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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明显的,管家也被这个完全在预料之外的结果震得不轻。在他的设想中,无非就是“瑟罗非的力量有用”和“瑟罗非的力量没用”两种大情况。前者出现,自然大家都能开开心心各取所需;就算瑟罗非的力量对新生精灵的孵化毫无帮助,甚至有反效果,他在一边守着,及时叫停也就完事儿。
可现在这是什么状况!以精灵们刚才的反应看来,瑟罗非的力量无疑是起了作用的,但——
管家在飞速想着对策,精灵们却不会给他们时间。
原先那个看起来特别多愁善感的精灵已经拔出了细长的银剑,一向以沉静、温和面貌出现的木系元素狂躁地涌动着。他身下的那只看起来蠢蠢的雨蛙也摆出了攻击的姿势,周身的气势竟然还相当吓人。
精灵冷冷地看着瑟罗非,丝毫不掩饰脸上的杀意:“卑鄙而奸诈的外来者,无论你们怀有什么令人不齿的目的,你们会知道杀死精灵的代价的。”
“等等。”
出声的竟然是玛柯兰纳。
刚才,骑着雨蛙的精灵表现出来的敌意实在太明显,无论是瑟罗非还是尼古拉斯,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他身上,谨慎地防备着。
现在玛柯兰纳一出声,精灵树周围的气氛有所缓和。瑟罗非这才注意到,在场起码有一半的精灵脸上虽然也带着防备、警惕的神色,但他们并没有拿出武器,姿态比较放松。
“放下武器。”玛柯兰纳对那个精灵说。玛柯兰纳显然是树核的主事者,那个精灵明显有些不解,但还是缓缓把银剑放下来,等着玛柯兰纳的解释。
冰蓝色头发的精灵另一边几个正皱着眉头,一脸深思的精灵道:“你们也感觉到了,是吗?我们的新生儿还活着,那生命的脉动依旧强健而有力。”
“是,是的,我也并没有感觉到任何魂灵回归母树的波动。”一个脸色苍白,眼下带着两个清晰的黑眼圈儿的精灵说。
“确实,我也能听到那名新生儿的脉动,她一定还活着!”
“可是果实里是空的啊……它怎么会是空的呢?”
精灵作为最接近神的种族,奇奇怪怪、不能用常理推断的事情太多了。如今出现这个意外情况,精灵们自己都拎不清楚,瑟罗非就更不可能说出个所以然,只能和精灵们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玛柯兰纳做了决定:“额纹。我们去晨曦之井。”
精灵们脸上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个骑雨蛙的性子比较急,竟然转头就抢先蹦了出去。
玛柯兰纳摇了摇头,对三位人族(?)来客说:“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毕竟事关重大,还是要请几位客人和我们一起走一趟。”
管家很配合:“这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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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柯兰纳带着的那只巨兽长长的呼啸了一声。很快,就有一只通体银白,足足有一栋小屋子那么大的家伙从远方不急不慢地走了过来。它长得类似高原牛,宽阔的脊背上背负着一个看起来十分舒适,足够坐下十个人的圆形藤垫。它很快停在玛柯兰纳身边,微微低下脖子,湿润的大眼显得十分温顺。
瑟罗非,尼古拉斯和管家陆续爬上了藤垫。精灵们驱使着各自的巨兽把瑟罗非三人围在了中间,明显有监视的意思。
精灵们虽然对他们严加提防,但表面上态度还算温和。管家也从从容容地和他们交谈着,三言两句就打听到了所谓“晨曦之井”与“额纹”的详细。
原来,额纹才是精灵们天赋魔法的源头。
创|世神认为每一个精灵都是一种植物的化身。植物沟通自然,于是祂赐予精灵们非同寻常的元素亲和力,同时,祂赋予了每一个新生精灵操纵“与之相匹配”的植物的能力。
至于要怎么才算相匹配呢。
看脸。
是的,最初,每一个新生的精灵都有面见创|世神的殊荣。精灵一族从生命树的果实中诞生,并没有其他种族新生儿必须经历的红通通、皱巴巴的黑历史。创|世神看到新生的精灵总是十分开心,一挥手就将他们与各种强大而美丽的植物联系在了一块儿。
这联系的媒介,就是额纹。
后来,精灵族渐渐壮大,半血精灵也陆续诞生。创|世神审美疲劳忙不过来了,就把这个任务分配给了其他辅神。辅神有各自的脾气,也不是全都对精灵族有好感,于是,精灵们的伴生植物就增添了只能看不能用,不能看只能用,和不能看也不能用的品种。
再后来,神祗们甩甩袖子走了。临走前,创世神给精灵们建造了晨曦之井,让它继续给精灵们分配伴生植物的事业。
晨曦之井其实就算是个特别厉害的魔法道具,它并没有任何自主意识。它的分配是完全随机的,于是,精灵们的好日子基本算是到头了。
