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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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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吧喧闹。

    韩征坐在吧台,已是醉得不行。

    站在面前的服务生又递了一杯酒过去,漫不经心地说:“帅哥,你喝慢点,醉了啊。”

    韩征已经一仰头灌下了整杯酒,看着她懒懒而笑,说:“放心,还早着呢。”

    服务生仔细看了他一眼,琢磨:“帅哥,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啊?”

    韩征说:“什么年头了,搭讪的方法还是这么烂。”

    服务生笑笑,仍旧盯着他看,忽然想到什么,将一边电视调台,切到滚动播放新闻的电视台。

    恰好有一档截取了发布会的现场,服务生指着一边角落里的人,说:“帅哥,那个就是你吧,牛啊,原来你是翻译,我经常在电视里看见你的。”

    韩征像是头一次看电视似的,盯着那屏幕看了半晌,趴上吧台,从她手里抢过电视遥控,说:“那是谁啊,我哪会有他这么怂!关了关了,一酒吧播新闻,合适吗?”

    服务生被他抓到手腕,疼得往旁一闪,拿了桌上的抹布一甩,说:“帅哥,你可弄疼我了。”

    韩征刚要说话,背上被人一拍,扭头就看见安东坐了下来。也是一身酒气,喝得东倒西歪,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打卷。

    “美女,来瓶啤酒。”

    安东贴着韩征坐下来,说:“稀客啊,乖宝宝也来玩叛逆了?”

    韩征将他胳膊从身上扒下来,一下摔到吧台上,说:“滚。”

    安东说:“我能滚哪儿去,滚来滚去还不是在你手掌心?”

    韩征嫌弃地将身子一转,不乐意看他。

    安东说:“倒是司音,这次是逃出生天了。”

    韩征背影明显一僵,许久,就手里的水晶杯往地上狠狠一掷。

    安东:“……”

    他接过服务生递来的啤酒瓶就是一砸。

    韩征:“……”

    两个人随后被请出了酒吧。

    安东摇摇晃晃地从一边便利店买了两瓶啤酒,板牙当作开瓶器,一连撬开了俩酒瓶:“给,拿着喝。”

    韩征擦了擦被他口水染上的瓶嘴,跟他干了干瓶。

    “司音她出去采风了。”韩征说:“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她没具体告诉过我。”

    安东一连灌了几口,听到这儿将酒瓶放下,擦了擦嘴,道:“你们俩这回真闹掰了?”

    韩征想到她从自己公寓搬出来那天,她拖着箱子,一脸疲惫地对他说,阿征,我现在差不多什么都没有了,但你能不能给我一些……尊严什么的。

    两个人分手有千百种理由,韩征没有想过他们之间的决裂,会是这样一种。

    韩征说:“我问了刘叔当年的事,他看实在瞒不住我,这才竹筒倒豆子的一点点都说了。”

    安东两手隔腿上,自然垂着,说:“能有什么好说的,估计也就和这次一样,为了保护你弟,把旁人都给牺牲了。”

    韩征说:“对。”

    那时候,事情已经捅进了警局。

    韩家的势力渗透得挺快,刘叔过来处理的时候,大家已经把韩途连带司音一起控制了起来。

    他父亲随后亲自出面。

    她和韩征的事情被事先告知于他,于是他打蛇打七寸地头一句话便遏制住她:“这事儿如果让阿征知道,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最疼爱的弟弟侵犯了青梅竹马长大的爱人,这事儿如果让阿征知道,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你妈妈还在家里做事,这事儿让她知道,她又会怎么样?”

    司音最终选择了沉默。

    他将之理解为她的妥协,很快让人处理一切。

    那大概是一个女孩第一次见到在此之前完全不熟悉的力量,黑可以洗成白,坏可以说成好,发生过的只要轻轻一抹,便风平浪静。

    而为了避免后患,她像是一只货物那样被运送出国,而你唯一能做的除了承受就只是沉默。

    非常简单,非常快速,旁人一辈子难以实现的目标,在这些手眼通天的人这里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整件事被完美的解决并隐藏至今,一直到惹是生非的韩途再次出现,这才又被呈现在众人眼前。

    安东连连摇头:“与一次伤害相比,恐怕这样的二次伤害会更致命。咱们这样的人,总是习惯用自己用最不缺的东西来解决问题,权利,金钱……

    “自以为能保护爱的人,后来才发现一不留神,其实伤害最多的也是爱的那些人。你还比我好点,你起码还有再挽救的机会。”

    韩征将酒喝得一滴不剩,手一松,瓶子撞着地面滚开来,他低着头道:“安东,这次的事对不住……韩途他再怎么样,毕竟是我弟弟,我——”

    安东撞撞他肩,说:“算了,你跟我道歉,我又向谁去道歉呢,咱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谁也别想为自己开脱。”

    夜里风凉,两个人冻成冰棍的时候,终于有人过来认领。

    安东被家里人接了回去,韩征这边有沈珏。

    丫头片子跟着一帮朋友来庆祝生日,谁能想到刚一下车就看到独自坐在路边,默默流泪的韩征。

    沈珏心里一颤,连忙离开大部队,抓起他一只手架在肩上,说:“韩翻,你这就不对了,大冬天的,穿这么少在外面挨冻,这是想故意生病好翘班吧?”

    韩征人高马大,又是醉得不轻,往上一提,一整个人的体重都压沈珏身上,她力气小,两腿直趔趄。

    狐朋狗友都来开玩笑,说:“沈珏,这是哪位啊?长得真帅啊,有鼻子有眼睛的!”

    沈珏被压得头都抬不起来,说:“你才没鼻子没眼睛呢!这是我领导,一个个都别傻愣着了,还不赶紧过来帮忙扶着!”

