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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_85565时间悠悠地流逝,年后上班两周林初戈才意识到办公楼缺了点什么,往日那别树一帜的风景悄然无踪,她略感困惑,临下班时问了助理,助理说曲天歌年前就提交了辞呈。
她哦了一声,心中那点好奇顿时殆尽,唯剩无趣。
她和莫行尧整日如影随形,二人的关系无需点明,众人早已心照不宣,有议论者亦有调侃者,林初戈全当作耳旁风。
和他一起下楼,步向停车场,前往超市的路上,她状似不经意地说:“曲天歌辞职,职场生活少了很多乐趣。”
莫行尧平心静气道:“你希望她回卓信上班?”
林初戈连忙摇头,无趣归无趣,耳根子倒清静不少。
天色灰蓬蓬的像被过度稀释的砚池,暗云如絮,南方的城多雨。
须臾,黑色汽车在地下停车场停下。商场内人群熙熙攘攘,他紧扣着她的手从零食区逛到家纺区,余光睃见斜前方展示的一张铺着蓝色床单的大床,莫行尧忽然想起家里堆在洗衣机旁的皱皱巴巴的床单,不禁收紧了掌心。
林初戈手被他捏得有点疼,顺着他视线看去,和婉地道:“我们去看看?”
“嗯。”他眉目蕴着笑意,“多买几条床单,经常下雨只能做户内运动。”
她禁不住绯红了脸,恨恨地拿眼剜他:“你的脸皮是什么做的?碳吗?”
他牵起她的手贴在脸颊上,笑着反问:“什么做的?”
林初戈木着脸推开他的脑袋,将手插-进外套口袋里。莫行尧原想逗她,眼角瞟到几米外有个眼圈泛红的小男孩正注视着他们,黑水银般的眼不住地向外淌泪,他未曾犹豫放开她的手,走向那个抽抽搭搭啜泣的孩子。
他背影挺拔清瘦,林初戈莫名有种被遗弃的感觉,迅速步到他们面前,扬起下颌俯视那哭个不停的小屁孩,掠过粉嘟嘟的小圆脸和微微撅起的嘴,某一瞬她觉得自己真是有病,三岁小孩的醋也要吃。
莫行尧蹲下身轻轻揉了揉男孩的小脑袋瓜,温和地问他怎么了,男孩抽噎了一下,奶声奶气道:“我找不到爸爸妈妈了……”
一语方毕,头顶上空响起冷冰冰的广播:“徐一凌小朋友,听到广播后请到生活用品区,你的爸爸妈妈在等你。”
广播重复了三遍,莫行尧笑着问:“你是徐一凌吗?”
男孩点点头,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清不知道生活用品区在哪,莫行尧牵着他站起来,说:“我们把他送到他父母那吧。”
林初戈咬着下唇,闷声闷气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一起去。”他不管不顾拉着她向楼梯走,另一只手握着徐一凌的手,愉悦的笑意缀于唇边,仿佛他们是一家三口。
林初戈斜眼看着徐一凌的小短腿,低声道:“这孩子长得挺可爱的,但是没有心眼,居然不怕我们把他拐回家。”
一句“你喜欢孩子我们可以自己生”在嘴边滚了几滚,终究没有说出口,莫行尧脸上的笑容像滴入水中的墨汁,缓缓消失。
到了生活用品区,一对衣着光鲜的年轻夫妇满面焦急地等在过道,不住地四下张望,遽然发现熟悉的身影,连忙一齐迎上前来。
男人将儿子抱进怀中,女人道谢不迭,一转头就厉声斥道:“说了多少次不要乱跑?!一不留神就不见了,知道爸爸妈妈有多么担心吗?还哭,一个男生哭哭啼啼丢不丢脸?”