“……毕竟,我们的世界上种类最多的,是苔藓类植物啊。”玛柯兰纳有些无奈地说。
苔藓啊。
各种苔藓在战斗中能发挥什么功用呢?大概……可以让敌人噗叽!滑一跤。
生活中呢?可以在房子外墙上种满它,让一屋子的家具以最快的速度发霉。
……
真是很让人难过的伴生植物啊。
“晨曦之井能感应到精灵的诞生,从而制作出相应的额纹。一般来说,新生的精灵会首先被我们带去晨曦之井,我们认为在接受了额纹之后拥有天赋魔法的精灵,才能算是完整的精灵。”
先有精灵,再有额纹,完全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所以,那个果子里的瑟罗非到底是顺利出生,还是依旧处于待孵化状态,去晨曦之井一看就明白了。
或许,并不需要到达晨曦之井——
那个骑着雨蛙的精灵折返回来,恨恨地盯着瑟罗非:“没有。晨曦之井里,没有出现无主的额纹。”
玛柯兰纳作为一族之长(瑟罗非刚刚才知道,“玛柯兰纳”是精灵语中族长的意思,这位蓝头发的精灵本身有一个起码十五音节的长名字),显然是个做事儿尽量妥当的家伙。他皱了皱眉,还是指了指前方说:“快到了。我们还是一块儿去晨曦之井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晨曦之井并不是一口井。事实上,它是一个藏在硕大树洞中的……水潭。
先不说这个比湿水母酒吧还要大的树洞,和其中怒放的妖艳鲜花,单单是这个潭水,就给人一种“一看就不一般”的感觉。
潭水是水,当然。但是它却透着晶石的光泽,远远看去,极其像是一块淡蓝色的宝石——还是质地最好,一看就价值连|城的那种。
沿着树洞内壁攀爬而上的不知名藤蔓开出了小笼子一样的花。它们高高低低地垂悬在空中,发出暖色的橘光,充当了照明的作用。
这些光线把那一滩清水映衬得更加漂亮了。树洞里没有风,潭水却在悠闲地波动,水面上明明灭灭,似乎有什么不可说的深意在其中……
瑟罗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就是被这潭水牢牢吸引住了全部注意力,一门心思盯着它每一道起伏的水纹,周围的精灵们在旁边叽叽喳喳讨论了什么她一概不知道。
直到她的肩膀被撞了一下,有个精灵大步冲到潭水边上,大声喊着:“额纹!晨曦之井开始勾勒新的额纹了!”
瑟罗非有些迷惑地眨眨眼,刚刚对上尼古拉斯明显带着担忧的眼睛,又不由自主追着一道几乎亮瞎人眼的金光看了过去——
晨曦之井是个效率很高的家伙,额纹什么的说勾就勾,前后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
瑟罗非下意识眯起眼睛,好奇地想要知道那个传说中可以和某种植物建立联系的精灵额纹长什么样儿。
……还蛮漂亮的,像一条金线缝制的丝带,正中间的一块纹路粗看有些像小半块舵盘,又像一只似睁似闭的眼睛……
不,不对,这额纹顶多只有半截手掌长,其中线条纹理又新奇又复杂,她怎么一下子看得那么清楚!
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那条额纹飞速朝瑟罗非冲来,在她眼前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瞬,接着,骤然钻进她光洁饱满的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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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核,琉拉克瑞斯苍翠之盖。
……在吟游诗人的大本营中什么玩意儿都能充满诗意。事实上,这就是个会议厅。
管家带着顶着额纹的瑟罗非,一言不发却明显在全神戒备的尼古拉斯,和一众精灵坐在一种叫做“倒横木”的,长得就像是个方型桌子的植物旁边。
周围的鸟语花香和微风蝉鸣丝毫憾动不了他们之间凝滞的气氛。
管家显得老神在在。坐在他们对面的精灵们要么不住打量瑟罗非,要么拿出羊皮纸写写算算,要么明显一副正在冥想感应的样子。
连玛柯兰纳也沉默不言。
瑟罗非知道,这些精灵们脑中正盘旋着无数猜疑。
瑟罗非对此却没有什么气愤的情绪。如果双方位置对调,她肯定会比他们更加提防、谨慎,什么事儿都喜欢考虑最坏结果的她,说不定还会率先提议以“使用未知力量吞噬族人灵魂、抢夺族人身份”的罪名把对方关起来审问。
然而,创|世神在上,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一连串的事情把她的脑子搅合得一团乱。是的,她有些兴致勃勃地来到树核,的确抱有探究自己身世的目的。她也事先预想了好几种好的、不好的结局……但没有哪一个结局能和现在的状况搭上关系!
