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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除了睡觉的那些时间,方琴就没停下过对司音的狂轰乱炸,问题无非集中在什么时候开始,现在进展到哪个程度,未来要去往哪里这三项上。
司音大多数时候是借病沉默,于是房间里便只剩下方琴一个人焦急的团团转,思考的东西太多,无解的现状也太多,叹气声此起彼伏。
天黑下来的时候莫莉来过一次,比上一回见她还要憔悴,眼窝深陷,一张脸瘦得没有半点肉。她病殃殃地坐在司音床边,抓着她一只手借力,止不住地往下流眼泪。
司音向她解释韩征还没有回来,等他过来之后会第一时间把消息反馈给她,她给莫莉擦眼泪,说:“事已至此,你伤心也只是给自己身体造成负担,别再哭了,他又看不见。”
莫莉抽泣,摘过桌上隔着的一卷纸巾,擤了下鼻涕,说:“以前好的时候,恨不得成天要把我绑在身边,现在选择分手了,就关了所有让我能找到的方法,连一通电话都吝惜给我打。”
司音不知如何劝她。
“不过我不怪他,真的一点都不怪他,我知道我自己也有错,任性,娇蛮,虚荣,脾气又差,他给过我挺多次机会来改的,可我一点都没放在心上,我还……”她一扁嘴,说不下去。
司音拍她手背,说:“别这样妄自菲薄,你是一个好姑娘,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儿发展到现在,你们俩人都有错误。”
莫莉感动地只吸溜鼻子,靠着她肩膀说司音姐你真好,半晌这才又抬起头,一双眼睛里汪着水地看着她,说:“司音姐,这次我过来找你,其实是要跟你告别的。”
司音吃惊,以为她是因为情伤才一走了之,抓住她手,说:“别有点事就想逃,这是懦夫行径,最起码该跟安东把话说清楚,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是他的错误就别再一次纵容他。”
莫莉却一个劲摇头,说:“别傻了,司音姐,这种事情,我们女人做不到的。六年前你因为征哥他爸爸被逼得跟征哥分手,不也什么都没有做,就只是默默选择背井离乡,离这个人远远的吗?”
坐在一边削水果的方琴忽然身上一颤,水果刀滑过表皮冲上手指,脆弱的皮肤立刻破了一道口子。她没管,睁大眼睛看向说话的那一位。一瞬之间,病房里静得连输液时滴下的药水声都能听见。
莫莉背后一阵灼热,循着来源看去,那方向,一双被岁月染得浑浊的眼睛看着她,里头有迷茫、不解,也有愤怒。
莫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去向司音求救,司音一张脸白一阵红一阵,她说:“我的事你不清楚请不要瞎说。”
语气克制,却克制不了声线的抖动,莫莉放开她的手,从床上一下跳下来,说:“司音姐,那咱们……以后有缘再见。”
莫莉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是莫名其妙,一路小跑出去,门开门关,便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她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个烂摊子给司音,真正难对付的冲到表层。方琴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柜子上,屈身坐到司音旁边,问:“你跟我说实话,那次走到底是为了什么个理由?”
司音直闭眼睛。
方琴说:“你那时候跟我讲,你申请到了国外学校的全额奖学金,可以免除一切费用的出国留学,你撒了谎,你其实是被韩先生送出国的对不对?
“所以你一走就是六年,中途一次也没有回来过。所以阿征失魂落魄发生车祸,却说什么也不愿意让你知道他受伤的事情。所以他执意搬出家里,决定一个人住……然后你们再次相遇,你却怎么都不肯跟他好好说话。”
司音一连深呼吸了好几口,这才慢慢睁开眼睛,低垂着视线道:“妈,你先把手指包扎一下吧。”
伤口仍旧流血,方琴的一条卡其色长裤被染出一圈通红的血迹,她看都看没,也不觉得疼,几乎是央求的口吻,道:“司音,你把事情经过告诉妈妈。”
司音牙关咬得发颤,道:“没什么可说的。”
方琴提着声音:“你是要把我急死吗?”
这时传来敲门声。
司音向母亲一瞥,说:“先别谈这件事了。”
门口传来韩征的声音,却并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司音与方琴都向同一方向看。
病房冷白的灯光下,一个带着长刘海的男人一甩头发,露出一张与前方带路那人极其相似的脸。
韩途一吹口哨,引得所有人都看向他,他歪嘴笑得正欢,说:“方姨,好久不见,我真是想死你了!”
***
方琴注意力被暂时转移。
毕竟是自小带大的孩子,感情不同于一般,方琴一路快走去捉他手,上下打量几次,说:“小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大了,大了,你刚出去那会儿还在抽条长个子,没想到现在都是个大人样了。”
韩途一阵乐:“什么大人样啊,方姨,我现在就是个大人了,你瞧瞧我现在,是不是比我哥长得还帅了?”
