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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长卿刚出院门,忽然感到背脊一阵发凉,抬头看了看天,却是暖阳高照。莫不是产生了错觉?三月天,正是一年最好最温润的时节。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并非错觉。
因是离月城首富的缘故,街坊邻里、毗邻商家对他颇有几分尊重,见面往往热情地打着招呼,或聊几句家常,或谈论一番生意经。今日他们也照例打着招呼,可眼神里明明带着异样,有探究,有疑惑,有嘲讽,甚至还有鄙夷。
莫管家跟在白长卿身后,自然也感到了异样。
“听说白夫人根本不疼爱二小姐,明面上宽宏大度,暗地里却是冷漠刻薄,只把自己那一双女儿宠在心坎上。”
“我也听说了,你想啊,若是自己女儿患病,当娘的还不心疼死,没日没夜地照看,那二小姐五年前患病,白夫人狠心地把她丢去了老宅,几年里不闻不问。那二小姐也是个命大的,若是福薄,怕是早就死在了老宅。”
“这人啊,可不能干这种缺德事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说到底,不过是妾室,上官氏才是正儿八经的夫人,便是死了,她的女儿也是正儿八经嫡出的小姐。”
“宠妾灭妻这种丑事,高门大户遮掩都来不及,哪里会像白家那样,竟然把妾室扶正,当年还大宴宾客,生怕谁不知道他家的丑事。也难怪,白家原本就出自乡野,哪里会懂这些规矩。”
“那二小姐大闹鎏金阁也是无奈之举,若非这么一闹,恐怕白家所有的家业都会落到葛氏手里。”
……
众人议论的声音不大,但每一字每一句,都飘入了白长卿的耳朵。那些平日里就和白家不对盘的商家,更是抬高音调,故意让白长卿听见。白长卿想要辩驳,可他要面对的是数千张嘴,让他如何开口?!
此刻,他恨不得立即折身返回大院,可那样不就更显得做贼心虚?他为什么要心虚?上官氏已经去了,他把葛氏抬为正室有什么错?白浅浅那丫头原本就是煞星,大院上下何曾亏待过她?
白长卿猛然想到书中的一句话来,谣言猛于虎。只是,这谣言出自何处?
“老爷,要不,我们回去吧。”莫管家小声提醒道。
白长卿冷着一张脸,拂了拂衣袖,“旁人胡说八道,何必理会。”说罢,大步流星朝鎏金阁而去。他打定主意,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接下鎏金阁,张老是上官月儿的人,当年对上官月儿极为忠心,对他也很是尊重,想来不会刻意为难。至于房契地契,等合适的机会再说。
让他失望的是,鎏金阁大门紧闭。莫管家接连拍了十几下门,依旧无人应声。
白浅浅向外放话,三日后,也就是明日鎏金阁将开门营业,按理此刻阁内应该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不可能无人应答。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阁内的人故意不开门。
数日前,他还是鎏金阁高高在上的当家,阁内上下无不对他毕恭毕敬,今日竟被拦在门外,如丧家之犬一般落败,原本因为谣言积攒的怒火更甚了几分,“接着敲门,若还是不开,就给我踢开。”
莫管家只能继续叫门,可手都拍红了,依旧毫无应答。就在他抬脚准备揣门的时候,突然膝盖一疼,差点摔倒在地。
回头看去,贺兰大人正带着四位官兵站在不远处。
自古民不与官斗,白长卿见了贺兰大人,再大的怒火也只能先压下来,脸上挤出几丝笑容,拱手作揖道,“原来是贺兰大人。”只不过,他不会看到,此刻他的笑比苦还难看。
贺兰珺半点不带笑意,俊脸一片阴沉,“白老爷,鎏金阁是白家二小姐的私产,你让下人揣门,似乎不妥。”贺兰珺刻意强调了“私产”二字,按照大康王朝律令,私产即由个人所有,任何人不得无故破坏抢夺,否则以破坏罪论处。
白长卿心中一沉,没想到贺兰珺竟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当着众人的面说这是白浅浅的私产,“贺兰大人有所不知,小女尚且年幼,无力执掌鎏金阁,前些时日不过一时冲动这才扰了大人。大人放心,我这个当父亲的自当为女儿殚精竭虑。”
“白老爷如何疼女儿,贺兰不关心。贺兰既为离月城府尹,自当为百姓谋福,保百姓安宁,鎏金阁是二小姐私产,白老爷就不能在此任性妄为。”贺兰珺说罢,拿出一卷手令,“这是给尊夫人的手令,宣她明日出庭。”
“出庭?”白长卿不解,若因为王掌柜贪图主家银钱一事,自当由他这个家主出庭,为何会让葛氏一介女流出庭,难道葛氏和此案有牵扯?“斗胆敢问大人,贱内是否和此案有牵扯?”
贺兰珺并未解释,而是让手下在鎏金阁门口贴上告示,明日将公开审理王掌柜贪图主家银钱一案。
白长卿吃瘪,更觉面上无光,匆匆回了大院,把今日要办的另一件大事完全抛诸脑外。就在他赶回白家大院的路上,一抹恶毒的眼神锁定他的背影,很快,那抹眼神消失在人来人往中。
夏嬷嬷比白长卿提前半刻回了大院,将城内流言、鎏金阁前发生的种种一一道来。
葛氏原本心情极好,此刻脸上却是乌云满布,到底谁在背后传播谣言?难道是那个贱丫头?为了得到鎏金阁,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你去大院查一查,谣言出自何人之口,重点查这些时日和白浅浅有接触的人。”能够将那么多细节传出去,那传谣之人必定为大院内的人,一旦查清,必定严惩不贷。
夏嬷嬷应承后,出了房间。
待白长卿回到房间时,葛氏脸上早已挂上笑容,“老爷,这么快就回来了?”
白长卿在外受了气,而这气又多半和葛氏有关,对葛氏自然没有好脸色,“这是白家,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是,是,是,老爷息怒,绵绵说错话了。”葛氏轻轻拍了拍红唇。
“这是贺兰大人的手令。”白长卿将手令扔给葛氏,狐疑地盯着她,“王掌柜贪图主家银钱,此事是否和你有关?”
葛氏打开手令,面色一沉,“老爷难道怀疑我和王掌柜勾结,图谋鎏金阁的银钱?”
若是以往,白长卿自是不信,可前些时日他得知了太多真相,不得不对葛氏处处提防,若他得到的消息为真,那他就成了离月城最大的笑话!“若此事与你无关,贺兰大人为何独独召你赴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