徐一凌两只圆圆的小手遮着脸,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男人劝道:“好了,别生气了。”
“都是被你惯坏的。”女人睖丈夫一眼,面向莫行尧和林初戈二人又是一番道谢。
莫行尧淡淡地道了句不用谢,林初戈心想,骂得好,净给别人添麻烦。
年假结束前她就搬进了他的公寓,采购完日常用品,两人开车回家,洗菜做饭,像生活多年的老夫老妻般寡淡无新意。
她看得出他喜欢孩子,回家的途中他情绪似乎低落得很,他向来话少,大事小事都埋在心里,时间一久便生出隔阂。想到他刚回国时她说的那句话——不会为任何一个男人生育,现在看来简直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相对无言吃完晚饭,林初戈进了卧室,坐在床上叠衣服,莫行尧单手扯着领带踱进来,纯色领带被他扯得又皱又细,触及她的目光,紧蹙的眉峰迅疾舒展开来。
“心情不好?”他一边坐下一边把领带随手扔在床上,从后拥抱她,收臂将她圈在怀里。
她摇头,掉过身凝视着他:“你很喜欢孩子?”
他们一贯避开孩子的话题,今天她会提起,想是由于超市的插曲。
他笑笑:“喜欢,但我不想勉强你。”
“我当初那么说,是因为我没有信心做个合格的母亲。”她抿了抿唇,郑重道,“可你一定能做个好父亲。”
他心里仿佛溶了一汪蜜,分不清是因她对他的信任,还是她愿意为他妥协。
“太太,我好高兴。”
那称谓令她羞臊难当,红着脸悄声啐道:“傻子。”
他贴着她耳廓说:“我好喜欢你。”
“等有了孩子你就喜欢他或者她了吧?”她不为所动,心道,抱得这么紧像熊一样。
他陷入沉思,良久,说:“我想生两个,一男一女,哥哥和妹妹,但是哥哥可能会欺负妹妹……那就先生个姐姐吧。”他笑,懒散地靠着床,“反正生个加强连我也能养活。”
“你当我是母猪?一生就生一窝?你当父亲只需辛苦一晚,我要辛苦十个月!”她暗骂了一串傻子,不想无底线地退让,愤愤道,“知道计划生育吗?只生一个!”
他开怀大笑,作势要抱她,林初戈拍开他的手,催促他去洗澡。
莫行尧顺从地去浴室,林初戈叠好衣服便去厨房洗碗,洗到一半满手泡沫时忽听浴室传来一句——
“太太,我忘了带衣服。”
林初戈一面洗手一面对着水槽里的碗碟狠狠翻了个白眼,去卧室拿了他的衣服来到浴室门口,门大敞着,意思不言而喻,她怒极反笑,走两步站在盥洗台边抬手把衣服扔向他,扔在他笑得无耻而帅气的脸上。
赤条条的男人一派幽怨,摸着潮湿的衣服哀叹道:“太太,你真没情趣。”
她何尝不知晓他那点心思,也并非是装什么三贞九烈,但鉴于上一次的阴影太深,她一点也不想靠近他。
她说:“你快点洗,你洗完了我还要洗。”
“一起洗,节约用水。”说着,他从浴缸里站起身。
林初戈一惊,拔腿就跑,奈何浴室不过弹丸之地,腿又不如他的长,才迈出一步便被他拦腰抱起。
“你放开我。”脸颊紧挨着他*的胸膛,她按捺不下火气,使劲捶打他,砰砰砰响声不断,他哼不哼一声,她的手却有些痛。
他死死箍着她纤柔的腰身,浑身光裸滚烫,热而湿的气流扑打在脸上,像极了一头黏人的大狗熊。
她心里如何想,嘴上便如何骂:狗熊!动不动就发情!”
“狗熊吃鱼。”他嬉皮笑脸地咬着她唇瓣,将她抱上盥洗台,“吃你这条美人鱼。”
清凉的薄荷气味铺天盖地,花洒被打开,淅淅沥沥水流声夹杂着喘声,低不可闻,水柱浇在身上酥麻酸胀,又凉又烫。
春风度罢,浴室内水汽弥漫,满地衣服堆积,还需人收拾残局。
林初戈坐在沙发正擦着头发,毛巾突然被夺去,回头望他一眼,喃喃说:“事不过三,你下次再……”
莫行尧柔缓地擦拭着她头发,清浅一笑:“是我不对。”
林初戈撇撇嘴,心安理得享受着被他服侍,打开电视按着遥控器,又听他说:“老爷子打电话叫我们明天去宁家。”
她动作一停,眨着眼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上的综艺节目。宁绍贤找她能有什么好事,料定她会拒绝所以绕弯子让他来当说客?他希望她去才会告诉她,否则早就代替她回绝了老头子。
“如果我不去,你是不是不好交差?”