方琴连连点头,说:“帅的,帅的,比你哥帅多了,就是太瘦,瞧你这一身的排骨哟,赶紧住家里来,方姨给你好好补补。”
韩途撒娇地往她肩上一靠,说:“还是我方姨对我好,知道心疼人。不像我哥,成天就知道管着我逼着我。”
韩征一拍他脑门,说:“没大没小。”
他径直往司音跟前走,几乎一天没见,最想的就是把她搂怀里亲一亲。四周是人不好施展,那就退而求其次地牵一牵她手吧,他刚一凑近她就微微皱起眉。
韩征敏感地嗅到身上的味道,说:“还是离你远点吧,满身都是烟酒味。”
一边韩途打趣,说:“我这哥别的不会,怜香惜玉的本领一流,方姨,你瞧他对嫂子多好啊。”
方琴踟蹰:“……这事你也知道?”
“知道什么?他俩在一起的事?”韩途一阵笑:“又不是什么大秘密,也就瞒着你们大人,我们这群人什么不知道。”
司音脸色发青,由方琴看到韩途,一转即逝的注目,被他抓到机会,一挑眉梢,意味很浓地笑起来:“是吧,嫂子。”
韩征背身挡在司音面前,摸了摸她手,轻声问:“脸色怎么这么差,好点了吗,不行我再找朋友换医生。”
司音说:“不必麻烦,纯粹被莫莉给闹的。”
韩征疑惑:“她又过来了?这次说了什么?”
司音将她要走的话复述了一边,韩征立马换了一副表情,说:“不好,我得赶紧去看看他们还在不在。”
司音不解,他急赤白脸地说:“莫莉跟她爸在外面借安东名号欠了一屁股债,把安东给坑惨了,不能让他们俩溜了!”
说完,韩征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方琴见他走得这么急,一点都不能放心,拍拍韩途的手,说:“我跟你哥后头看看去,有什么事多一个人多点照应。”
简直正中韩途下怀,他压着一脸笑意,假惺惺道:“你去吧,方姨,司音姐这儿有我呢,我替你们照顾她。”
方琴跑出去。
韩途在后用力挥手,一龇牙阴阳怪气说方姨拜拜咯,掖着长头发的耳朵此刻一动,听到后头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单手插袋,转身,满脸遮不住的笑意,问:“你干嘛呢,嫂子。”
司音已经拔了手里的针头,抓过一边的薄外套,正要自床上往下走。方才起得太猛,眼前落了一堆雪花片,她攥紧两手,指甲掐进手心,努力让自己清醒。
脚尖落地,摸索拖鞋,身前却蓦地压下一片阴翳——
韩途张着两手堵在她身侧,一脸嬉笑地凑近她面前,说:“司音,你不乖啊,好不容易约你见一面,你居然放我鸽子啊?”
他舌尖擦着牙齿,视线落在她光着的小腿上,皮肤细白幼嫩,腿腹紧致圆润,两只脚不大不小,有点肉肉的,带着足弓弯成一道柔和的弧线,她脚趾可爱。
心里一动,他弯腰地往下捞她脚踝,肩膀撞上她丰满的前胸,拱了一拱,手同时握紧她脚踝。那手感像是摸上一片包浆致密的玉,他手指搓了一搓,享受地呵着气道:“一点没变呢,你。”
司音随着他动作不停往床下滑,因为高度紧张早就抖成筛子,两只眼睛却透着冷冽的光。他手扶着她脚往自己那处按的时候,她瞅准机会顺势就是狠狠一踹。
韩途“嗷”的叫出一声,痛苦地向后一倒,摔到韩征看书时坐的一张折叠椅。司音立刻自床上跳下来,来不及穿鞋,一边呼哧喘气一边向门外狂奔。
过道是乳色的小圆灯,其中一盏正在病房外,司音隔着门上的一面玻璃死死盯着那处光源,心里说快跑,快跑。伸出五指要抓住它——
腰上忽地被人一环!她轻得像一只气球,男人一捞便将她整个锁死在怀中,她剧烈挣扎,要吼,韩途已经提前预知地捂住她嘴。
药物上头,韩途忍不住一边吸鼻子一边发出怪异的笑声,低头一口咬住她耳垂,说:“你跑什么跑,能跑到哪儿去,乖乖给我睡回床上去,被我哥看见了,你该怎么跟他解释?”
他手掐得太紧,司音几乎喘不过气来,带着一脸泪拼命的挣扎。韩途毕竟太瘦,耐力不足,实在被她弄得乏了,将她往地上一扔,揪住她头发又扯起来,说:“你装什么贞洁烈女,不是挺会撩人的嘛,把别人弄出火来就拍拍屁股要走人?”
韩途摸到她细窄的腰,用力掐了一掐,眯起眼睛威胁道:“司音,你休想。”
门外有声音,韩征没能找到莫莉,大失所望地往回走,方琴跟在他旁边安慰,说这世上的人没那么坏:“肯定就是回去了,你打个电话问问看。”
司音按住韩途的手,泪眼汪汪地看着他道:“别给阿征看到,求你了,别给阿征看到。”
韩途得意的笑起来,一手勾着她下巴,说:“怕了啊,怕我哥看到你这鬼样子,就再也不肯跟你在一起了是吧……那我之后约你出去,你还敢不敢再躲开了?”
司音瞳仁缩紧,咽了一口唾沫,抿紧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他一哼,等不及地挠了下她头皮,她立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