    大家一窝蜂挤过来,七手八脚地把人送上车,沈珏跟着坐进去。大家痛骂她重色轻友,她趴在窗子上笑道:“晚上随你们怎么闹,账全包在我身上了!”

    韩征醉得坐不稳,沈珏刚刚一打方向盘,他身子一歪斜在车门上,脑门撞上玻璃,沉闷的一声响。

    沈珏拽着他玻璃,说:“韩翻,韩翻!你坐好了!”

    没人理会。

    她看着那人轮廓精致的侧脸,一边摇头一边咬牙:“你要是我男朋友,这么大晚上的出来喝酒,我一准要让你跪键盘,赶按出个字来你试试!”

    她哼哼两声,手指擦过鼻尖,傻呵呵地笑出来。

    行至他公寓楼下,沈珏找出他手机给司音打电话,麻烦她下楼一趟将这醉泥鳅搬回家里。

    司音大概是睡了,声音朦朦胧胧的透着股糯,听到这儿算是彻底醒了,说:“他喝酒去了?”

    沈珏点头,说:“醉得很呢,拍他脸都醒不过来——司音姐,我可没拍他脸啊,我就是说说,不敢动手。你看你现在是不是下来一趟?”

    司音说:“真对不起,我现在不在a市,要不然你再找找别人?”

    沈珏心想这也真是倒霉了,一边拿肩膀夹着手机,一边去解绑着韩征的安全带,说:“那行吧,我再想想办法,对不住,打扰你休息了!”

    司音说没事,想了一想又补充:“小沈,以后如果还有这些事,你就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沈珏一肚子狐疑:“为什么呀,我们韩翻是不是惹你生气了,你不要他啦?”

    司音说:“我从他那搬出来了,以后你打给我,我也是帮不上忙的……我们俩已经分开了。”

    沈珏花了十秒钟来消化这段信息,继而一吞唾沫,说:“对不起啊,司音姐,我之前一点都不知道。”

    司音说:“没事。”

    沈珏:“肯定是我们韩翻不好,有眼不识金镶玉,上哪找你这么好的女朋友啊。”

    司音意兴阑珊,沈珏怕多说多错,早早将电话挂了。

    沈珏扭头一看还在呼呼大睡的韩征,一按他脸,道:“你呀,这么大的一件事,也不通知我一声。”

    硬着头皮将他从车里拽出来,沈珏无法形容这接下来的一路有多艰难,等半拖半拽将人送进电梯,她已经热得浑身冒汗。

    垂着的两只手一个劲打颤,这状态实在不容乐观,沈珏脑子里思索着到底该怎么将他运出去,电梯门忽地打开,两个中年男人一前一后站在电梯外面。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点的眼睛一亮,说:“阿征?”

    沈珏眨巴眨巴眼睛,说:“你们认识韩翻啊?”

    刘叔立刻进电梯来架起韩征,说:“认识,我们都来这儿等他半天了……怎么这么大一股酒气啊,这孩子,不知道又喝了多少酒了。”

    沈珏跟他一人一边扛起韩征,一双眼睛忍不住往门外那人脸上飘。尽管上了年纪,但他五官依旧英朗,脸没屏幕里那么肿,能看出来年轻时候是个帅哥。

    沈珏压根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韩征爸爸,客客气气道:“韩叔叔您好……那个,您能不能帮忙控制一下电梯门?”

    韩仲韬点头,按住下行键,等这三人蹒跚出来方才松手。

    沈珏将韩征送到家里,跟韩仲韬照应过一句便匆匆离开。

    韩仲韬坐在沙发上接过刘叔递来的一杯水,说:“刚刚那个送阿征回来的是哪一位?”

    刘叔说:“她跟我说,她是阿征在翻译室的同事,在酒吧外面无意遇见了这才送他回来的。”

    韩仲韬说:“人还不错,看起来觉得挺熟悉的。”

    刘叔说:“他们那地方藏龙卧虎,可能是您哪个朋友的女儿也不一定,要不我去帮您查查看?”

    韩仲韬一挥手,说:“算了,别这么兴师动众。”

    他端着茶杯吹了一吹热气,抿下一口,低声说:“没司音好看。”

    刘叔一怔,说:“那肯定的,司音那模样,是一等一的。”

    韩仲韬问:“她现在去哪了?”

    刘叔说:“跟着团队出去采风了,一路走一路拍,现在在哪还要查一查。”

    韩仲韬仍旧是说:“算了。”

    刘叔踟蹰半晌,问:“今天怎么想起来问她了?”

    韩仲韬半真半假:“大抵是心虚吧……她算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不爱说话但比谁都聪明伶俐,那一肚子的心眼谁都数不过来。让你觉得是听了你的,其实她要是想不通,谁来劝都没有用。

    “当年送她出去,她受了委屈,宁愿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也不要让人看轻她,我给她的钱原封不动的退还过来……小途这事找到她,以为她终于要把一切都抖出来,她又居然没有。这孩子是很不错的,只是可惜了。”

    刘叔叹气:“是不错啊。”

    韩仲韬说:“不知道怎么的,最近总是能想到几年前,我要她离开时,她看着我的那个眼神。冷静,镇定,又跟冰似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底下人都怕我,觉得我肯定是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这话有失偏颇啊,真该让他们来看看那丫头的眼神。”

    刘叔说:“还是那时候太年轻了,锋芒毕露。其实送她出去历练几年,也是好事,多少人想有都不能有的机会啊。”

    韩仲韬说:“你别给我开脱了,我们心里都清楚,我是怎么对那孩子的,这事儿对她不公平。子不教,父之过,这祸本不该由她来挡。”

    刘叔说:“那小途这次……”

    韩仲韬一眯眼睛,说:“去找那女孩子道歉吧,难道还想再看到另一个司音么……身上背的债总有要还的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