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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神医原计划前往越州,京城不过是路过,不会做多逗留,但横生出严静思这桩事,犹豫着是否要多停留几天。
严静思执意留膳,宁帝知情识趣,想到他们师徒必有话说,而且洛神医表现得挺明显,并不那么待见他,于是,托辞先行离开。
待康保伺候着洗漱一番,洛神医再回到前厅,饭菜已经摆好了。
严静思坐在桌边,看着洗去风尘再度变成帅老头的洛神医笑得眉眼弯弯,“师父,您老辛苦了,看看这些菜合不合您胃口!”
“口腹之物,充饥便可。”洛神医也不与她见外,撩袍就坐,看着眼前颇为丰盛但并不精致过度的饭菜,心中甚为满意。
“师父,您尝尝这道凉拌猪耳,加了干番椒粉做的红油调味,不光是色泽上鲜亮了许多,口味上也别有特点,只是初食有些辛辣,不甚习惯。”
严静思考虑到洛神医的实际情况,这道凉拌猪耳是端上桌后她亲自调的红油。
“味道如何?”严静思盯着洛神医一连吃了三块,大有继续夹第四块的趋势,出声问道。
“味辛,性热。不错!若是用量再重一些,于发汗甚为得用。”洛神医职业病发作,微微眯起眼睛感受着胸腹内隐隐蹿动的热意,捻须道:“可能还有温中健胃、散寒除湿的功效。稍后你备些这番椒给为师,待得空闲,我要仔细研究研究。”
“徒儿一早就给您备好了!”
洛神医保持着双眼微眯的姿态看向笑得格外灿烂的徒弟,口气笃定道:“说吧,又想到什么赚银子的弯弯绕了?”
严静思嘿嘿一笑,连日来失眠的倦怠一扫而空,“师父,弟子虽才疏学浅,但自己尝试了一段时间,这番椒入味,确如您所想,有温中健胃、散寒除湿的功效。弟子虽有幸拜入师父门下,但说到底,也只是个杏林新手,故而,这番椒想要在外面推而广之,还得仰赖师父您的威名!”
身为亲徒弟,严静思兢兢业业,时刻不忘扯师父的大旗。
洛神医并未马上回应,就着凉拌猪耳酌着小酒,甚为惬意。
严静思也不着急,坐在一旁给他斟酒。
直到半壶酒将尽,洛神医方才慢悠悠开口道:“待确认功效,让为师帮忙也不是不行,就是嘛,药铺里每个月免费抓药的得再多加十个。”
得,又是慢刀子割肉,长线放血!
严静思点了点头,“成交!”
有堂堂洛神医背书,这买卖定然差不了,不说别的,光是初期宰大户,就能赚个盆满钵满。无论什么年代,掌握世界百分之八十以上财富的百分之二十人群里,最不缺乏的就是养生爱好者。而攻略他们,最大的神助攻就是她师父洛神医这种杏林资深权威!
饭后,师徒二人移步茶室,严静思猜到洛神医的犹豫,直接表明立场,“师父不必为我特意在京城多加逗留,您不是也说了吗,我现在的状况是安神香断用后的正常反应,不用服药也能自愈。越州水患刚过,稍不注意,便会发生时疫,弟子自知,不能阻拦师父,但是,还请务必师父万事小心,平安归来!”
洛神医闻言,眼中还是有些迟疑,但见严静思神色笃定,不由得叹了口气,“罢了,稍后我将针法传与沈迁小子,就由他来为你施针。那含水藤和夕颜花花汁在你体内沉积日久,非朝夕可拔除,除了间隔两三日施针,我再开个药方给你,配合着药膳,不出三两年,定能调养好你的身体。”
洛神医仔细端看了一番严静思的眉眼,明明上一刻还是严肃脸,下一秒就挤出来个为老不尊的奸笑,刻意压低声音道:“要不要为师与皇上说,调养期间禁忌房事?”
严静思:“......”
喷这老头一脸血的冲动在熊熊燃烧!
“多谢师父,请您务必要将此医嘱说与皇上。”
严静思磨了磨牙,虽然老头笑得很欠揍,但不得不说,这是个规避“初一十五”的好理由。
食色,性也。
不出意外,自己是要与宁帝达成长期捆绑关系,期限嘛,不是自己熬死宁帝,就是宁帝熬死自己。严静思自认,从来没有“灭人欲”的打算,扒拉来扒拉去,能肉一肉、开开荤的对象也就只有宁帝一个了,但就眼下的情形,吃肉的兴致还不够浓,暂且缓缓吧。
洛神医本是打趣之意,没想到她这个心大如天的徒弟竟然真的应下了。
“你呀!”洛神医瞄了眼候在茶室门口的挽月和莺时,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严静思,放轻声音道:“你和为师老实讲,对未来之事,你是否有别样打算?不管你想要如何,为师自会全力助你!”
