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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时代背景,每个社会,都有不同的风俗。
面对一个已有正妻和三名姬妾的男人,即将要成为自己的夫君,张氏不但没有一丝不甘,甚至隐有窃喜与骄傲一一夫君是堂堂大晋亲王,以她的出身,能当一名有品级的妾室已经算是高嫁,家里的小姐妹都羡慕死她了,光是想到那一张张艳羡的脸,她就庆幸自己长得有长辈缘,得了良妃的青睐。
侧妃难相处,王妃不容人又如何?能够当端亲王的女人,就是给爹娘兄弟长脸的一段姻亲。
张氏伫立於窗前,盼着王爷到来,即使没有嫁衣,也不影响她当新嫁娘的忐忑期待。
在出嫁前,女子都各有心思,都是温室里的花朵,鲜有杀气腾腾地想着与人争抢的,然而圆房后又往往脸孔大变,脱胎换骨一般。其实不难想象,圆房破瓜之痛,无异於撕裂半身,承受了这样的痛楚,一生只能许给一个男人,从此尘埃落定,夫君模样稍为俊俏,就容易爱上了。
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死心,於是塌地。
这夜,她盼到了。
端亲王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串下人,人还没到,已经早早通传过来了,张氏依着规矩在门外等,夜风很凉,她穿得鲜亮却不保暖,冻得小脸都僵了,心还是热乎的。
终於来了。
远远看去,端亲王不徐不疾地朝自己走来,眉目俊雅,目光投向自己,冷淡得像看一个丫鬟。
比她想象中,还要,好看很多啊……
张氏大着胆子迎上去,请安。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她礼仪在娘亲的督促之下练得很熟,即使心潮澎湃,也没影响她行礼请安。端亲王没有为难她,带着一串下人进内室,三个仆从,两个张氏的丫鬟,一室里除出二人还站了五个人,再来一个都能开两桌麻将了。
人员众多,都知礼地保持安静,等着伺候主子。
在这个距离下,张氏悄悄观察着端亲王的脸庞,俊美得让她心脏砰砰直跳。
“传膳吧。”
他似乎无意和她套近乎,一挥手,随井躬身应命:“是,王爷。”
赵湛的确对张氏没什么兴趣。
或者说,他对所有女人的兴趣都不大,虽然在颜欢欢身上尝到了欢爱的甜头,但他本质上依然是堆木头一一踢一踢,动一动,努力把他暖热乎了,他就会开始学着主动索取快│感,对於一个姿色一般的普通女人,他今夜到来,更多是尽责任。
这并非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想法。
赵湛这时也没有身在张氏心在颜欢,他在想,要不是昨夜被颜欢留了下来,这夜再不去圆房说不过去,真想回自己房间好好睡一觉,还能把积下的公文逐一阅览。
当行房成了一种垂手可得的日常,他则渴望独处。
赵湛心里苦,好想看公文看到爽,然后独自就寝。
二人相对而无话,好几次张氏试图打破沉默,却只令气氛更加尴尬。
“王爷,这肉末豆腐做得真美味。”
“嗯。”
“王爷,你喜欢哪道菜?”
赵湛瞥她一眼,像是想说‘你话贼多’,可大抵想到对方是刚进府的小姑娘,便没说重话训斥,只道:“都可以。”
……
端亲王,一个活生生把话聊死的最好例子。
张氏强撑着笑脸,以为端亲王不喜欢她,吃到嘴里的肉末都没味道了,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却不敢再挑起话题了一一颜欢欢当然不会告诉她,端亲王是不太会聊天,想让气氛活跃,就得学会自我流动,简称自high,自我陶醉,聊高兴了将他带进自己的节奏来,而不是等着他来带节奏。
让赵湛带节奏,他能从头闷到尾,屁都不放一个。
张氏自认很有野心,而的确,在这时代,认知到这一点的人,往往会比其他女人更快适应后院的生活,但新手上场,手忙脚乱是难免的事一一没有人能谈好一场初恋,更别说恋都没恋过的婚姻。
越重视,越难做好。
吃完饭,张氏都不知道吃了什么进去,全程光是压制紧张感就用尽了所有力气,心跳声大得像要振聋发聩,却无法让她清醒过来,内心想着王爷真好看,又自卑生怕自己哪个环节没做好,让他不喜。
而赵湛,吃得很认真,细嚼慢咽,期间暗暗责怪了一下徐王妃,要不是她搞出来的事,王府就不需要把用惯了的厨子换掉了,现在这个味道总觉得不如以前的厨子得他的心。
后院女人心烦意乱的事,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更别说是新嫁娘的心事了。
提枪上阵,眼里是白花花的人,心里是想换个厨子。
张氏很努力也很笨拙,在这一刻,她很难不去爱上端亲王。
她以后,也只能有他了。
她在后院这个大水缸里,只能抓住他这根绳子,没有快│感,只有缓慢如凌迟的痛楚,更加深了这一份命运感。
另一边厢,侧妃的偏院里。
下人打了一桶热水来,由檀纹伺候主子脱去足袋,捧着玉足,小心翼翼地让热水没过脚腕,舒爽得每个毛孔都要瘫开来,任她揉弄。颜欢欢写意地眯起美目,像只被捋毛的猫咪,乐得飘浮在半空之中,久久不愿下地。
真是仙女的待遇啊。
檀纹伺候她这么久了,她喜欢什么力度,按什么位置,她一清二楚,不需要指令就能满足她的渴求。随着她的动作,听主子哼出声音来,娇甜的嗓子拉着绵软的音节,让人心都要酥了。
连未经人事的檀纹,都听得面红耳赤。
“娘娘……奴婢有话不知当不当讲。”
颜欢欢垂眸看她,笑意盈盈。
“要是换了别人,头一句就跟我说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我想也不想,定然答他不知道当不当讲就给我憋着,可檀纹你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是重要的话,还是捏得无聊了,想跟我说话?无妨,都说吧,我听着。”
檀纹一边细致地按摩着主子的脚,一边道:“娘娘,今天你这么为难张氏,王爷今夜去了她那边,你不怕她给你上眼药吗?”
