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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只听屋外传来了熟悉的银铃之声:“你个肥猪就不能有点儿堂主的样子?”
苦木忙从背后取下一把镰刀,熟练地顺势一搅,以用皮毛包裹着的镰柄缠住链鞭,似是习以为常。他猛地一拽,将公孙莲拉进屋门,道:“我堂弟子都没意见,你瞎咋呼个什么劲儿?”
公孙莲双手扯着鞭把,不服气道:“没别的意思,单纯地瞅你不顺眼!”
苦木再次发力,将她拉近数步,举起另一把镰刀,威胁道:“你再瞅个试试!”
“瞅你咋了!”公孙莲眼看不敌,却毫不惧怕,“就瞅你,就瞅你……”
“让你瞅你就瞅,真没骨气。”苦木疾转镰柄,使其松开链鞭。公孙莲反应不及,失去平衡,连退数步,被脚后门槛所绊,一屁股摔坐在地。
“死肥猪!我非要……”公孙莲本是大怒,忽然瞟见了屋内的计不灵,顿时脸色大变,甜美一笑,直接起身扑进了他的怀里,“书生哥哥,你来啦!”
“呃……”计不灵慌张抬起双手,僵硬地点了点头,“啊,来了。”
苦木横肉微颤,几座高峰在眉间拔地而起,道:“一会追着我要打要杀,一会对别人又搂又抱,这丫头真是有病!哼,我去准备药材了!你们慢慢儿抱着吧!”瞪了计不灵一眼,拂袖出门。
“哎你别误会啊!我……”计不灵正欲解释,却见雪灵狐自公孙莲背后蹿出,激动地在他肩头蹦来蹦去,眯着双眼,似带笑意。得此殊荣,他本应高兴,只是难免想起遭公孙古残杀的旁氏父女,不禁叹了口气,道:“看来咱们的‘接风洗尘’是没戏了,哎陆兄,你不会忘了要和我比酒吧?”
陆无涯转身跨出屋门。
夜幕之下,李家宅院内灯烛相应,厅廊通明。这宅院本是一位李姓达贵所有,只因早年丧妻,立誓不娶,故而无子,晚年之时,偶遇炼寿堂前任堂主,两人志趣相投,相见恨晚。当时夺天教覆灭已久,炼寿堂正邪皆敌,地位尴尬,前任堂主为此愁不能食,本无意诉苦,不料那位李姓达贵竟将宅院赠送,以为炼寿堂洗心革面。
望着院中人随影舞,陆计二人坐于屋顶,一个忙着喝,一个忙着说。
“陆兄你可知道,酒这东西啊,传说是因杜康老爷子做了个梦。老爷子顺照梦中指示,要在九日内寻得三滴不同之人的血,滴入自家门口的泉水里,便能得世间佳饮。于是他先后找来了秀才和文士,但怎么也找不到第三类人。就在第九日,他在一棵树下寻见个傻子,时呕时吐,脏不可耐,无奈期限将至,只好求其滴血。他将三滴血滴入泉中,顿时热气腾面,香飘百里,因耗时九天,故名为酒。”计不灵瘫在酒坛之中,喘着粗气。
陆无涯静静听着,随手掀开一坛,递至他面前。
“不行不行,再喝要死人了!”计不灵连忙摆手,“你当真喝不醉的?”
陆无涯斜坛仰头,酒似激瀑,痛快之后抹了抹嘴,道:“酒休人自醉,梦与杜康眠。”
“我总算明白一杯大师为何要你戒酒,原来是怕你把天下好酒给喝光了。”计不灵道。
陆无涯掏出秘银坠,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坠子是我哥哥打造的,他生前是个好赌之人,死了之后,我便承其旧业,也成了好赌之人。”计不灵道。
“这也拿出来赌么?”陆无涯道。
“我不会武功,放在你那里反倒安全。”计不灵道。
“不怕拿不回去?”陆无涯道。
“该是我的,总归会是我的。”计不灵道。
陆无涯重新打量起他,微微摇头,邀月而饮,道:“倘若天天都喝个烂醉,你我就能做一辈子的朋友了。”
计不灵不禁皱眉,道:“不醉便做不成一辈子的朋友么?”
