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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眉如远山,鼻似琼峰,唇比桃花。这是一张得天独厚的脸,美丽的像是撒上了柔和的光晕,透出珍珠般莹润的光泽。
安静的闭着眼睛不说一句话的时候,岑兰芷总是干净美好的让人着迷。而一旦她睁开那双微微往斜上挑飞的桃花眼,里面流转的神情,就把这份无害驱散的干干净净。也许是她每日都会忘记之前所有的事情,性格就显得格外直白真实,毫不遮掩。普通人显然无法消受她这份特殊。
随着睫毛微微颤了两颤,床上的从岑兰芷睁开双眼。她眼中有一瞬间的迷茫,很快就被好奇所取代。她能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但第一时间出现在心里的情绪不是害怕,反而是突然生出的兴趣和好奇,对她遗忘的一切感到好奇。
目光往下停驻在自己那拱起的肚子上,岑兰芷眼睛睁大了一些。
“我怀孕了。”这个念头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脑子里,她坐起来,伸手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突然从里面传来的动静让她动作一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肚子上拱起一个小包又恢复了原状,清楚的感觉到肚子里有个孩子在动弹,这个体验对于岑兰芷来说太新奇。于是她抱着自己的肚子左右仔细的摩挲了好一会儿。
卫谨之提着食盒缓缓的走进房间的时候,就看见岑兰芷在玩自己的肚子。
岑兰芷像是在确认那个圆球确实是连在她的肚子上的,一寸寸的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土,用那双手拂过圆圆的肚皮,脸上满满是兴味十足的表情。
她为了能好的看清自己的肚子,拉开了衣服,衣襟大敞,隐约露出近些日子越发鼓胀的胸口。雪峰微颤,峰上的两株桃花开得正好。那份女子成为母亲后特殊的成熟风情,让卫谨之微微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微沉了神色。
卫谨之并不喜欢她将目光过多的放在某一件事或者某一个人身上,他希望她永远都只在意他只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偏执的念头。
他不高兴的时候,很少有人能看的出来。从前在幽篁馆和未明庄,他不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都是端着那张温和而带着微微笑意的脸,内里矜贵端庄。自从岑兰芷出现后,一切就不同了。她会惹他不高兴,也能看得出他在不高兴。
即使失去了记忆,这一点显然也没变。床上的岑兰芷听到卫谨之进门的动静看过来的时候,一眼就发现了他的心情并不好。于是在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初始好感已经破表的情况下,岑兰芷依然笑问:“你真好看,我看到你就觉得高兴,但是你为什么不高兴?”
卫谨之是这段时间以来,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这么容易被安抚,即使生气,只要她那么无辜而真诚的说着她喜欢他,他就觉得欢喜。从前,有惹他不快的人,通常都会被他整治的悔不当初,从前在隐山书院时被他整治的人尤其多。他不是个和善的人,虽然他表现的无害,但那只是个和人保持距离的疏离姿态而已。
只不过,能惹他动气的人也极少。毕竟眼中看到的东西不同,太多人无法看到他眼里的东西,他甚至没有和那些人动气的冲动。就像人不会和路边狂吠的野狗生气,顶多觉得吵了就教训一下而已。
岑兰芷是最特殊的,她总能让他不高兴。只要她将注意力放在他之外的人或者东西身上,卫谨之就会有种无法言说的烦躁出现在心底,这同他前几十年的心如止水是完全不同的。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这种感觉,但是卫谨之知晓岑兰芷明白,所以她每日都看着他一人。
她能轻易的让他觉得不高兴,也能轻易的安抚他。不过只是一个专注的神情和带笑的话语而已,只有这种时候,卫谨之才觉得自己能维持着从前平和的心态。这种状态对他来说非常的危险,一个谋士不应该有着这样一个影响人心的存在在身边,可他又贪恋着这种感觉,一点都不愿意放手,这种和正常人一样起伏的心情,这种迫切想要拥有什么的心情,是只有岑兰芷才能给他的。
每一日,她一睁开眼睛,看见他,总是会说出一些霎时间让他心情很好的话。常人一般情况下无法宣之于口的话,她却浑然不觉开口就是一派真心,让人心里忽生些微窘迫的同时,也忍不住将喜悦变成燎原的野草,漫上心口。
他从未见过比岑兰芷更爱将调戏的情话挂在嘴边的人,若她是个男子,恐怕会是个花心的惹去无数姑娘家芳心的风流男子。但是现在,她的风流全部都倾洒在他身上,有些时候,面对岑兰芷脸不红心不跳的对着他说着情话的场景,卫谨之心中着实有些无法言说的微妙之感——这种话难道不该是他与她说的?
