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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大夫人沉默了许久,她以前觉得陈郄在傅家的时候,小小年纪便跟着公爹学得有些固执、孤高,心里也讨厌过她在公爹面前盖过了自己孩子的风光。
可到这个时候,又觉得能明白这孩子的想法了,她住在傅家五年,原来也从未觉得是理所当然过,就是如今也没想过要来占傅家的便宜,也知道傅家大房的困境,不想拖累大房,她也知晓报恩,别人给她两分的好处,也巴不得还上十分才好。
其实,这是个好孩子啊,傅家大夫人想。
“但这十八间铺子,到底收不得。”心疼过后,傅家大夫人不得不叹气。
陈郄可不这般认为,“大舅母也知道朝阳观少观主在三舅舅府上,他做了见证人,自然是要保证这笔交易成的,否则日后谁还敢再让他为证?”
朝阳观里老少观主的身份,傅家大夫人当然知道,也正因为是知道,所以才更不觉得这事儿不会有变数,“你还小,可知此非先朝,当今并不信神佛,佛家道家在当今眼里也都不过虚妄。相反,一个是每年会花掉许多国库银两毫无用处的国公府,一个是能用的侯府,不要说是陛下,就是你,你会如何选?”
陈郄想了想,道:“陛下会怎么想我不知道,可要是我,我为什么要管这个闲事?”
“嗯?”傅家大夫人有些奇怪陈郄为何有这种想法。
陈郄口随心至,“吴国公乃是开国来的国公府,能保存至今,就足以证明刘家人一直恪守本分,没有招惹到皇室的地方。北城那么多勋贵之家,大多从军功立身,每到战事起,就有不少人血染沙场报君恩,这样的人也只是太平年间旁人看着没用而已。但对陛下而言,却是有大用的,不过是用的时日问题。所以勋贵门要拉拢,但也要敲打,这样早已经没了兵权的吴国公府就是最好的牌坊。也只有吴国公府,因年代久,又世袭罔替,坐着勋贵第一家的位置,让谁都放心,也能证明陛下对勋贵之心。”
你不捣乱,听我的,就给你和你的子子孙孙好日子过,一辈子不愁吃喝,就是纨绔点不务正业也不要紧,而消散的那三家国公府,自然就是给勋贵门看的教训,看看乱伸手,想乱要权的下场。
傅家大夫人听得脸色一变,暗想难道这就是公爹当初亲自带了五年带出来的成果,“你?”
陈郄一笑,“大舅母,我敢接下这摊子,也是想了许多的。十八间铺子,与我们当然是大数目,但对于拥有天下的帝王而言,又算得什么?”
一个手无权势的吴国公当然没有必要敲打,只管放置在那就好了,皇帝一年光后宫的脂粉开销都不知几何,养一个国公又算得了什么,反而是在朝中做事的宁西侯,他替皇帝做着事,皇帝赐予了他权势,也需要防着权势的野心,所以才需要敲打。
“要是我,才不会管这点子破事呢,这与朝廷有何干系,与天下苍生有何干系?无非是两个孩子不分轻重的赌一场而已,要得回去是他家本事,要不回去也是他家守信。名利总是占了一样的,也不算多吃亏。”陈郄又道。
“还有宁西侯夫人,她许是巴不得世子把家产败光,又如何甘愿宁西侯把铺子收回去?不然当初世子才十四,胡子都没长出来,他那继母何以就把他生母的那么一大笔嫁妆轻易交给了他。听闻侯夫人娘家并不弱,想来里面更有谋算的。宁西侯府自家家宅不宁,才出的这般祸事,可别怪我惦记!”
最后,陈郄想出了应对的法子,“我是跟着三房住的,此事大舅与大舅母本就不用管,他们想如何就来见三舅舅就是。”
等着傅家表妹跟着陈郄出了傅家大房,小表妹眼角还红红的,都是被陈郄乱感动的。
等着上了马车,陈郄才摸着她头道:“傻姑娘,我那不是忽悠你大伯母的?我是收了人家铺子,才知道这些人那些破事儿呢。我要真有十八间铺子,那笑都得笑死了。”
“不过也不急,等着十七八,你该出嫁的时候,不说十八间,七八间该有了,再找个年轻进士,养几个孩子,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陈郄又取笑道。
她也是个有野心的人呐,不然可不接这烂摊子。
本感动着的傅家表妹被陈郄说得一恼,拧了陈郄一下,“姐姐说到哪去了!”