“我问你,你为何跟着我?”陆无涯道。
“我算命,而你有命。”计不灵道。
“计不灵才会算命,但你不是计不灵。”陆无涯道。
“那么谁是?”计不灵道。
“没人是,这世间本就没有计不灵。”陆无涯道。
“那么我又是谁?”计不灵道。
“不知道。”陆无涯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计不灵道。
“是希望我永远都不用知道。”陆无涯道。
“倘若你必须知道,还会与我喝酒么?”计不灵道。
“看情况。”陆无涯道。
“看什么情况?”计不灵道。
“看你的酒够不够香。”陆无涯道。
计不灵怔了怔,不禁苦笑,掀开一坛,起身高举,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灯红映面,美酒如血,把酒言欢,豪饮而尽。
次日中午,阳光唤醒了他的肌肤,却没能蒸发掉一身的酒气。几番翻滚跌撞之后,他在一串咚咚哐哐的磕碰中成功下床。当然,是用屁股下床。经此一摔,他倒是清醒了许多,抱起掉落在地的木盆干呕了半晌,终于在两位闻声赶来的炼寿堂弟子的帮助下稍做洗漱,走出屋门。
与此同时,后院的方形石台周围已围满观众。
石台之上,苦木和红梅分别立于东西,左手各摆着足有半人之高的青铜药炉,旁边药锅药臼一应俱全,右手各分落着三十种药材,花草粉块,虽然除去甘草、艾叶、乌头等常见药材,还有不少难以辨认,但总归没有出现凌茉花那类奇异之物。
只见一名身着褐衣的年轻男子走上石台,向着四面一一拱手,道:“在下曹备,本为蛇蝎宗新任宗主,如今随红梅婆婆投靠炼寿堂,已是普通帮众,承蒙苦木堂主器重,才有幸作为今日比试之裁判。在下定当倾尽全力,以保此场比试公平公正,还望诸位监督。”
“我还以为红梅是个年轻姑娘呢。”计不灵一胳膊搭在陆无涯肩上,垂着脑袋,双眼半睁,“你昨晚喝了那么多,就一点儿都不觉得头疼?”
陆无涯没有理他,只是望向被深红袍子严严实实裹住全身的红梅。因为太过瘦弱,她看起来就像是一根干枯的梅枝,但凡风吹草动,怕是连站都站不稳的。而在帽子的阴影之下,那张凶恶的面容总令人有些不大舒服。
“比试三局两胜,每局以半个时辰为限。先由双方炼制毒药并且交换,再各自根据毒药的色形味进行判断,炼制解药,如觉无能为力,便可在此时认输,最后,两人将毒药与解药分别服下,之后半个时辰内无恙者,单为胜,双为平。尽管在下很不想补上这最后一句,但……若因比试而发生不测,皆为自取,旁人不得生恨。”曹备道,“没有什么异议的话,双方就此……”
“慢着。”红梅突然发声,嗓音十分沙哑,却不乏力度,“堂主,老妪有个请求。”她的口音与中原话略有不同,故而听起来有些奇怪。
“您请说。”苦木道。
“堂主尊重年长,才自己站西而让老妪站东,实在感激不尽。但是老妪向来不喜阳光,稍后太阳西落,阳光正好照来,定会令老妪不大舒服。”红梅咧嘴一笑,“如果堂主没有什么忌讳的话,可否换边而站?”
望着那张因笑容而稍显扭曲的面容,苦木只觉不大对劲。但今日比试本就是为稳住人心,若是对前辈有所不应,只怕还是会留下闲话。于是他牙关一紧,道:“自然可以。”
烈日当空,两个黑影在石台中央擦肩而过,没有惊起一丝微风。然而就当苦木在东边站住的时候,发现有两味药材掉在了地上。
半夏?三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