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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的西武林道消魔长,密宗与朝廷勾搭在一处,慢慢失了佛门的正道之风,渐渐不插手江湖中事。彼时朝廷专注于太荒山战事,无暇内顾,这些魔道门人便肆意搅风搅雨,于是西武林中便以白骨灵道为首,这支魔宗的门人大多修有邪门心法,有好食处子之心的,有好挖婴孩之脑的……一时间西秦百姓夜不敢外出。
彼时卫将离年少,每隔十天半个月便要与魔道中人相杀,入江湖两年,便连杀了白骨灵道四位喜好虐杀幼童的长老,一时间魔门恨之入骨,蓄谋围杀卫将离,哪知卫将离没杀掉,她的一位朋友却是误中埋伏,力战而亡。
卫将离闻此噩耗,在那位朋友灵位前磕破了头,誓要为其报仇,纠集当时性命相交托的挚友,结义为清浊盟,结义当日,二十几位散客豪侠臂系白麻、一齐杀入白骨灵道道场,卫将离带头将魔宗宗主枭无极腰斩,随后更是将整个道场上千魔人血洗一光。在那位朋友头七时,清浊盟之人将血染的白麻供在其灵前,恸哭送其出殡。
而最后,由于卫将离在这场诛魔行动中雷厉风行,又首杀魔宗宗主,众人便推举其为盟主,又在西武林诸门会武中斗败群雄,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西武林的共主。
卫将离与那枯骨索徐廉的恩怨便在此,何况她在成为盟主之后,对西秦残余魔道赶尽杀绝,直逼得徐廉自西秦出逃,这桩深仇大恨,若是在这里暴露身份,那徐廉怕是非要生啖其肉不可。
这么小声与表情凝重的殷磊一说,后者便目光诡异地看着卫将离。
“你怎么跟谁都有仇?”
“谁让这些个冤家都往你家地盘跑呢。”卫将离一副自己很委屈的模样,又道:“我那会儿不是年轻嘛……早知道有这么一出,在西秦我就把他做掉了。”
——凭什么说我事儿多!你事儿也不少好吗!
殷磊也知道她现在武功全废,若那人真的如卫将离说得那般可怕,他的暗卫能护住他,能不能护住卫将离便是另说了。
“我让暗卫护送你先走,你出去之后便直接回宫吧。”
“干嘛呀,我还想多看一会儿呢。”
卫将离却丝毫不见紧张之色,还笑嘻嘻地道:“跑不掉的,全东楚找不出第二个有我这样绿眼睛的人,他们的包厢又在楼梯口,我怎么走?不过你放心,白骨灵道的人对我一向闻风丧胆,便是他认出来了也不敢先向我动手,没准我还能唬一唬他呢。”
——你咋那么虎呢?
卫将离摇着扇子又道:“说起来徐廉这老鬼也是个心气儿高的,他旁边坐着的那藏头露尾的人是谁呀?”
“你不要问了,不是该你管的。”
“这么说你认识咯?”卫将离好奇地看了一眼正与蒙面人交谈的老者,道:“那紫绸衣老头儿,肚圆唇厚又秃额,想来平时说话多鞠躬少伙食好,是个高官吧……你要是知道就告诉我呗,都是一起喝花酒的交情了,我保证不往外说。”
殷磊对卫将离的价值观产生了绝望之感,只能暂且把她当条汉子看,道:“那老者是慧妃之父,他对面的人,看模样仪态,多半是我二弟江都王殷焱。”
“哦,就是你那个发麻风的同母弟弟吧?”
“嗯。”
卫将离想着王爷结交大臣,又是一出政斗戏,倒也不是特别感兴趣,忽然又问道:“殷焱?哪个焱?”
“……三火焱。”
卫将离顿时笑出声来:“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叫殷森呀。”
皇帝就知道她要嘲笑这个,面无表情道:“我三弟本来是要叫殷森的,但窦太妃当年拼死抗旨,后来父皇就改成了殷淼。”
“你也不要太难过,听玥瑚说我弟当年是要叫卫红药的,也是后来大臣们觉得名字太娘,才改了个汉子的名。大家都是困难年代过来的,取名品味不能强求,要理解上一辈的人。”
可能是卫将离这边笑得太猖狂,皇帝余光瞥见那名叫徐廉的老者看过来,连忙举起酒杯送到卫将离面前挡住她那双随时可能暴露的碧眼。
“你差不多得了啊,要笑回去笑!我跟慧妃的爹不能见面!”
“哎呦这可晚了,你看那徐老鬼已经起疑了,不一会儿就得过来。”
卫将离一看那徐廉低头和蒙面人说话,便知道他是想过来视察一下,起身拦住路过的婆娑楼老鸨,道——
“开间房,找个姑娘。”
老鸨茫然道:“二位公子要几个姑娘?什么样的?”
“一个就行,要高一点的,年纪大的……先开个单间,最好是临街的。”
一听说只要一个姑娘,老鸨的目光诡异起来,不过也没多说,直接把他们带到拐角尽头的一间房。
“二位公子稍等,姑娘马上就来。”
卫将离一进门,撸起袖子就开窗,一脚踩在窗台上目测了一下高度,回头道:“你也不想被发现吧?”
