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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姬杼强拆宫门那一节,元千月眉间一蹙,捏着针的手突地用力,绣花针斜斜穿过衣裳,猛然刺入另一只手手指。她立即放下衣裳,拿了手边的帕子包住手指,不叫血污了布料。
钱嬷嬷并未注意到这一点,仍在慷慨激昂地说着那个故事。姬杼对苍郁的偏宠极大地冲击了她——许多君主在踏上昏庸之途前也是个英明的人,而一旦踏上昏庸之途,往往一去不回头。而这昏庸多半与女人相关,姬杼在她眼里已经步入昏庸的不归路了。
她对自家万事不急的贵妃非常担忧。无论什么时候,元千月的表情都是淡淡的,任旁人心急火燎了,她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娘娘怎么能如此平静?长此以往,苍氏妖女若是怀了陛下的子嗣,占了太子之位,娘娘可就难有出头之日了。”钱嬷嬷苦口婆心地劝道。
可只看元千月不掩笑意的眼神,就知道她什么也没听进去。
元千月松开手指,见钱嬷嬷紧张得很,唇角带笑地解释道:“嬷嬷放心,太子之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苍氏女人的孩子。别看陛下平日严肃,其实他很喜欢玩些小把戏,只是这次玩得有些过,嬷嬷才会如此慌张。”她将绣到一半的衣裳放进一旁的匣子里,起身下榻,对钱嬷嬷说道:“唤心玉梅雪进来为本宫梳妆吧。许久没听到这么好笑的笑话,本宫心情很愉悦,想出去走一走。”
钱嬷嬷叫来了两人。她觉得贵妃过于乐观,还想再劝两句,贵妃却已坐在了梳妆台前,指点心玉和梅雪替她翻找合适的衣服和首饰。
因着还在病中,元千月的装扮十分素淡,高耸的乌发上只插了一只镶金的玉梳,穿着一袭艾青色的长裙。然而便是这般简单打扮,也难掩自然而成的华贵气质。
钱嬷嬷称赞道:“娘娘就是随便这么一打扮,也比苍氏那个小毛丫头贵气得多。”
“她毕竟是皇后,嬷嬷说话还须注意些。”元千月淡声责备。
外面辇车已备好,元千月正欲动身,心玉却突然进来通传:“娘娘,户部侍郎求见。”
心玉口中的户部侍郎便是元千月的兄长——元故。传闻元千月未能做成皇后,姬杼便提携了元故为户部侍郎,以作补偿。而事情真相是姬杼早想提携元故,只是怕直接提拔会有些古旧的大臣出手阻拦,才借了这个机会。
“哥哥怎么来了?”元千月快步走到兄长面前,面上抛却了平日的沉稳,换上满是小女儿娇态、毫无防备的纯真笑颜。
她的兄长元故——亦即眼前这个身着石青色朝服的男子,是一个面相非常老成的年轻人,寻常人见着他总会以为他已过而立之年,其实他才二十五岁。老成似乎是元氏的一个特色,只是元千月更多显露在性格上,而元故则无论性格还是面貌都占了。
元故和元千月是亲生兄妹。元千月还是个婴儿时,元故很恨她,因为她出生没多久母亲就过世了。家里的下人说母亲是被元千月克死的,元故听信了,看也不看她一眼。母亲过世,父亲元煜又从不插手内院的事,年幼的元故和元千月便一起被移交到了祖母手中。
和别的小孩不一样,元千月从小就不爱哭,一逗就笑。时年六岁的元故每天下学回到祖母那里,都能看到一个胖娃娃冲着他笑还伸手要他抱,时间久了,他开始慢慢觉得这个小孩长得还是挺可爱的,有一些些像母亲;后来祖母又告诉他母亲的死同妹妹没有关系,他就再也不讨厌这个胖乎乎又喜欢亲近他的小娃娃了。
过了两年,元煜续了弦,元千月也能走会跑了,精神不济的祖母已不能很好地照看两个小孩,元煜便想将元千月交给新娶的小妻子宋氏照顾,仍将嫡子养在母亲那边。
哪知无论在谁手里都很听话的元千月,在被宋氏照顾的第一天晚上就嚎啕大哭了一整夜,直到被送回到祖母身边才停歇。
元煜倒是不在意,只以为女儿认生。看着妹妹长大的元故心疼了,不放心让继母养着妹妹,央着祖母把妹妹要回来。一个自己都还没长大的毛孩子,却跟祖母信誓旦旦地说会照顾好妹妹,祖母一时感动,答应了他。
元故自幼在家中书房随请来的名士读书,并未去过外面的书院;因此元千月亦是跟着哥哥在书房里长大的,同元故一样爱看书。元故长大一些后,怕妹妹长成书呆子,又请祖母帮忙,聘了以前宫中的女官在家中教导她。