“我尊重你的意见。”
“我去。”林初戈攥住半湿半干的毛巾,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忽地吃吃笑起来,前言不搭后语道,“莫行尧,你好香。”
她穿一件低领绞花长毛衣,下摆褪到白净的大腿处,两条腿屈起紧紧抵着沙发背,一低头是姣美丰满的胸,一抬眸是春意盈转的眼,他错开目光,宽大的手掌在她脑袋上揉了揉,把她头顶揉得像鸟窝。
月色皎洁,银白色的月光透进落地窗洒在地面,一地白霜。
第二天上午,两人一起去了宁家。
花园里整齐地栽植了一溜桃树,桃花开得正盛,满园花香,他们分花拂柳行至尽头,红漆金顶的凉亭里摆着一张矮木方桌,两位耄耋之年的老人自认眼神好身子骨硬朗,置着一张紫檀围棋盘博弈。
莫行尧先向宁绍贤问好,而后面向另一个男人毕恭毕敬叫了声爷爷。林初戈心中一震,神色愈发不耐,这两个老头子把人叫来又晾在一旁,故意消磨她的耐心,尊重是相互的,她索性连敷衍伪装都省去。
斜瞟一眼他祖父,鹤发童颜,眸正神清,面颊布着几点浅褐色圆斑,皱纹深得似一刀一刀镌刻在脸上,轮廓隐约能窥出青年时的风采,唇抿得像瘦金体的“一”字。
莫岁庭看了看孙子,又乜了林初戈一眼,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继续下棋。宁绍贤不咸不淡说了句“来了”,就沉醉于棋局中。
此后再无人语,棋子落盘的哒哒声毫无频率地响着,此起彼伏,你来我往,循环往复几十次,对局接近尾声,棋牌中白棋黑棋各占半壁。
好不容易一局结束,莫岁庭说:“行尧,你跟我下一局。”
宁绍贤同时起身,目光沉沉地看着林初戈:“初戈,你陪我到花园走走。”
林初戈不由望向莫行尧,近日来脾气被他惯得越来越坏,越来越依赖他,全无主见。
他安抚地捏了捏她手背,低声道:“去吧,别担心,有我在。”
她嗯了一声,定了定心神,亦步亦趋跟随宁绍贤出了凉亭。
重新布置棋盘,长者执黑棋,莫岁庭一边在棋盘放下一颗黑子,一边说:“我不喜欢她,二十多岁的人还沉不住气。”
沉不住气,出身低,教养差,见到长辈不知主动问好……只要不喜欢,嘴一张便是理由。
“我喜欢。”莫行尧没有紧跟一子,白子远远于另一目落下。
“你喜欢她什么?”
“全部。”
莫岁庭略略盯他一眼:“如果我不同意呢?”
莫行尧不动声色地回视:“您的意见并不重要。我不是十六七岁的小男生,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我想和谁在一起。”
莫岁庭不怒反笑,语气里含着几分威迫的意味:“你虽然姓莫,但不代表卓信总经理的位置只有你一个人能坐。”
莫行尧悠然地笑道:“实话说,我也不想再给您打工。”
莫岁庭两指拈起一颗白子,瞧着棋盘沉吟不语。他知道莫行尧的作为,与邻市的地产大鳄联手在本城投资了一家中型房地产公司,神不知鬼不觉端掉一个建筑公司,转身当起甩手掌柜丢给了严家那小子打理,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
黑子稳稳落下,年迈的男人与年轻的男人默然对坐,白子占据了半壁棋盘,莫岁庭心中已经有了一番计较。
“你想靠那点股票分红养活你们俩?”莫岁庭嘴角泛起极淡的笑纹,清了清嗓子道,“年纪轻轻就不思进取怎么行,给你找点事做。”
莫行尧不置可否地一笑,垂手放下一颗白子。春风拂过,桃花枝头簌簌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