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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立轩站在冷风瑟瑟的夜里,指间夹着烟,那烟很久未吸,已经结了长长一层烟灰,悬在端头。他右手握着手机,贴在耳边,听筒里不断有铃声传出来,可就是没有人接,然后转入机械的人工回音。他再打,一样没有人接。
林夕问:“真不打算接?”
尚沁舒眼角一抹冷涩,“嗯。”
他便不再询问,遵循着身体本能的反应。
尚沁舒彻底放纵,任他带她飞向最高的山峰。
只是她一双眼,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那不断叫嚣的手机。
不知道,从开始到现在,他有没有一丝丝的后悔过?
反复几次,她手机电池耗尽。
储立轩握着电话的手并没有挪开,到最后,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情绪到了极致,尚沁舒一双眼,终于缓缓合上。
储立轩仰头望着高楼的姿势仿佛没变过。
室内只开了四角壁灯,幽幽的紫红色,照得人脸上红晕犹存。
林夕单手枕在脑后,尚沁舒趴在他*而结实的胸膛上,手指无意识的在他肌肤上打着圈,眼神有点飘渺。他略低头,便能看见她一头秀发,黑芝麻似得颜色,在白炽灯下格外油亮。他一手轻轻抚着那短发,一手搁在她微露在外的香肩。
两人并不说话,只是紧紧相偎。
缠绵后的温存最是令女人欣慰,林夕的这点做得非常好,尚沁舒总想,是不是过去的那么多段感情里,只有他是真爱自己的。她的眼神自他胸前飘过去,跃过窗户,落在无垠的夜空中,其实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片黑暗,可她却似看见了一点红光,血一样的颜色。
不知道楼下的那个男人走了没有,不知道他看见后会不会生气,呵,也许人家根本就没把她当回事!她轻笑了下。
林夕感受到胸腔的震动。
“笑什么?”他的声音很柔,轻轻地,正是情人间的呢喃。
她心底一阵苦涩,又一阵温热,抱紧了他,“想你刚刚说的话。”
“什么话?”
“结婚。”
他食指勾起她下巴,见她笑容灿然,故意怒道:“你不愿意?”
她被他逗得心里暖烘烘的,“怎么会!”
“那你笑什么?”
她笑了下,“早知道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我们在一起,那当年毕业后我们何必分手。如果一直在一起,我们的孩子说不定都有好几个了,而且肯定都能打酱油拉!”想到这,她心绪起来了,“说!当年为什么分手?!”
她至今也没想明白,当时那么要好的两个人,怎么无缘无故就断了联系呢?她还记得初中毕业那年,考完试,他还依依不舍送她回家,他怕被她父母看见,躲在附近的小花园里亲热。
那是林夕第一次深吻尚沁舒,唇舌交缠,直吻得她晕头转向,感觉天地都在旋转,她站不稳,双手紧紧抓着他胳膊。
他亦是难以自制,手迫不及待往她身上去,心跳如雷,根本停不下来。
情到浓时,不知是谁在小花园外重重咳嗽了声,两人如同惊弓之鸟,吓得怔在原地,四处一瞧,半个人影都没,四目相视,不由面红耳赤。
那时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纪,一切像是明白,又似是不明白,不约而同撇开了视线,不敢再看对方。也不知是站了多久,记忆中很短,她听他声音十分仓促,“走吧。”
她脸烫得不行,视线看着脚尖,一听他话,立马迈开步子朝前走。
他害羞也不敢去拉她,只能跟在她三步开外。火辣辣的太阳悬在头顶,她穿着短袖T恤,白白的颜色,背带牛仔裤,脚上一双帆布鞋,身后是一个双肩背包,双肩包上画着一个骷髅图案。她头发很短,刚刚齐耳,黑得发亮,衬得颈项肌肤格外白皙。她双臂微弯,握着双肩背包两旁的肩带,细长胳膊里肌肉的轮廓微微显现出来。
她在前,他在后,她留给他一个背影,他偷偷打量,那样纤细,还未发育成熟,曲线远没有如今这样玲珑,可那一个背影,却在他记忆中成了一幅美丽画卷,带着朦胧色泽,让人一想起便觉无限美好。
她一路上脸都是红的,走到家门口更不好意思跟他说话,正所谓做贼心虚,大概便是如此,生怕一说话,就让人知道了什么,她低着头,头一次什么都没说就进了家门。
以前她无论如何,也会跟他说声我走了。他愣在原地,看着被关起的大门,一阵困惑。走在路上,他也想过,可能是她害羞,他都这样了,何况她呢,顿觉吃了蜂蜜一样,心里甜蜜蜜的。哪知道,隔天给她打电话,竟然没有人接,他一连打了好多个还是无人接听。
他们两人是有约定的,一星期打一次电话,打电话的时间也都是说好的,以前一到时间她准守在电话旁边,这样的情况虽然很少发生,可毕竟也有过几次,他也没多在意,等后来再打,竟然是她妈妈接的,说她出去玩了。
他有点不高兴,忘了尊卑,“她和谁出去玩了?”