率先开口的,还是那个骑着雨蛙、感情特别外放的精灵。
“你杀死过精灵。”他仔细审视着瑟罗非的表情,一开口就是严厉的指责,“不要试图狡辩,你的额纹中环是红色的。”
瑟罗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额纹出人意料地与她合为一体,之后她就直接被带到了这个地方,期间根本没空找个什么东西照一照脸。
……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这奇怪的东西毁了容。
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担忧她一点儿都没摆到脸上。面对这个话题,她可是一点儿都不虚,明明白白地说:“我是个海盗,我只杀过海盗,侍卫,和佣兵。”
对面的精灵们听完这话,倒是都不吭声了。
既然选择了战斗职业,是生是死就各凭本事了。除非至亲关系或是什么特殊的缘由,其他人是没有以此为借口指责、报复的道理的,要不然世界早就乱套了。
“雷。”玛柯兰纳带着些警告的意味瞄了一眼那个精灵,“神教我们切勿以偏概全……还是你突然忘了金棕色是什么样子的?”
名为雷的精灵怔了一下,咬咬唇不再说话了。
大家又相互打量着沉默了一会儿。
终于,又有一个精灵打破了沉默。
瑟罗非记得他。他脸上有两个过目难忘的黑眼圈儿,脸色比其他精灵更加苍白。
经过这乱七八糟的一个晚上,他的黑眼圈儿显得更重了。他盯着瑟罗非的脸,那双瞳孔极淡的眸子让被盯住的女剑士不由自主有些紧张。
“其实我刚才在母树之下就想说了……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孩子长得很像凯恩?”黑眼圈轻声说,“我不太确定……毕竟人类太多了,两个长相相似、却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例子也不是没有过。而且她不太笑,嘴唇也比凯恩厚一些。”
……真是抱歉,实在是因为到访贵族聚居区以来就并没有遇上过什么好笑的事情。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嫌弃了一句,但瑟罗非还是被黑眼圈的这句话惊得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一直在明里暗里观察着她的精灵们这下全都毫不掩饰地看了过来。
“凯恩。”瑟罗非舔了舔唇,“你们认识凯恩?一个佣兵?”
是了,精灵们有着远超其他种族的寿命。玛格丽塔提过,凯恩与精灵族很有渊源,当时与凯恩结实的精灵说不定就是眼前的这些家伙……
“那,玛格丽塔呢?”瑟罗非紧紧盯着玛柯兰纳,“她是凯恩的妻子,大约在……二十年前,曾经带着你们赠送给凯恩的信物在树核居住——”
随着自己的话,瑟罗非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
二十年前挂上树的果子。
玛格丽塔的旅行。
玛格丽塔看似匪夷所思的身孕。
空空如也的果实,晨曦之井的反应,认主的额纹……
“你和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雷见瑟罗非莫名停顿了下来,急切地拍桌追问!
瑟罗非脸上神色变幻,有些恍惚又有些恍然地勾起挂在脖子上的银链。
除了扎克留下的,用来召唤阿尤的哨子,银链的坠子又增添了一个。
那是个没什么出彩地方的挂坠盒。薄薄的,没什么花纹,侧边有一个规规矩矩的圆钮。
瑟罗非将圆钮摁下,挂坠盒啪嗒一声打开。里面是一副画。
那是她在离开玛蒙城之前,特地拜托布芳城主的专用画师赶制出来的一副画像。
玛格丽塔和凯恩的笑容是从二十多年前的画像上临摹下来的。除此之外,他们中间多了一个人。
一个长得和凯恩像极了的棕发姑娘。她一手环着一个,笑得眼睛弯弯。
“我是他们的孩子……不。”瑟罗非想了想,说,“我是玛格丽塔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