意又开心,可不理围观的旁人是如何想法,也不管自家父亲尴尬的埋进胸口的脸,自顾自的陷入自己的完美幻想里。
周华平简直肺都要气爆了,这蠢货从哪里学来这些话,这也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的吗,周围愈加热烈的眼神注视已经让他站不住脚,脸色铁青,上前就要拉着周志欢离开,回家再好好教训他。他这是忘了,平时他两夫妻之间说话从来不避着孩子,人小孩现在不就有样学样,一切照搬吗?所以说,教育要从父母自身做起。
不等周华平动手,刚才还坐在大厅里和族里小辈说话聊天的老太太一下就跳了出来,抽着手巴掌劈头盖脑就是一阵狠掴,直扇的周志欢牙齿松动,半边脸都肿了起来,眉目凌厉,气势夺人厉声斥道:“这是谁教你说的,难道你父母平日里就教你这般恬不知耻,妄自尊大,目无尊长吗?昂!”转过身正面面向人群,愠怒的眼神扫视众人一圈,端肃道:“今儿个,趁着大家都在也好给老婆子的话做个见证,周冉是宁子的孩子,身体里流的既然是老周家的血,那就是老周家的人,将来也是要写进族谱里的,以后要是再被我听到什么狗杂碎狗杂种之类的辱骂声,老婆子我第一个就敢拿火钳子抽烂他的嘴。”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老太太的眼神从周大福的身上转向周华平,眼里的警示意味不言而喻。
周志欢捂着腮帮子呜呜喊疼,周华平却觉得疼得是他一样,虽然老太太扇的是自家幺儿,但是他却真实的感觉到这是老太太给他的警告,若再不安份,那当众丢脸的人可就不是这个还不懂事的周志欢了,他不敢说老太太的不是,但是却把这笔帐通通都算在了周冉身上。
周大福默默转了视线,不再看老太太,看来也是了解老太太这样说一不二的性子,这种胳膊拧不过大腿的事儿他也不是没经历过,反正不管他怎么折腾,这小老太太总有法子让事情发展按她想的来,这矬子遇多了,好歹也学会避着点。
一旁围观的众人也算看明白了老周家的态度,看周冉的眼光也与寻常不同,各自用自己才知道的隐晦眼神看他,惟他本人反倒漠不关心的无谓样。
周母到底心疼自家孙子,眼神示意周华平夫妇速速带走周志欢,然后带着另外两个亲戚家的姑娘到厨房里收拾残局去了。
老太太恢复平日里的笑模样,朝围观的众人摆摆手,让他们赶紧散了,各自找乐子玩去吧。然后笑眯眯的走到周冉面前,献宝似的递给他一个大红袋子,摸摸他的脑袋说道:“说好要帮你要红包的,看吧,满满的一大袋,哈哈。”一副求表扬求夸奖的模样。
这老太太平日里人缘极好,族里小辈有空回来总会抽时间和老太太谈谈心,说说最近遇到的种种,有看不明白的老太太也会笑着小小点拨下,时间一长,这过年时分到周家来看老太太的人经常凑到一起,久了便像过年例会一样,各抒己见,寻求见解,可想而知,老太太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有多高,那是高声一喝,顿有万众拥戴的人物。
所以,对于老太太帮曾外孙讨要红包的行为反而得到了众人的大力支持,人嘛,受了恩惠,自然也要报答回去才安心的。
对比刚才周华平的作态,老太太这样的贴心之举让周冉感到温暖,也不客气,直接就收了袋子,笑着蹭蹭她的手心,“祖母真厉害。”
老太太笑得很开心,全然没有刚才端肃逼人的气势,满是褶皱的眼睛眯起来的时候,仿佛盛满了柔和月光,清淡又温馨。她摸摸周冉的脸颊,温声道:“不要为这点小事儿上心,陪你朋友到外面走走,也去热闹热闹,沾沾喜气。”
周冉点点头,看老太太在周大贵的搀扶下慢慢走出内院,才回头看脸色一直不怎么好看的周华宁,想了想,还是将手中的红袋子放到她手里,“妈,帮我守着吧,我和我朋友出去外边走走。”
周华宁这是被刚才周志欢的话给伤着了,她知道那话不能凭空就从周志欢的嘴里吐出来,肯定是平时有人在小孩子面前这样说,或是给他灌输了这种念头,周志欢才会这样口无遮拦的妄自胡言乱语,她不能想象自己多年的付出竟被人如此看待,心里顿时像被钝刀子一刀一刀剖开一样的钝痛,深深的沦失感将她团团包围,让她喘不过气来。而周冉这样自然而然的语气态度,让周华宁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儿,一直僵着的面孔才稍稍温和点,勉强笑笑道:“那好,你玩的开心点,记得到点回家吃饭,啊。”
周冉点点头,神情专注,也就没有看见一直默不吭声的霍文东现在看着他的眼神有多亮。
一旁的陆远有些着急的扯扯周华兰的袖子,急忙道:“妈妈,我也要跟小表哥一块去外面玩。”刚才周志欢这样抹黑周冉,陆远怕自家母亲会对周冉有不好的印象,连忙恳求。
周华兰笑笑,摸摸儿子的头,低下头给他系好衣服扣子,才道:“出去不要乱跑,要跟着小表哥一块,知道吗?”
陆远忙点头。
看着自家儿子一蹦一跳跟在周冉屁股后头,周华兰心里一叹,到底是高门大户养出来的,这老周家的和人一比,高下立现,单是看自家老祖宗这样精乖的人物也这么护着周冉,就知道这孩子以后一定不是个池中之物,让自家远远跟在周冉身边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拍拍身边依然心神恍惚的周华宁,笑道:“宁子是个有福气的。”
现在她也可以放心了,至少有周冉在,就算以后找的夫家对她不上心也不至于过得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好困,遁走碎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