严静思弯了弯眉眼,配合着洛神医放轻声音,“师父,待我那日不想在这宫里混了,定会提早向你求救!”
洛神医将不孝徒弟眼里的玩味看个清楚,愤愤地哼了一声,也不知是为她的没心没肺,还是压根就不相信她会有在宫里混不下去的一天。
洛神医起身到书案前,提笔歘歘歘写出药方,瞪了眼兀自笑得得意的严静思,扔下手里的笔就往外走,边走边哼道:“药方给不给皇帝,你自己看着办,去过太医院,我就动身前往越州,你不必相送,最迟两个月后,定会平安回来,不会耽误为你施针治疗头疾。”
严静思紧随上前,在将跨出门槛前,将一荷包塞到了洛神医手中,“师父此去,多有风险,这是弟子的一点心意,希望能略微帮得上师父。”
荷包用的是极普通的墨绿细布,做工简朴,打眼一看很是普通,但现下却装得很鼓,乍看俨然如一只鼓着肚子运气的绿皮蛤-蟆。
洛神医用手指捻了捻,感觉里面应该是纸张之类的东西,配合着徒弟素来的风格,猜想十有八-九应该是银票。
目送洛神医离开,严静思返回后殿小书房,拿出装着自己全部身家的小匣子,看着里面一下子就被掏空了四分之一的存款,不由得一阵心塞。
没错,除了一张预防和治疗时疫的古方,严静思还在那只不起眼的“绿皮蛤-蟆”里塞了整整五万两的银票。
这二十万两银票,正是当日郭家送来的,郭氏一分没要,统统都留给了她。
在前往越州的马车上,当洛神医打开那只“绿皮蛤-蟆”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整个人都是不太好的,心情极为复杂,情绪极为起伏,当震撼、激动、骄傲、惋惜等诸多情绪渐渐平息后,只在舌间清脆了一句:“不孝徒!”
洛神医的小心情暂且不论,身在宫中的严静思送走师父,并消耗掉四分之一存款后,对银子的渴望升级到了迫切阶段。
严静思用了三天翻看了一遍后宫最近两月的账目,发现宁妃果真是个得力的助手,有她在,自己可以放心做个甩手掌柜。
不过,在甩手之前,严静思还是拿着洛神医开给她的药方去找了宁帝。
“皇上,这边是银丹草,以此代茶,每日喝上一盏,便可冲散含水藤与夕颜花花汁相生的作用。后续的温养之法,师父他老人家也都详细写在这药方里了。”严静思将药方交给宁帝,如何使用,就但凭他做主了。
“此次,多亏了有先生在......”宁帝心悸犹存,在严静思面前竟显露出疲态。
严静思见他如此,倒了盏茶递到他眼前。
宁帝接过茶盏,抬眼看着严静思清秀淡然的眉眼,一时竟滋生出莫名的亲近感。
“福海将东西送到太医院,经何掌院查验,果真都有夕颜花花汁的成分。而分配至各宫的香料里,也都查出了含水藤。”宁帝啜了口茶,接着道:“稍后,朕会将银丹草赏发给各宫,届时嫌疑之人必会露出马脚。”
严静思看着宁帝明显瘦削了不少的侧脸轮廓,心中幽幽叹了口气,“皇上,心中可有怀疑之人?”
宁帝闻言侧头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在严静思坦荡的目光中,宁帝诚实地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道:“有大致的怀疑,但朕能肯定,仅凭她一人,是办不到的,背后定还有其他人在。为今之计,最好是不要打草惊蛇。”
严静思点了点头,后宫斗法,前一世的宫斗剧里没少演,尽管掺杂了一些水分,但大致的手段,无非就是围绕着男人和肚子转。
不过,能在宁帝的眼皮子底下将后宫一众女人的肚子给算计得这般“到位”,想想也是手段高得让人心惊。
其目的何为?单单这个猜想,就足以让宁帝无法安睡。
“千秋节一过,皇后还是咱回皇庄静养吧。”宁帝握着手中的茶盏,感受着温度逐渐流失。在他的记忆中,这件事的发生是个“意外”,却解开了曾经困扰他一生的疑团。
严静思自然也是这般打算,但此时却并未立即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