尚沁舒妈妈一听,眉头皱了下,只道不知道。他再问,便被她挡了回去。一个男孩子,没事打听她闺女,能有多正常?!
挂了电话,他去到两人常去的小公园,没见到人,又去了她爱去的小饰品店,也没看到人,郁闷得回到家,倒头就睡,他爸妈还以为自己孩子怎么了,生病了一样没精打采。
再后来,他打电话过去,又是她爸爸接的,说是找同学去了。
他上次吃了的闭门羹,这次学乖了,不敢再问,心里倒是很期待,总觉得她应该是来找自己,结果,他在家等了半天也没见她打电话来。
次数多了,他的心便也慢慢凉下来。那个年纪的孩子,毕竟玩心大,狐朋狗友一召唤,谁还能记得住心里曾住过的那个女孩呢,也只有偶尔夜深人静,想起来,徒留一阵唏嘘。
尚沁舒则不然,心里一直有个结。许是缘浅,她真的一次都没接到过他电话,不是被妈妈命令去送什么东西给什么亲戚家,就是被老爸强行带着出去放风钓鱼。倘若是平时,她定是高高兴兴的,可是和林夕约定的时间,她就不愿意,但老爸似乎是没看出来,硬拖着她去。她总归孝心,不忍扫了老爸的兴,反正林夕后面还能打电话过来,再说不久就要上高中了,上了高中照样能见面。
假期转瞬即逝,当尚沁舒带着美好的憧憬到高中开学报到时,并没有见到林夕,只有林夕的发小,告诉她,他早已经转到市重点高中了。
她从未有过的心凉,只觉九月的天,冷得冻人。
后来很久很久后,高中毕业同学聚会,她意外遇见了林夕的发小,两人随意聊起来,聊到林夕,她没忍住,想当年那样生气,哪里还有心思去问他原因,三年过后,再有疙瘩,也成往事,问起来虽然觉得难堪,可到底可以一笑而过。那发小先以为是她要分手的,听她那样一问,便将林夕那段假期的事情全盘告诉她,她这才懊悔万分,当时怎么就那么放不开,那么抹不开脸皮,主动给他打个电话能怎么了?!
往事如风,听说林夕又谈了一个女朋友。尚沁舒就是再想打电话给他,也只能作罢。后来上了大学,她也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这才将林夕遗忘在看不见的角落。
林夕又何尝不是这样,在高中虽然谈了一个,可尚沁舒总像一根刺,卡在他心口。上大学后,也是一次聚会,和发小聊起了往事,说到尚沁舒,他一愣,随口道:“被她甩的滋味真不好受。”
“说什么呢?”那发小惊呆了,“你们不会是这么多年,都没见过面吧?也没讲开?”
他倒奇怪了,“讲开什么?”
发小见他那样顿时明白过来,便将两人的乌龙闹剧说了个清楚,林夕听完,心头百感交集,有股隐隐有股冲动,恨不得立即冲到她面前,冷静后又觉得好笑,一压再压。
再后来,林夕也听说她谈了一个很好的男朋友,父母从商,家境优越,对她极好。林夕见过她当时的男朋友,从别人的手机里看到的一张照片,她男友很帅,高高的个头,穿着一身运动风。照片里她挽着他胳膊,他搂住她的腰,她眯着眼,笑容灿烂,嘴巴咧起的弧度很大。
想起陈年往事,林夕感慨良多,“世事弄人。”
尚沁舒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瞳仁是棕褐色的,在灯光下蒙着一层色泽似的,凝视她时,里面满满的爱意,她心里甜腻腻一片,笑得十分俏皮,“岁月弄人。”
她将脸贴在他胸膛上,紧紧地。
林夕心里一阵滚动,忍不住翻身过来抱她。
她一叫,没躲开,笑着被他压在了身下。
这样的情形即将要发生什么,没人不明白,尚沁舒才刚送走上一波的情绪,这时又要面临下一波,不由臊红了脸。林夕也喘着粗气,“准备好了没有?”
尚沁舒羞得将脸埋进了他胸膛。
他一声低笑,蓄势待发,却有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来。他一惊,条件反射一样,立即从她身上爬起来,抓起他的电话面容严肃。
她听林夕嘴里是是的回应着,也知道事态严重,跟着站起身。待他挂了电话才问,“要出警吗?”
林夕一边穿衣服一边十分抱歉,“对不起,沁舒。”
他是警察,二十四小时待命,这样突然撇下她,不止一次。她理解他,帮着他穿着衣服。“没事,你注意安全,开车慢点。”
曾经,如果储立轩哪怕事后只抱着她一分钟,一分钟足矣,她便也愿意等他,愿意看着他回头。可一切都是假设,现实中不会有那些如果,所以他与她注定走不到一起。
林夕穿戴整齐,快步走到门口。
尚沁舒早已站在玄关处拿出了他的皮鞋,“快穿上。”
林夕道:“你快到被子里去,别站在门口冻着了。”他的细心总体现在不经意的小地方,让她不感动都难,“你呆会锁好门,任何时候都别开门了,知道吗?”
