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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夜比以往的夜更加漫长
仲千雪踉跄着步子奔跑在荒野的雪腹中。雪声呜咽,泪眼全无。洒乱的青丝似幽深山谷中飞泻而下的一方瀑布。
风卷着比远方更远的风雪而至,寒彻入骨。
她走得决然,什么都没带。衣衫单薄,以身裹雪,锥心噬骨。
“阿雪,今晚去放烟花吧!”
“你疯了。”
“你是不是傻?穿得这么薄还往外跑,刚好就折腾自己。”
“我在这。”
“去收拾下,那边有换洗衣物。”
回想他说的过话,才发现不过只寥寥几句。
明知道他讨厌女人,什么一起看烟花,在来嶙云峰时她就该想到,有谁为放个烟花跑去冰封百尺的的雪地中,破旧的茅屋怎会有替换的衣物……
总总迹象都疑点重重,一切只不过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漆黑的夜,看不清方向,她唯一的分辨方向的办法仅仅是朝下坡的方向走。
嶙云峰山势极高,山峰怪石嶙峋,无边落木横亘于脚下,萧萧风声呜咽不止。
仲千雪一边得小心脚下的横枝枯木,一边的小心凸起的山石。她已摔了不知多少回,身上衣物破裂不堪,无数道鲜红口子扎拉着,似鳞片般密集。
她脚下一个踉跄,直直朝斜坡一块凸起的石头跌落。骨头发出一声脆响,仲千雪疼得蛾眉拧成似一团面团,再没了力气,身体像失去线轴的风筝,汲汲下坠,纤弱身体被枯枝乱石刮得残破不堪。
似经历了沧海桑田般漫长岁月,仲千雪汲汲下落的身体被一棵横亘在山间的巨大枯木截住。殷红的血沫不断从口中涌出,似乍然盛开在雪地里的红梅,妖冶如魅。
感受到生命一点一滴的流逝,仲千雪眸子定定望着弥漫在漆黑夜空中的纷纷大雪,风雪依依不止。
她的眼前出现君褀昱冷峻面容,画面中他总是蹙着眉,似有千千结。她想伸手为他抚平,却已做不到。她生命最后一刻还想着他……
小心翼翼呵护的琴丢了,她的情呢?
托情于琴,赠心与君。
感受到生命已走到尽头!漫漫长夜,今夜此后,她或许又会沦为一缕孤魂,或是彻底消弭于世。她已到极限,再不能支撑,既冷又疼,心更亦然。终是缓缓闭上了双眸。
……
看着重重帷幔中遍体鳞伤的单薄女子,君褀昱紧蹙眉头,眸子寒气肆意,如地狱修罗般森森盯着姜文斐。
姜文斐收起了一贯温流笑意神色无比后悔,艰难开口道:“昱兄,你也不必担心,史南柯不是医圣吗,他既说没事,那便是没事了。“
“出去!今日之后希望你不要出现在我眼前。否则……”君褀昱语气森然,却是没说下去。
“……”姜文斐一怔,这君褀昱是疯了不成,竟为了个女人与他绝交?
“那斐便告辞了!“姜文斐眄了一眼帷幔的方向,一咬牙便走了出去。
……
姜文斐在仲千雪走后不久,才想起她出去时并未带披风,这寒天冬雪里怕是称不了多久。
挣扎了半天他觉得这事必须得告诉君褀昱,就像仲千雪说的一般,君褀昱费那么大周折,最后绝不是想看到她死掉。于是在他正准备出门去往比这地势还要高的另一座茅草屋时,君褀昱却出现了在他面前……
两人都是微怔,君褀昱心里有个不好的声音,他只一瞬便反应过来。
声音显得有些急促:“她人呢?!”
姜文斐有些窘迫,神情有些不自然,他惴惴道:“王妃她跑了出去……”
“跑了出去?”君褀昱心猛地一滞,呼吸都有些不畅,忍着一掌将他费了的冲动,他语气森寒如魑魅:“多久了,往什么方向去的?”
“大约一盏茶,风雪太大什么方向我倒是没看清,还有王妃她穿得很单薄……“
“!“君褀昱神情震惊,穿得单薄!是何意思?
“我,我还没对王妃怎么样,她就没披披风便跑了出去……”说道最后,发现自己似乎说的不对,姜文斐干脆缄默不言。
“还不快去找!”君褀昱声音陡然拔高,已是怒到极点。吩咐道:“你去东南方向我去西北方向。”
“好!”姜文斐拔腿便冲入了漫漫风雪中,那里还要半点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君褀昱也纵身一跃,刹那便已跃出好几丈远。
……
君褀昱去到另一座茅草屋便进入了天人交战中,这是他有史以来最费脑的一次,感觉已用尽生平力气。
时光荏苒渐逝,他终于下定决心。他不能想像她在别人怀里的模样,那样他会疯掉,他定会把那人挫骨扬灰。眼前浮现仲千雪在姜文斐身下泪眼婆娑屈辱的模样,他双眸一沉。脚下生风,无半点停顿的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没想到结果却听到她茕茕无依、毅然决然地奔入风雪中的消息。这样寒彻入骨的冰天雪地,那样孤单飘零的单薄身影,怎会受得住。
他起初沿着来时路找寻她却并为找到,想是她已迷失在这茫茫雪雾中……
几乎是入魔般地飞掠几个山头。他双手握得紧,肩膀微微。他已是悔不当初,习惯了有她欢声笑语的日子,没有她,他又会过回以前那般行尸走肉的生活。
他眼神毅然,他不可以失去她!此刻才认清自己的心,他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就算是上天入地掘地千尺他也要找到她!
心如被人生生剜去一块肉般的疼,他却不敢停下,他晚一刻找到她,她就得多受罪。
“阿……雪……”一遍又一遍呼唤着她的名字,焦急颤抖的声音被风撕得破碎,如同他此刻的心。
静夜深深,回答他的只有呜咽风声。
“阿雪!阿雪!”嘴唇微微颤抖,冷毅面容无半点血色,比白雪更加苍白。
苍天不负苦心人,在找了二十三处地方之后,他终于找到了她!
他脚步有些踉跄,落至她身旁。
眼前的人儿如同幻影,安安静静地躺在雪地里,似乖巧精致的瓷娃娃。洒乱的云发如雪地中泼墨写意的一帧水墨丹青。身子已被飞雪覆盖大半,满身殷红,遍体鳞伤。鲜仿若如珠玉,又似乍然盛开于雪地中的藏红花,娇丽而凄楚。
他颤抖着双手搂她入怀,小心翼翼如手里捧着一颗易碎的琉璃。伸出苍白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活着!用手掌轻轻将内息源源不断地度给她。在确定能保住她最后一口气息时,君褀昱才松手,擦了擦额头冷汗,他微微松了口气。
“阿雪!对不起。”有一滴冰冷的眼泪滴落在仲千雪的眼角,似她不忍心慕之人伤心而留下的眼泪。
“……”怀中之人双眼紧闭,睫羽似一把扇面,在眼睑处投下大片阴影。
“阿雪,从此刻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我半步,听到了吗?”君褀昱自己自的说,执起仲千雪划得满是伤痕的手,轻轻握在掌心。若价值连城的掌上明珠。
“……”
“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清冷语声有些哽咽,他颤抖着薄唇在她眉心轻轻一吻。
一吻刹那恍若地老天荒。
仲千雪满是血渍的手指几不可见地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