“好问题,”
丫鬟问了个有趣的问题,颜欢欢觉得有为之思考的价值,她沉默许久,久得檀纹忐忑以为戳到了主子的痛处而愧疚不已时:“是奴婢失言了,望娘娘不要放在心上,奴婢愚钝,明知道娘娘难受还提这种事情……”
颜欢欢失笑打断她:“她要给我上眼药,无论我有没有为难她,她都会上,那决定结果的,就是王爷会不会听进她的话了。”
“娘娘很信任王爷?”
“也不是,见招拆招呗,”颜欢欢笑眯眯地晃了晃食指:“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檀纹忍俊不禁:“娘娘说话真有意思。”
“她会上眼药,我就不会吗?不可因噎废食,”
她乱用典故用得越来越顺手,接下来的话怕隔墙有耳,让端亲王知道就不妙了,於是她俯身附耳到檀纹旁边:“你怕我难过?以后后院里会有更多更漂亮的女人,要是每睡一个就难过得不能提,我还不把自己活活气死?王爷是个好男人,我喜欢他,那就享受每一夜。”
在颜欢欢的定义里,男人和女人的好,可以不包括忠贞,端亲王模样俊美,有办事能力,有权有钱,能给予她优越的生活,自是当得一个好字。
徐王妃有才华,脸美身段娇俏,也是一位好女人,颜欢欢欣赏她。
她欣赏许多人,但这种欣赏,不影响她为自己谋福利。
檀纹听得不太明白,却没再问下去,闭上了嘴巴一一身为一个丫鬟,主子想说话就用心听着,主动发问打扰主子的清静,是最不应该的事,她恃着娘娘的宠信,问了这么多问题,已经让她感到羞愧又满足了。
满足的是,娘娘体贴她为她担忧的心情。
见檀纹没再说话,颜欢欢闭上眼睛,唇畔仍挂着欢愉的微笑,皮肤适应了热度,热水带来的刺激感退去,化为一种温暖的包容,整个身子也要暖洋洋起来了,幸福得随时可以睡着。
与此同时,端亲王也要睡着了。
张氏躺在他身侧,眸里盛着迷惑的甜蜜,许是因为他动作温柔的关系,痛楚没有持续太久,可她实在是太紧张了,没享受到个中的乐趣。痛得她彻底清醒,又沉沦在他的占有之中,她期待了太久,也幻想了太多次,自己的清白之身会在何时,用何种方式终结。
幸好,是高床暖枕,体面地结束了它。
体面很重要,真爱反倒可以甩一边去,她嫁一次人,意味着给家里长脸还是丢份。
她身旁的赵湛困倦之极,无意与她多说,正要躺下,却想到另一件事,使他打起精神来。
“张氏,”
“王爷?”
张氏是一点困意都没有,她精神得不得了,恨不得王爷和她彻夜长谈。
这时他一叫她,她眼睛就亮了起来。
在这时候,张氏心里没有宅斗,没有徐王妃,连早上敬茶的不愉快都忘得一干二净,心里眼睛都只有端亲王一一每一个刚出嫁的女子,或许心情都是这般的,想好好过日子,想爱一个人,想得到他的宠爱。
只是,往往事与愿违。
“你今日早上去敬茶的时候,应该给侧妃敬过茶了,”
赵湛唇畔抿出一抹笑,想着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丫头,任性之极,王妃要找她麻烦,他费功夫训服了徐王妃,这新人进府,真不想再添麻烦了。
“她性子直,品级比你高,有话训你的,就好好听着,别顶她嘴,惹她不高兴。”
如果颜欢欢在一旁听着,定必用力鼓掌,手掌都拍烂了。
要是王爷你去游戏打副本,不用技能,光用脸,一句话,就能稳稳拉住整个副本的仇恨。
宅斗,宫斗,为什么斗得那么厉害?
有人为权为名为利,更多的,是因为爱而不得,不得之余,爱的那个男人还告诉你,他更喜欢另一个女人。
进府第一晚被抢走,敬茶被为难,张氏都只感到羞恼。
但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叫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