“那徐廉是来找你,又不是来找朕。”
“你可别大意,徐老鬼眼睛刁得很,刚刚已经瞧见你的袖子了,见了你肯定要抓着盘问我的行踪。如今之计,咱们得跳窗走了。”
殷磊沉默了一下,道:“跳窗?”
“对呀。”
殷磊跟着目测了一下高度,顿觉头晕,道:“……这、这可是三楼。”
卫将离再度被他的废柴震惊了:“才三楼而已,这你都恐高?!让暗卫接着你也不行吗?”
殷磊不承认,梗着脖子道:“朕是正人君子,君子怎能从窗户走?”
卫将离叹了口气,道:“你不愿意跳就罢了,好在我准备了第二套方案。”
“什么方案?”
卫将离还没说话,正巧一个黄衣姑娘推门进来,见了卫将离脚踩在窗台上,一脸疑惑道:“二位公子这是?”
卫将离迅速从窗台上下来,看了看那身量颇高的黄衣姑娘,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殷磊的身形,满意地点点头:“那个啥,我给你的黄莺丹你带了吗……”
“没带!事不过三!朕怎么可能随时把那东西带在身上!”
“是啊事不过三这不才第三次嘛,快点没时间了!”
半刻钟后。
卫将离:“你这不是带了嘛!”
殷磊:“朕跟你说这是最后一次!”
卫将离没听他说话,对床-上裹着被子笑得腰痛的女子道:“谢谢姐姐帮忙化妆了,改天回来必然报答姐姐的恩情。”
“姑娘不必多礼,就是……嘻嘻~还是头一次见有公子能打扮得这么妩媚动人,这声音勾人的,都比得上隔壁兰雀阁的头牌儿了。”
卫将离耳尖地听见隔壁开门之后姑娘的惊叫声,撑着窗台跳到窗外,扶住墙边的旗杆道:“徐老鬼要来了,你就从正门走,我喊暗卫在门口准备好马车,你来了就直接上车。”
“喂你小心点!”
殷磊正说着话,就见卫将离熟练地用袖子一裹那旗杆,像只猴子一样顺着便落到了下面无人的巷子里。
……她也太胆大了。
殷磊一脸苦相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那女子笑道:“公子直接出去便是,您的衣物妾自会收好,若有意下次可以来取。”
殷磊无法,硬着头皮推门出去,只见隔壁的徐廉老者刚一脸阴沉地出来,与他擦肩而过时,狐疑地看了他两眼,倒也没有怀疑,径直往里间去了。
殷磊只得绷着脸穿过回廊,瞥见看见任大人还在和蒙面人对谈,便加快了步伐,想从楼梯下到大堂。
哪知刚走下楼梯没两阶,那任大人便开口了——
“站住,老夫怎么没见过你?转过身来。”
怪就怪在刚刚那黄衣姑娘打扮得太过了,搞得殷磊整个人显得特别出挑,让正搂着美人的任大人一眼就注意到了。
……毕竟大臣天天跪皇帝,心里多少对天颜有几分怨怼,一看见有个姑娘跟皇帝的身形有点微妙的相似,顿时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复杂心情。
殷磊对着镶在墙上装饰的铜花上看了一眼,隐约能倒映出自己的样子——刚刚让那姑娘梳了个遮眉的发式,饶是觉得他娘也看不出来,心里还是有点发虚,僵硬地回过头。
只听任大人见了他,满眼惊艳道:“婆娑楼进的新蕊是越发了不得了,公子平时自律颇紧,今日既然来了婆娑楼,便放松一下可好?”
……朕回去要向慧妃问她爹的罪!
“不必,与任大人事已谈罢,今日还要等一位贵客,身边留些风尘之女总归不好。”
任大人笑道:“那贵客再美还能胜过婆娑楼里的万紫千红?您看这姑娘也是难得的绝色了,我看还是……”
那蒙面人略有些犹豫,摇了摇头,道:“还是正事为先,本……嗯?”
蒙面人是无意间瞥了殷磊一眼,一下子站起来对想要直接跑下楼的殷磊道:“那女子,站住……你,说两句话我听听。”
“什么?”
入耳嗓音软媚如空谷莺歌,绝不是假声口技能装出来的,蒙面人的身形顿了顿,像是消除了怀疑,但见殷磊反应古怪,还是不依不饶道:“你叫什么名字?”
殷磊的尴尬癌已经瞬间扩散到不能忍的地步,眼下只得继续硬着头皮说:“我叫……叫小殷。”
“说清楚,是樱花的樱,黄莺的莺,还是……殷商的殷?”
这一问,殷磊心里就是一跳,就在他快绷不住的时候,肩膀上搭上一只素手,轻轻把自己推到身后。
“此地是妾身友人所开设,还请公子勿要为难楼中的姑娘。”
比起那声音如同曼陀罗扫弄过心尖一般地勾人,包厢中看着女子解下面纱的两人直接呆滞了,那任大人手中的茶盏甚至于都落地摔得粉碎。
“多谢了。”
殷磊这会儿已经尴尬到极限了,只想离这是非之地远远的,见那两人傻了,也顾不得看为自己解围的女子容貌,转身便下了楼,余光看见救自己的是个一身红纱,头戴梅花钗的曼妙女子。
他隐约听见那红纱女子婉声对覆面人说道——
“……白先生邀我赴楚……令君久待,殊为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