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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暮将江浦笙的供词拿给了陶子赫,陶子赫当即让人去府衙查问,得了一个确切的消息,的确有一个叫常虎的盗窃惯犯被骆州府衙通缉,但常年战乱,骆州府衙只张贴了几张通缉令便不了了之了。
至于江浦笙说的两人的表亲关系却无从考证了,还有十一月初七日与江浦笙在城外树林见面的男子到底是不是常虎也很难确定。
“先将江浦笙单独关押,等把常虎抓到了一起审,到时候管你是鬼怪神仙自然会露出真面目。”陶子赫道。
苏暮的手心里汗津津地,这个江浦笙到底是什么人,若真的抓住了常虎事情却不是江浦笙说的那样,又该怎么办?
他冒险又去监牢见了一次江浦笙,他将狱卒都支开了,将一只烧鸡放在了江浦笙的眼前:“你的布庄已经被浮空司封了,至于你说的常虎也已经在追捕了,浮空司办案一向快,相信不日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但我要提醒你,若常虎被抓来承认了你与他偷偷在树林见面索要钱财的事,你自是能从这里安然无恙走出去,但若是他不认,或交代出别的,便是你遭殃了。”
江浦笙笑着扯下一只鸡腿啃了一口,满不在意,道:“下次记得带酒来,有肉没酒不成味儿呀。”
苏暮一笑,意有所指:“还有胆问我要酒喝,你定然是个大人物。”
江浦笙啃着肉,头都没有抬一下,道:“我是个生意人,比较自来熟,军爷不要见怪。还有,还是尽快将我的布庄解封了,我出事了没关系,若是你们让上头的人赚不到钱那你们可就麻烦了。”
苏暮:“你指的上头人是……”
江浦笙:“自然是比你们浮空司、九重帮还要大的人。”
苏暮心中了然,比九重帮还要大的人,定然是朝廷的重臣。
苏暮继续问道:“你的生意怕不只是布庄,康宁军的生意你做不做?”
江浦笙终于停下了咀嚼,将手上的吃了一半的鸡腿放回到案桌上,站起来四处望了望,确定只有苏暮一个人,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张帕子擦了擦嘴上的油腻,轻声道:“你得想法子救我出去。”
那帕子苏暮眼熟,上面绣着三朵梅花,这样的手帕苏暮也有一块,江浦笙是宁王的人!
苏暮佯装没有在意,继续道:“那得看你怎么自救,你如实招了便能从这里出去了。”
江浦笙唰地一声,将自己的衣襟撕破了,从里面掉出一个布条来。苏暮捡起来看,那熟悉的字迹让他眼眶瞬间湿润。
苏暮没想到这是一份宁王亲笔写给他的信,信头第一句话是:听说骆州气温骤降,入秋天气严寒,哥哥安否?
苏暮双手不由轻微颤动,他此刻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儿,这封信俨然是他久别的亲人。他甚至手抖到拿不稳那封信。
信中宁王除了对苏暮亲切地问候,还有对当下形势的担忧,信的最后让苏暮帮忙得到九重帮在骆州的兵力布防图。
看完信,他连同信封一起投进了火盆里。宁王的命令,他只有拼命去办,更何况这是他“投降”以来,宁王交代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也许也是最后一个任务。
或许因为这场任务他付出生命,也许任务完成后,康宁军攻下骆州城,他就再也不用做卧底了。
他在宁王的帐内做一名副将,陶子赫是主将,原本极得宁王的信任的,可中央扶持的九重帮对康宁军一再打压,在葫芦峡一役,孟遥临将陶子赫逼进了葫芦峡缺衣少粮整整半个月,为了求生,终于在平威二十四年的深秋陶子赫叛逃了。
此前,宁王让苏暮带领五百军士就救陶子赫,临行时将一张绣着“品”字排列着三朵梅花的帕子亲手塞到了苏暮的手中,说:“若陶子赫顶不住要降,你就跟着降,如果有一天有人拿着同样一张帕子来见你时,那便是我派来的人。”
“王爷想让我诈降?前路凶险,我还能再见到王爷吗?还能再见到军中的兄弟们吗?”苏暮心里是极不情愿离开宁王,离开康宁军的。
宁王握住了苏暮的手,语重心长:“康宁军岌岌可危,只有哥哥能救,请勿推辞。我需要一个牢靠的人打入九重帮的内部,帮我探取机密,这样我、还有我身后的康宁大军就可早日攻占皇都,那时你便是我的丞相。不然……只有埋骨他乡,犹死而已。”
哥哥……苏暮比宁王只大了半岁,他便唤他一声哥哥。这让苏暮受宠若惊,他的内心是纠结的,虽然眼下康宁军的威势一天不如一天,可他却不想离开宁王,自打成了康宁军的一员,他发过誓唯有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没有“投降”这两个字。但宁王的命令他不能违抗,他只好带了一百人的队伍去葫芦峡了。
他的结局和陶子赫一样,非但没有救出陶子赫,反而也被逼进了葫芦峡。
葫芦峡的地如其名,只有一个入口可出入,且很狭小,峡谷里面却很宽敞。陶子赫率领的军士约有一千人,加上苏暮带来的五百人,都在这个峡谷中等死。
陶子赫忧心忡忡,从一个中年汉子一夜之间头发变得花白,像是个迟暮的老人。
“我死不足惜,可我们这上千号的兄弟怎么办?与其等死不如投降,给大家一条活路!”陶子赫摇了摇手中早已干涸的牛皮水壶道。
“将军,我们再等等,宁王会派人来救我们的。”苏暮心有不甘,他是真的不想投降,不管是真投降还是假投降。
陶子赫苦笑一声,回头扫视了一眼东倒西歪的兵将们,每一个都口唇干裂,毫无生气。
“宁王不会再派人来了,就算来,下场也和我们一样,我们早一天投降,不但给大家一条生路,也能提醒宁王,不要再上孟遥临的当。”陶子赫道。
就这样,他们向孟遥临举白旗投降了。
整整三年了,宁王对苏暮没有任何讯息,自他投降那天起,就像忘了他一般。他瞎子摸象般在骆州做着自认为会对宁王、康宁军有用的事。
苏暮看着江浦笙,欲哭无泪,心里憋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