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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小萱一到公司就把中药丢纪桐桌上了:“你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嘛,临阵脱逃?”
“算是吧……”纪桐把药拿在手里掂了掂,“这是……他给你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啊?”小萱纳闷了,拖了椅子到她边上坐下,“来跟我好好说说,你那帅医生前男友怎么惹你了?我看人家好得很啊,对你可上心了。”
“是啊,他怎么惹我了……”纪桐自责了一晚上,怪当年的自己冲动,甚至都不愿意给杭迦白解释的机会,就把他赶走了。也怪如今的自己没用,话都没说清楚就选择了溜之大吉,像个成天只会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后来几天,杭迦白就没再出现,只是纪桐桌上的中药和水果从没断过。有时候是一到公司就出现在桌上的,有时候是快递小哥送过来的。日复一日,对他的感觉幻化成了苦涩的药香,在纪桐心里扎了根。
十二月结婚的人实在少得可怜,周末有大把时间可以用来睡觉。
天越来越冷,杭迦白送的围巾偶尔会拿出来带,有时候纪桐看着那围巾发呆,一发一下午,也忘了自己该做什么。反正她的生活,因为他突然的闯入而渐渐改变了轨道。
他给的中药,也不知还要喝多久,纪桐偶尔会像从前那样搞怪,偷偷的少喝一顿。可那个给她开药的人,却已经不再为了哄她喝药,而偷偷在她的口袋里塞各种糖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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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这天是周六,上午纪桐在工作室加了会儿班,下楼准备走的时候,看到一群人聚在客厅聊天。
程熙朝她招了招手,询问她的意见:“小桐,你觉得圣诞节送女朋友一本书,正常吗?”
纪桐环顾四周,茫然地问:“谁送?”
程熙指了指自己,“我送。”
她点头,不假思索:“那正常。”
“……什么话啊!”
众人大笑,一块吐嘈起这个缺心眼的男人。纪桐顺势坐下,问他们在聊什么。
“聊圣诞礼物啊。”小萱指了指程熙,“如果我在圣诞节收到一本书,我可能会和送书的这个人分手。”
程熙不大相信:“有那么严重吗?小桐,你说呢?”
纪桐故作严肃地低头思索,总结道:“我压根就不会和你这种人谈恋爱。”
此言一出,程熙立刻捂着心口,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绝望样子。而小萱却骤然双目放光,眼神里燃起了八卦的笑意,“小桐,你以前的男朋友……圣诞节都送过你什么?”
纪桐淡定答道:“不送什么。”
小萱惊呼:“不送?!这么呆啊!”
“那还不如我呢!”程熙总算找回了自信,得意洋洋地问amanda把他的快递寄出去没有。
amanda这才想起,把快递单给他,“寄了,这你留着。”
程熙一看单子,就禁不住咆哮:“什么鬼啊!为什么写了我的名字!!”
大伙围上去看,寄件人“程熙”俩字和寄件地址显然和其他的字体不同。
“快递员认识你的,大概是他帮你写的吧,怎么了?”
“你们都说这礼物不好,所以我故意没写发件人地址和姓名,想先快递过去看看她的反应,没发飚的话再承认是我的送的啊……”程熙欲哭无泪,对着张快递单就快跪下了。
纪桐幸灾乐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快递小哥对你是真爱,我看不如你俩凑合过算了,要什么妹子呢。”
于是,大家讨论起平时由快递小哥引起的搞笑事件。纪桐笑得直抹眼泪,直到旁边有人问起她有没有遇到过,她蓦地就安静了起来。
她还真想起了一件事,和快递有关,也和圣诞节有关。
只是,那是她的矫情黑历史,她是打死也不乐意说出来的。
考上大学后的第一个圣诞节前夕,女生宿舍里洋溢着浓浓的节日氛围。
那时候刚进大学没多久,纪桐是宿舍四人里唯一有男朋友的姑娘,于是杭迦白就成了她们全宿舍的话题焦点。他不爱拍照,纪桐手机里只有一张她偷拍的杭迦白学生证上的照片。可就这么一张照片,轰动了整栋宿舍楼。
很多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同学见了她都说:“纪桐,你男朋友长得也太耽误人了。”
杭迦白不明白这话是褒是贬,反正他总是迟钝又木讷,居然还很认真地在电话里说:“如果你觉得在一起耽误了学习,我可以帮你补习的。”
“谁和你说学习了!书呆子!”纪桐握着电话傻笑。
正因为那张照片的轰动,身边所有人都开始关注起她和杭迦白的感情生活。
临近圣诞,每个人都问她男朋友送了什么。纪桐自然是最了解他的,杭迦白那个呆子,你如果哪里不舒服,他能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第一时间赶过来照顾你。可好好一个节日,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要浪漫一把,买什么礼物送给女朋友的。
那天她不知是脑袋哪里出了问题,跑去网上买了个和她人一样高的玩具熊寄到家里,还要求店主在里面加一张卡片,写点感人肺腑的话,越感人越好。倒也不是自欺欺人或是虚荣心泛滥,她就是想看看杭迦白的反应。