没有母亲的元千月在兄长的悉心保护下,天真无邪地长到了十五岁,该是定亲的年岁了。
被兄长捧在手心里呵护大的少女,看腻了父亲妻妾之间的勾心斗角,从没想过要入宫去和无数个女人抢一个男人。而元故初入朝堂,一边尽心于政事,一边为妹妹物色合适的夫家,皇宫也从未进入过他的视线。
直到有一天,他瞒着父亲递了一道提用庶族的折子。
虽是自己写的折子,元故并没有指望能立时入得皇帝的眼。周朝重门阀,庶族只可为门客,没有站在人前的机会。数百年的积习不是一朝能轻易为人接受的,他早已做好了准备要再递几十上百道相同的折子,哪知命运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坎坷。
姬杼读了折子,只觉执笔之人仿佛是神交已久的故友,每一句都是自己的肺腑之言,激动得等不及召元故入宫,直接深夜出宫,微服私访了元府。
元千月正在兄长的书房里玩。听到有客人这么晚来打扰兄长,便走到屏风后面,看看这不识趣的客人长什么样,来找兄长做什么。
这一看却魔怔了。
一向通情达理的元千月突然固执起来,非姬杼不嫁,哪怕他是皇帝,永远也不能只忠于她一人。元故哪里舍得把妹妹送到皇宫那种地方去?可他劝了许多次,甚至怒到威胁要与元千月断绝兄妹关系也无用,最终不得不求助于父亲,圆了她的心愿。
“听说娘娘病了,臣下和祖母都担心得很,才得了空就请命进宫了。”元故道,指了指桌上堆着的满满的点心:“荷月斋的点心。臣下许久不来,娘娘也馋了吧。”
元千月喜道:“还是哥哥疼我。这一病两个月,想吃荷月斋的点心许久了。”
元故皱起眉:“娘娘得了什么病,竟然两个月也没好,宫里的太医这般不济事,连病也不会治么?”
元千月闻言,对身后的心玉使了个眼神;心玉会意,将在殿中伺候的宫人都遣了出去。
“这里不便细说,哥哥随我来吧。”元千月起身,引着元故向东稍间走去。
长秋宫主殿共有七个房间,其中东稍间里请了佛像,是平日元千月静思的地方。这里远离殿门,说的话也不易被人听到。
元千月焚了香,又泡了元故喜欢的茶,这才坐在了他对面的榻上,准备告诉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元故见她虽面露病态,但一双眸子依然如寻常一般清亮,便知久病不愈只是个幌子。
“事情要从两个月前,苍氏入宫不久说起。”元千月细细说起了先前发生的事:“我偶感风寒,命钱嬷嬷去取了药来,本以为身子康健,隔夜就能好转,谁知过了两日,倒是越发病得厉害了……”
自幼冷眼旁观元府后院的争斗,入宫数年也领教过不少明里暗里的害人招数,元千月不会傻到对此毫无知觉。尽管写药方的太医是惯常召唤的那位,她仍是当即命钱嬷嬷去取药渣来,叫略通医药的心玉仔细查看。
心玉在药渣里找到了不在药方之中,却与太医所开药方相冲的草药。
“谁这么大胆!”乍听有人敢害自家妹妹,元故立即沉了脸,低声怒喝道。
“皇后。”元千月抿了一口茶:“或者说是苍氏为她安排的两位嬷嬷,她们曾服侍过先皇后。为了后宫理事之权,才给我下药,然后以我身体不支为借口理所当然地夺走。夺|权之事是皇后牵的头,可我看她畏畏缩缩的,对那两位嬷嬷言听计从,想必只是个傀儡。”
“她们既已夺回权利,竟然还不知足地继续下毒!”身为户部侍郎兼姬杼的得意干将,他笑时能令人敌意全无,怒起来也能叫人从打心底想离他远远的。
此时他仿佛怒到了极致,一张脸像阎王似的,连元千月也觉得有些怕。
她的这位兄长,生气时向来很是威严。
“哥哥听我说完。”元千月道:“苍氏夺了权后就没在药里动手脚了;而我早早发现了那药中乾坤,即刻停了药,如今也早好了。只是为着一些事,才故意做出体弱的样子掩人耳目。”
她平时只是刻意做出病怏怏的样子,除了心玉,连钱嬷嬷也不知道她在装病。
“为着什么事?”元故追问。
“妹妹要卖个关子,否则可就没意思了。”元千月俏皮一笑:“哥哥和先生可没教过我要忍气吞声,我不能被人白白地欺负了去呀。说到这个,哥哥帮我做一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