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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局比试结束得比想象中要快,丝毫不给太阳偏西的机会。
红梅没有使用什么令人眼花缭乱的配方或是技巧,只是以附子和乌头加之几种辅助药材,随便丢入锅中,熬出了能够伤人肾脏的“沥血汤”。虽说出奇简单,但也目的明确,就是逼着苦木不得不以蜂蜜配合甘草解毒。她显然看穿了他的计划。
至于苦木以蝎毒等材炼制的“麻痹散”,红梅根本懒得使用解药,只是将其服下,静候毒素与血液融为一体。毕竟,蛇蝎之毒对于她而言比下酒的饭菜还要普通。这看起来的确不大公平,却也是众人意料之内的事情。
平局,已经是苦木可以接受的结果了。
“要不你就捣上一大堆巴豆,拉死她。”趁着中场休息,醉意未尽的计不灵开始乱出主意。
苦木白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红梅的资历与地位都比我高了不少,若能保证三平,倒也足以令局势有利于我。但我不太明白,她一开始就要求换边,接着又在地上丢了半夏和三七是什么意思?难道只是巧合?”
“还有没有什么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陆无涯道。
苦木挠了挠头,似是想起了什么,道:“你知道我的鼻子比狗的还灵,什么药材都能闻出来。在她方才熬制的沥血汤里,我闻出了两种完全没有必要加入的药材。”
“什么药材?”陆无涯道。
“合欢和假苏。”苦木道,“不知是不是她在试图改进配方……”
“不行了不行了!”计不灵突然发作,“你们慢慢儿折腾着,我肚子疼得厉害,得去趟茅房!”二话不说便捂着肚子冲出了人群。
陆无涯的目光随他追了片刻,不禁微微皱眉。
“先别多想,专心炼药,我们都在这儿,量她也不敢胡来。”夏饮晴话音刚落,只听一声锣响,第二局比试就此开始。
炼毒阶段,苦木只是随手取了几样药材,稍加研磨,丢入药炉,显然在失去甘草之后已对获胜不抱希望,故而节省药材为解毒准备。再看对面,红梅那双瘦弱得只剩下骨架的老手在药材间来回拿放,轻快,熟练,没有丝毫颤抖。她的表情很是严肃,却不是那种因紧张而显露的严肃。老脸扭转之间,可以探见她的腮骨正凸起着,令人感觉像是咬紧了牙关,应该是干瘦使然。
但或许,是她当真咬紧了牙关。
陆无涯认真地观察着她每一个动作,眉头越皱越紧。他虽未正式从医,却因时常流血受伤需要医治,渐渐地也认得了不少药材。他注意到,红梅此局首先取的四种药材,分别是狗脊、马兰、猪苓和鸡冠花,非但无毒,反倒有解毒之效。
她绝不是在比试炼药,就算是有意让苦木获胜,也不会用这么明显的方式。她究竟想表达什么?如果说狗、马、猪和鸡都是动物。那么合欢和假苏呢?半夏和三七又是什么……半夏和三七!陆无涯背后一凉,对夏饮晴道:“保护好秋梨。”
“怎么了?”夏饮晴见他面色凝重,立即抓住了秋梨的手。
“‘夏’的一半是‘夂’字,而三七又称田七,夂加田为‘备’,再将假苏与合欢各取首字,便是‘假合’,指的应该是曹备此番投靠炼寿堂是假。”陆无涯低声道,“第二局,红梅选的四种药材都与动物有关,武林中以驯养动物为兵器的门派只有御灵堂。我觉得她是想告诉我们,曹备串通御灵堂图谋不轨。”
夏饮晴望向红梅凶恶的老脸,目瞪口呆,一时难以置信。但事实是红梅的举止的确奇怪。她想在比试中胜过苦木非难事,若是陷害曹备或者另有所图,大可等到那时再说,完全不必在此时费尽心思来以暗语表达,看来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不得已而为之。
“公孙古定是查明了公孙莲在此,才与曹备勾结。”夏饮晴道,“我们得告诉苦木。”
“双方活着比试就不能中断,况且我们也没确凿的证据。”陆无涯望向曹备,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这一对视,曹备面色大变,急忙向旁人低声吩咐了几句,朝外院快步而去。
他警觉地在厅院中绕了数圈,终于在宅门前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跟来的陆无涯,双手攥紧,冷冷道:“我本只想抢个炼寿堂堂主来当当,没想到还能顺便报了杀父之仇,实乃天意!”
陆无涯仔细打量着他,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怎么,忘了?”曹备怒目圆睁,“三年前的那个夜里,我爹就在龙啸山庄!”一脚踹开宅门,公孙古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没有帮众,只跟着一头异常巨大的银虎。银虎身及丈长,倘若站立,足有一人半之高,皮毛雪白,其上烙着伤痕无数,更有一道长疤自颈部左侧延至尾前,几乎是将虎身横斩两半。它的眼神凶恶至极,死死地盯着陆无涯,似是瞧见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不禁虎口微张,唾液急流,尖齿渗人。它便是御灵堂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凶兽,“独啸天”。
公孙古轻抚着独啸天的后颈,喝道:“将莲儿交出来,我让啸天给你留两根骨头好下葬!”
忽听偏院传来叫喊,闻声望去,只见数缕黑烟升起,随之传来一股浓烈的刺鼻焦味。杂乱之中,又有数只雄鹰掠空而过,院外犬吠四起。
“公孙前辈,在下已派人烧毁蓄丹厅。没了丹药,炼寿堂不过一盘散沙,任您宰割。”曹备一脸小人得志。
“不错不错,待我寻回女儿杀了苦木,这炼寿堂就归你所有了!”公孙古道。
“多谢前辈。”曹备拱了拱手,“在下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您能将陆无涯的头颅割之于我,以祭家父在天之灵!”
公孙古微微皱眉,瞥了他一眼,不悦道:“自古以来,江湖恩仇之事,皆凭个人本事,你要我替你报仇,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外人非但笑你无能,还要说我多管闲事。”
就在这时,只听屋顶传来深沉而空灵的声音:“你怕的只是被人说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