但是他习惯的已经刻进了骨子里的君子风范注定了他不会将这种心情直白的说出来,他只能听着她说。
那位族长岐鹤就曾这么说过,她说,岑兰芷是无边风月,而卫谨之是十里春风。
卫谨之咳嗽了两声,侧身阖上了门。他的身体近些日子好了不少,能自己行走了,压在胸口的沉闷也去了不少,只是终究是陈年旧疾,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全治好的,总归身体还是有些问题需要慢慢调养。他走到床边,为岑兰芷顺了一下睡乱的长发,然后修长的手指接过她手里的衣带,替她重新掩好大开的衣襟,遮住她的肚子。
“穿好衣服,当心着凉。”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岑兰芷看着他,顺势就窝到了他怀里。“我也不记得你了,但我知道我喜欢你。”
卫谨之在心中默数了一下,这是自从再次见到失去记忆的她之后,第几次听到她说这种话。刚认识那会儿,她时常说这种话,后来在一起后,她更多的是喜欢黏在他身边,这种话反而说得少了。现在,她每日都会说上几遍。
露出个自然而温润的笑,卫谨之再平常不过的说:“因为我是你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所以你才会觉得喜欢我。”
昨日他是说是她叔叔,是她仅剩的唯一一个亲人;两天前他说是和她不相识,在树林里救了她回来的普通读书人;三天前他说他是教导她的先生,两人有了私情相约私奔……有时他有兴致就会编上这么一段。
他少有这种什么都不图光光是觉得有趣就做这种事的时候。
大部分时间,岑兰芷不会相信,只有卫谨之说他们两情相悦的时候她会半信半疑。
比如现在,听到卫谨之说他是她的哥哥,岑兰芷就摇头笑道:“我不相信。”
“哦?为何不信?”卫谨之微笑,替她拿来衣服。
岑兰芷一边伸手让他帮忙穿衣服,一边笑呵呵的说:“因为我喜欢你啊~”
“便没有其他的理由了?”
“不需要其他的理由,我只相信自己的直觉。”每一次,岑兰芷都笃定的好像并没有失去记忆,对一切都清清楚楚。
说到这里,卫谨之就递给她一卷书。上面写着岑兰芷需要知晓的一些事,每一日卫谨之和岑兰芷两人都会在这本空白的书页上添上一些内容,如今已经写了大半本了。卫谨之写的是她从前的事和从前相处的一些情况,但岑兰芷每日拿着本子懒洋洋的写上的,全部都是卫谨之哪一日欠了她一次亲吻,哪一日答应她做什么之类的。
即使每次岑兰芷都是一下子就笃定他们的关系,卫谨之对于这种行为还是乐此不彼,编造各种身份和故事企图迷惑岑兰芷一次。
岑兰芷洗漱完吃完早饭,快速的翻完那本书后,卫谨之就会带着她去消食顺便认人,在池阴族内走上一个来回。
音迟总是在族长岐鹤的门前,一副想进去又不敢进去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很是冷峻。见到他们两个时,特别是看到岑兰芷,一瞬间就多了防备和如临大敌。
岐鹤总是在音迟冷着脸盯着岑兰芷的时候出现,在音迟愤愤的目光和卫谨之看似温和实则冷然的目光中,对岑兰芷嘘寒问暖,关怀她的身体。这种时候,岑兰芷会难得的和岐鹤多聊一会儿,即使察觉到卫谨之不高兴。
“和岐鹤聊天之后要好好安抚阑亭。”岑兰芷每天都会在看见岐鹤之后,恍然大悟自己写在本子上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时常会想要惹卫谨之生气,她很喜欢他不错,但又时常想要去撩拨他一下生气。大概是因为,他生气时,脸上温和的神情缓缓散去,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时候,眼里的情绪太恐怖又太漂亮,每次岑兰芷看着都觉得或许这个人想要杀了她。那种真实又缠绵的杀意,让她毛骨悚然的同时又感觉很兴奋。
卫谨之甚至不能容忍自己是岑兰芷的“最在乎”,他要的是她的“只在乎”。不能得到的时候,他常常想要毁灭她。
所以,在岑兰芷怀胎十月生下一个女儿,然后突然没了气息的时候,卫谨之甚至感觉到了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中滋生出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