“知道了。”她将围巾替他系上。
他趁着间隙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你快里面去,我开门了。”
等尚沁舒退开身,他才开了门出去,一股冷气扑在他身上,也扑进来房间里。他看了她一眼,“快去睡觉!”迅速关上了门。
林夕用力不大,可关得急,发出的撞击声也不小,她在一阵颤抖声里心头莫名一跳。也不知怎么想的,一径跑到阳台,呼啦一下拉开了窗门,冷风灌进来也顾不得,往下一瞧,视线首先便落在先前那红光闪现的地方,可只有一片漆黑。
小区的路灯还是开着的,灯火不甚明亮,可隐约能瞧见林夕的车自停车位驶出来,前后灯亮着,缓缓在水泥道上前行,一点一点驶离她的视线。
看着他的车渐行渐远,她只觉心头某些情绪也渐行渐远,一股恐慌在心头慢慢延伸开来,莫名的压迫感四面八方笼具而来,似要把人湮灭,她强撑着盯紧林夕的车,企图从中找到一丝安慰。然而,心头的那股压迫感愈来愈近,像座大山一样,从后缓缓压向胸口。空气里都是一股独特的味道,熟悉又陌生,她还来不及分辨,便已将她整个鼻腔都包裹住。
她只觉身后陡然一冷,胸部跟着一紧,一口气突然卡在胸腔,难以呼出来。还未反应过来,耳边却有幽幽的声响,音调如鬼魅一般,“这上演的是你侬我侬么?”
她一惊,眼角突然闯入两只结实的胳膊,扣在她两侧。她身子被抵得动弹不得,想飞快回头,却让他先一步将下巴搁在了她的头顶上,紧紧压着,生疼。
她看不见身后的人,却不用想也知道来人是谁,只是她不明白,他是怎么进来的,怎么进的她家?她明明早将家里的锁匙换了,防盗门也是新装的!而且,这么短的时间,他进来得竟然神不知鬼不觉,走到她身后,她竟也未察觉!
他声音冷得像吹来的寒风,“他叫林夕?”
心头一慌,尚沁舒莫名一怔。
他将下巴移开。
她一回头,储立轩站在她身后,身子死死压着她,一张脸朝着前方,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见他刚毅的下巴长出许多青渣,整个下颚线条绷得及紧。
“你想怎么样?”她问。
他却笑了,将身子压得更低,直将她上半身压出了窗外,“怕什么呢?”
她穿得单薄,被室外零下的温度冻得直哆嗦,“你别乱来!”
“怎么乱来?”他收住笑,大掌毫不留情往下伸,“这样吗?”
她没料到他会这样,痛得皱眉,“放开我!”
“他叫林夕?”他又问一遍。
她痛得冒汗。“不管你的事!”
“是吗?”他笑着,手上力道很大。
她疼痛难忍,“你放手!”
“他叫林夕?”
她咬着唇,眼里生出泪,却不敢不答,“是。”
他这才松开手,转而捏住她下颚,强硬的让她面向自己。他的脸一如往昔的俊美无涛,笑容妖艳,酒红色碎长的发在寒风下微微浮动,“谁的技术好?”
他轻浮的眼神,狠狠刺激到她细微的神经,眉角轻跳,却不答话。
他显然不满意她的表现,更加贴近了她,“谁的好?”
他有一百种可以制服她的方法,他不过才刚用了两种。她已经被折腾得分不清是身上痛还是心里痛,“救……”她才刚呼出一个字,便被他大掌捂住了嘴巴。
储立轩冷笑着将她连拉带扯的拽入室内,反手关上窗门,猛地将她扔进沙发里压上去,声音更冷,“叫谁也没用。”
尚沁舒从未见过这样的储立轩,想起姚子绮之前说过的,心头只觉阴森恐怖至极,“储立轩,你别这样。”
“我问你,谁的好?”
尚沁舒哪里敢答,只祈求着他能放过自己。他们交往时,她并有发现他身上残暴的因子,这时心惊肉跳起来,“我……我们已经结束了。”
他一听,“结束?”冷笑,“谁说结束了?”
“你冷静点,我们可以好好谈下。”
谈?他们有什么好谈的,他储立轩看上的女人,谁都不能碰,“你只要说,谁好?”
“你可不可以先让我起来?”
储立轩声音冷了几分,“我最后问你一次,谁好?”
她显然也看出了他们没有商量的余地,他的执着像钢索一般,她索性也冷下脸,“不管谁好,将来都只会是林夕。”
“是吗?”他不怒反笑,“那就看看吧。”
他一扬手,尚沁舒便知他意图,大惊之余已顾不上呼叫。
林夕车子驶出半途,才发现手机忘了拿,看了下时间,急忙调转车头往回赶。
尚沁舒显然不是储立轩的对手,三两下便败下阵来。
他要得她急,又迫切,哪里肯顾及她的感受。
她木然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双眸都是眼泪,泪眼婆娑里,她只能看得见头顶一盏水晶吊灯,明晃晃的。
林夕一口气上到沁舒家的楼层,门铃按得呼呼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