结果快递小哥来晚了一天,送到的时候刚好杭迦白在纪桐家里,一家人一块吃着饭。纪桐拼命朝快递小哥使眼色,对方也没明白,还掏出卡片,当着全家人的面递给纪桐,说是神秘人送的。
神秘人是谁?当然是她自己了,可纪家人和杭迦白都是一头雾水。纪母看了卡片上的肉麻情诗,差点就气晕过去了,立刻在家里私设公堂三堂会审,逼问她礼物是谁送的。
纪桐当然不能说是自己买来送给自己,顺便刺激一下白开水的,可又没办法解释自己哪来的神秘追求者,于是做贼心虚地偷偷看向杭迦白,用眼神向他求助。
他本是最该生气的人,偏偏没表现出什么大的情绪变化,只淡淡地望着她的眼睛,不知道从里面看出了什么端倪,转而微笑着对纪母说:“阿姨,其实是我送的,想给桐桐一个惊喜。”
仔细想来,他好像永远都是那个,为她做的蠢事收拾残局的人。
纪桐总是不明白,杭迦白看似平静的眸子里到底装了什么深不见底的东西,为什么他常常表现得那么淡泊,可实际上又对她所有的小情绪了如指掌。
那天回去后,他没过问关于那个神秘人的事。只是第二天早上,纪桐收到了一条水晶手链。
那是杭迦白送她的第一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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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公司还是街头,圣诞的氛围渗透进了每个角落。就连那个平时只会一首《故乡》的流浪歌手,都开始弹唱起“落单的恋人最怕过节,只能独自庆祝尽量喝醉”。
头顶灰蒙蒙的苍穹压抑着夕阳的光影,纪桐独自走在繁华的南京路,忽然就很想大哭一场。一个人久了,佯装无所谓成了她唯一的选择。可偶尔又没办法骗自己,这么多年以来,对杭迦白的感觉从未改变过。她还是在意他的事,否则她不可能因为他的短短的几句解释而乱了阵脚。
回到家,开门换鞋的时候,母亲在里面喊她,她一抬头就看到从厨房走出来的人,整个愣在原地。
整整半个月没见面,此刻杭迦白正围着家里的白色围裙,双手端着盘红烧肉,笑着对她交代:“去洗个手,就能开饭了。”
这画面太过离奇,纪桐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孩子,发什么呆啊?”纪母瞧出了她的疑惑,接过她手里的包,推她进屋,“妈今天有点头痛,就喊了小杭来帮我看看。”
纪桐满脸惊愕,避开杭迦白,小声对母亲说:“妈,你不舒服就去医院啊,哪有把医生叫到家里来的道理?”
“小杭又不是外人!”
小杭又不是外人。
纪桐最怕的就是母亲口里的这句话,这意味着她长达五年的恋爱已经根深蒂固,在这个家里留下了可能这辈子也抹不去的印记。
杭迦白还是坐在她身边,纪母在对面,长桌两头的主人位子以前是父亲坐的,现在空在那里,没人往那坐。从前的四个人,现在少了一个。
纪桐看着那空座位发呆,食不知味。杭迦白往她的碗里夹了一块肉,她忽然就不想吃了。
他轻声问:“怎么了,不好吃吗?”
纪桐摇头,不知该说什么。
纪母责备地看了她一眼,又和杭迦白说:“别管她,还挑三拣四的,到时候饿了自然会吃。”
杭迦白淡淡地笑着,眼底里有化不开的郁结。
安安静静吃了顿饭,纪桐被母亲勒令送杭迦白下楼。两人在冷清的小区里并肩而行,良久的沉默在冷空气里发酵。
快到门口的时候,杭迦白停下了脚步,突兀地提起了一件遥远的事:“纪桐,你爸爸的事,对不起。纪桐……对不起。”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连说两次“对不起”,好像是不经意,又像刻意为之。
“这事不该怪你。”纪桐试着微笑道,“人都走了这么多年了,别再提了。”
杭迦白轻叹了一声,被远处孩童玩闹的声音湮没了去。眼看着路已到尽头,他重新转身,背靠着路灯的光,五官轮廓在黯淡的光线里柔和了下来,明明灭灭的眸子里,倏地闪过一丝果决。
“纪桐,圣诞快乐。”简单的一句节日问候,像是倾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平安夜,温度越来越低,纪桐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化成了白雾。光雾迷蒙的视线里,她看清了杭迦白的眼睛,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圣诞快乐。”她说完,又迟疑着开口,“其实你忙的话,不用特地赶过来,我妈总是小题大做,你知道的。”
他沉声道:“不忙,我今天休息。”
纪桐低着的眼眸飘忽不定,“那……谢谢你。”
“我们之间,用不着说谢谢。”他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小盒东西递给她,“礼物。”
纪桐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有十几颗包装精致的糖果。她惊喜地抬起头,正对上他微笑的眼睛,“给你这段时间乖乖吃药的奖励。”
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想着杭迦白这些年的变化,竟觉得时光荏苒也变得美好了起来。
送杭迦白到门口,纪桐看着他独自离开的背影,好像蓦地想起了父亲去世的那个雨夜——他的脚步从来没有那么慢过,就像离开后的每分每秒,都在等着那个任性的姑娘叫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