陈郄就严肃脸道:“要不想嫁,那就不嫁就是。你瞧段如玉他娘,投胎头得好,嫁人也嫁得不错,可有个屁用,为生个孩子就去了鬼门关,倒留下孩子来吃苦。旁人都闹腾着女子不成婚可怜,我看嫁人了伺候一家子老小给人家生孩子还可能丢小命可比这倒霉多了。”
当然她在现代没成婚,多少是因为中二期延长迟迟不过,才不好找合适的对象,毕竟身份相当的男人,也早顶立门户了,娶个没助力的花瓶也能将就,可谁愿意取个非主流暴力狂来给自己找麻烦。
傅家表妹听着点头,“姐姐放心,妹妹心里明白。”
明白就好,陈郄是见多了各种悲剧,打着哈欠道:“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别人在这头给你好处,少不得在那头要找补。”
傅家表妹也觉得是这么回事,“要不咱们还是把铺子还回去吧?”
陈郄在她耳边道:“也没得两边都得罪的道理。他还想我给他做事儿,就得保住我。我们先走着看。”
又跟傅家表妹悄声道:“四间铺子,两间卖翡翠,两间做其他买卖也好,不然短时间里,咱们哪来本钱操持生意?食得咸鱼抵得渴,敢伸手就得敢肩扛。”
陈郄跟傅家表妹回到家,才从马车里下来,就见得傅嬷嬷在门口守着了。
“家里可是来了客人?”陈郄立马问道。
傅嬷嬷忙道:“可不是,姑娘赶紧跟我走,冯家夫人来了好一会儿了,之前让人去傅府报信儿,想来是跟姑娘错开了。”
陈郄点了点头,侧头跟傅家表妹道:“咱们一道去。”
傅家表妹应声,牵住了陈郄的手,冯夫人多年前也跟傅家往来密切,只是那时她刚出生,年纪太小,到如今也记不得了。
等进门跟冯夫人见礼,冯夫人忙伸出手把两人托起来,“都不是外人,哪用这般客气。”
陈郄跟傅家表妹就顺势起了身,往下首坐了。
冯夫人仔细打量着傅家表妹,“许多年不见,十妹也长大了。”
傅家表妹在傅家里排行为十,也是几房人分家后才没有再有人叫排序的十娘了,不过在旁的人眼里,要看的是整个傅家,也会继续用着排行来称呼。
傅家表妹大大方方回话,“十娘也多年不见夫人了。”
冯夫人喜欢傅家表妹这性子,又让人拿了早准备好的见面礼来。
然后才跟陈郄道:“这几日我听了些风言风语,就想着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你这孩子也是的,怎的就不与我来说一说!”
陈郄立马带着歉意道:“本来以为没多大事儿的,哪知道还有人愿赌不服输,还劳烦伯母操心,是郄娘错啦!”
对着冯夫人,陈郄的声音有些软绵,听在耳里也舒服,冯夫人就道:“你要有什么困难,打发人来冯家说一声就是,何必去占他们的那点便宜。”
关键是这便宜不好占,人家家里也不是吃素的。
陈郄理直气壮,“反正都是个败家子,那十八间铺子早晚也得败掉,输给我好歹日后他要是没钱花了,我还能还他两间呢。要败给别人,谁能有我这般好心啊?”
冯夫人没瞧过陈郄这么无赖过,噗嗤一声笑了,“你还有理了。”
陈郄靠近冯夫人,“不就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哪知道是个赌徒啊?我可是跟他说好了,只赌几把,他自己赌瘾犯了缠着我要赌,难不成我还不成全他?他自个儿活该!”
冯夫人一听这话脸色就难看了,宁西侯世子的名声他也是知道的,吃喝嫖赌样样来,再听陈郄这话里的意思,“他先对你不逊?”
甩锅是陈郄强项,冯夫人这么一问,她脑子一机灵,立马就点了头,“可不就是,之前王奎是跟着他混的,也有过一面之缘,本以为是个谦谦君子,只是贪玩了些,哪知道也是个浑不忌的。”
冯夫人怒拍桌面,“简直岂有此理!”
又思虑片刻,才郑重与陈郄道:“此事我必然要与你撑腰的。我与你母亲自□□好,你母亲早逝,无力护你,我这当伯母的实见不得你如此被人欺负,便收你为义女可好?”
这完全是当傅家不存在了,陈郄脑子一转,想到其中缘由,便起身规规矩矩拜跪,“女儿见过义母。”
冯夫人立即眉开眼笑起来,将陈郄托起,“好!好!”
等着送走了冯夫人,傅家表妹才疑惑道:“冯夫人要给姐姐撑腰就直接撑腰就是,何必要收姐姐为义女?”
傅嬷嬷也知晓了此事,因年纪大也算规矩知道得多,与傅家表妹解释道:“表姑娘不知,冯夫人要替我们姑娘撑腰,也总得要个身份的,这有了母女身份,冯家才好插手进来。”
傅家表妹明白过来,就道:“如此,冯夫人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了。”
陈郄噗嗤一声笑了,“冯夫人与我母亲自□□好,说感情好当然是真的,也因如此愿意庇佑我,可这里面也有别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