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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汀桥,是个生于小康之家,只喜欢游山游水的性子,一手风雅绝色的诗书剑令其慕名者众,他的朋友既有市井平民,也有朱门贵人,就是这样一个洒脱飞扬的人,却愿意为了求娶夏家大小姐而参加武举,甚至赶赴战场。
傅夫人因为熟知往事,所以不再多劝说,只问道:“卫礼?为何问他?”
夏氏回道:“当年他上了战场之后曾写过信给我,信里边说和卫礼一同被点为校尉,两个人出生入死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现如今卫礼被东齐掳去十几年才归国,不管他自己意愿如何,朝廷会嘉奖他,却不大可能再用他,他必是要返回祖籍江西的,恰好是傅大人任官就任之地。”
傅夫人点头,算是应了此事。
“汀桥中了探花之后上过我家的门,我父亲略略有松动,但母亲仍是很反对,只是知道我心里拧着,所以没有答应别家的提亲。”夏氏垂首坐着,眼神有些悠远,“母亲觉得我不过是年少蒙昧,情情爱爱的等过两年也就看淡了,何必赔上一生。当时薛家第二次上门来提亲时,若不是我抵死不从,恐怕母亲当场就答应了薛家的亲事。”
“汀桥知道了以后,就再次上了我家的门,向父亲说,自古武将凭战功升职最快,他愿上战场博战功,回来身份便能更高些。”后面的话,过了多年,夏氏提起来仍然难掩自责:“怪我当时年纪小,被儿女小情迷了眼,以为再大的事只要两个人齐心就能办好。怪我……都怪我……是我将他置于那么危险的境地。”
傅夫人当时先于夏氏成亲,之后就跟随丈夫去了任上,是以对后面的事情并不大清楚,她斟酌道:“以我所知道的夏老侯爷和老夫人的为人,拒绝也就是了,不大可能因此害人性命。”
“那一场战争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死伤的将领并不多,怎么偏偏就有他?汀桥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可是前线传回来他的死因却是因为冒进。”夏氏摇摇头,“东齐一战的主将和我父亲是多年挚友,而且我哥哥当时也在边境。更巧合的是,汀桥死讯传回来没多久,薛家便第三回来提亲。薛家亦是百年侯爵,母亲回绝的话说的那样死,若不是心中有底,怎么肯上门再讨苦吃?”
傅夫人伸出手握住夏氏的:“那你如今和晗晗他爹?”
“相敬如宾罢了,说来可笑,我既怀疑薛家,又觉得对不起薛家。”夏氏自嘲地一笑,叹一口气,“几年前晗晗半夜在园子里落水,昏迷了几天几夜才从鬼门关回来,我忽然意识到,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过往里,其实是个极为自私的母亲。我现在所做的,都是为了晗晗。”
“我母亲有一点说得很对,情爱不如恩义永恒,这么多年过去了,回头看当初的非卿不娶非卿不嫁当真幼稚,他是我心里这些年过不去的坎儿,可是午夜梦回,我已经想不起当初为何那般痴狂。如果重来一次,我宁愿汀桥从未遇到过我,没有什么比平安喜乐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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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房的院子里,刘氏的面色不大好,她犹犹豫豫地道:“萍姐儿,你是说我把消息放给老太太,反而是搬起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吗?”
“太太,您想啊,大房唯一的儿子养在地位低下的刘姨娘院子里,老太爷和老太太并不重视,周姨娘去了庄子上,已经是不顶事的了,大伯和大伯母虽然表面看着和睦,但其实绝无可能生下子嗣。”薛云萍想着刘氏做的事就有些头疼,“保持这样的局面对咱们来说是最有利的,府里唯有太太有两个嫡出的儿子,承爵嗣子上可以争的余地很大。但是如今太太将消息透给了老太太,老太太必定不会让局面一直这样,将来无论是大伯母生下儿子,亦或是大伯休妻再娶,要想让弟弟们承爵可就难了。”
刘氏想了半晌叹气道:“你说的的确在理,现在我走错了这一步,只能静观其变,看老太太怎么做了。”
这样的容貌这样的聪慧,可惜被出身绊住了,刘氏看着薛云萍有些欣慰又有些遗憾,想起新收到的信,又忍不住露了些喜色出来:“萍姐儿,她来了,就在京郊的仙女庵里住着,这么多年没见了,你一定也很想念她……咱们过两天就去庵里面烧香。”
薛云萍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立马掩饰住了,也露出高兴来:“自然是想的。”
翌日去薛老太太的百善堂请安时,因薛老太太喜好佛道,刘氏按例为了讨婆婆的欢心禀了过两日要去八仙庵拜佛之事,左右薛老太太年纪大了,拜佛只拜内城的,京郊是决计不会去的。
薛老太太果然对刘氏赞道:“老二媳妇做的对,平日里多烧香,便是佛祖面前也能念两分香火情。”说完看了薛云晗一眼,道:“晗姐儿前段世间多有不顺,也跟着你二婶去,向佛祖求些庇佑。”
刘氏一愣,立马笑道:“这天越发冷起来了,京郊风大,晗姐儿怕是受不住,等天气暖了,我再带晗姐儿去城内的庙里面拜吧。”
“八仙庵是在山坳里,又不是山尖尖上,不碍事。”薛老太太一锤定音,“晗姐儿,到时候衣裳穿厚些。”
薛云晗如今还真对神佛之事有些相信,见夏氏点了头,便乖巧应了“是”。
薛云萍心念一动,若是薛云晗同去,未免被撞破,正好可以同刘氏说不见那个人。
从百善堂回了屋子里,薛云晗坐到窗前练今日的字帖,橘猫团团已经长成了大猫,胖而圆的身躯团成一团挤在小小竹筐里,不时发出呼噜噜的响声。薛云晗写完第三张大字换纸的时候,抬头看到一只黑肥黑肥的鸟儿在天上盘旋,连忙支开了屋里的丫头,关上房门,打开窗户。
元宝精乖,见状飞进来,薛云晗从它脚上的竹筒里取出张小字条,上面依然写着“白石书斋”四字,余光瞥见一团橘色的影子从桌底跃上了书桌,一看正是团团,站在元宝的背后,身子伏低作扑食状,肥硕的屁股不停扭来扭去,一下猛扑过去,元宝到底是有翅膀的,叫抓了一下就飞开了。
薛云晗连忙把猫放到地上,想了想,提笔在字条上打了个圈,以示阅过,重新装回小竹筒里封好,想起那人在芦苇荡里说的那些话,莫名地红了脸儿。
元宝却不立即就走,反而慢慢踱步到案几边缘,薛云晗好奇它要干嘛,只见元宝对准位置扑下去,尖嘴猛地朝元宝的尾巴一啄,随着一声猫的惨叫,一只飞鸟从薛云晗的屋子飞了出去。
薛云晗看这元宝远去的身影,很是无语,想起林恒握住她的手不肯松开,便有些难以分辨的羞怒,鸟随主人形,都忒难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