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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散碎的枝叶落了一地,苏文烨席地而坐,讲起了他的故事。
“我早年出生在一个官宦之家,到我出生之时,家族败落了,在我中举之后没几年,科举废除了,我在县衙里做了几年师爷,大清朝没有了。过了几年,我的内人也故去了,单只剩下我一个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就是您写得悼亡妻的那几首诗词?”
“是的,她是我的表妹,我们打小一起长大,奈何天不遂人,她年纪轻轻就故去了。”苏文烨说至此,眼睛有些湿润了,“大清朝亡后,就是打打杀杀,没完没了的折腾,我厌弃这个新朝代,就一直不承认它的存在。其实不过是一些赳赳武夫,岂能治国,一点法度也没有了。”
“其实民国这十余年来还是挺不错的,十五年前,基本上全国复归一统,十年经济建设成就也是瞩目的。钱塘江上也架起了现代化的桥梁。”孙墨琛解释道。
“不错?不错怎么倭奴淆乱中原?我自内人去后,我觉得人世不过刹那烟云,便去灵隐寺出家剃度,说也奇怪,那方丈就是不肯我出家,说你做个居士还可,你尘缘未了。于是我索性自己拿了《佛教十三经》仔细研读,照着六祖混能的修习路子,面壁十年,也渐渐地觉悟了菩提。其实这世间本就是纷纷扰扰,无止无休的,众生都在红尘中跌浪,有几个人能够明了?”
“那老先生您的法号一真是方丈所赐?”如风问道。
“我过了十年后,再去找方丈祈求剃度,他问我,‘你既然已经悟道,何必纠结出家在家?红尘即是佛土,一念即是菩提。我就赐你法号一真,你自回家去度己度人吧’。”
“想必方丈认为您已经是参透了佛法,无需苦修。”如风道。
“那倒也不是如此,灵隐寺也是困难,僧多粥少,有缘人方丈也就是点醒一两句,无缘的他就礼赞而别,时事不靖,实在不是度化的时机。”
“老先生您在如来佛像前的偈语真是深奥,你认为佛教是一念觉悟的,这很是禅宗的意味。”孙墨琛道。
“佛教本是一种,是凡人应为划分,哪有那么多的别宗立派,儒释道也是一种,都是一种教人超脱尘世的法门,超脱而又不离尘世,这才是佛法的真正妙谛。”苏文烨说道。
“听先生一席话,真是受益匪浅,感觉半生都虚度了。”孙墨琛合十作揖道。
“你们且随我来。”苏文烨把他们引至山洞之内,“这尊佛像后面有一个洞,可以直通杭州城外,你们就从此地离开吧。”
“多谢老先生慈悲为怀。”如风和孙墨琛谢道。
“你们此番去后,会多有磨难,我送你们几句话吧,‘临沪而兴,遇海以逃。逢山而望,见江则止。\'”苏文烨说完,就拂袖而去,飘飘如仙佛。
他们在地道中走着,暗自叹服苏文烨的道行,如风说道:“他给我们的偈语,临沪而兴,他不知道我们从上海而来,怎么知道我们是在上海之地?也不知道我们遭遇了海难,却能说到我们从海上逃来。”
“我也正自纳罕,这老先生真的了不得,杭州城真是千年福地,卧虎藏龙,这一点,就是上海弹丸之地,百年兴衰所没有的。”孙墨琛道。
“上海得东西交通的便利,才兴盛起来,杭州可是借着北人南渡的气脉,绵亘了千年之久,两者岂有比较的道理。”如风道。
说着说着,便走到了城外。
这里树木葱茏,苍翠欲滴。真不是何处,回头一望,杭州城万家烟火,袅袅炊烟,西湖如同覆上了一层青薄纱,雷峰塔正在前方巍峨耸立。
“墨琛,杭州城有三座塔,一位六和塔,如将军立在钱塘江边,镇守八方,雷峰塔坐镇西湖南侧,如老和尚,参禅悟道,保俶塔在城北,却似娇花美人,这三座塔,就概括了杭州城的气质。”
“杭州一地而有三种品性,也是难得之处。”孙墨琛道。
“南京有虎踞龙盘之势,而没有内敛之色,故而立都南京者,都享国不久。苏州城有江南温婉之气,却乏王霸之雄,故而难以成事,东南一地,也就是杭州,三吴都会。”如风说道。
两人在一处山峦上慢慢行着,雨水已停,漫过山头,正好看到钱塘江千帆竟过,如在画中而行。
“这是什么山?真有如此情景,黄公望当年绘制富春山居图,真是会挑地方。”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你看,山下就是六和塔。”
只见一座八角玲珑的塔静静地矗立在江边,塔势巍峨,在江边并不显得微不足道。
“杭州城的营造,应该主要是吴越王钱俶,他建构了杭州城的山水一脉,保俶塔的得名就与他有关。”
“愿闻其详?”
“当年南唐后主李煜入京后被扣押起来,宋太宗又召见吴越王钱俶,为祈求能回杭州,他立誓修造一塔,后来就成了保俶塔。”如风道。
“看来这烟柳繁华地,也有刀光剑影的阴暗。”孙墨琛哈哈一笑。
这笑声却似乎有着浑厚的气魄,孙墨琛茫然失措,疑心自己的嗓子出了错,再一看前面,苏文烨正坐在高处的亭子上,面江而坐,正襟危立。
“这位老者,真是阴魂不散。”孙墨琛道。
“休得无礼,此人是得道高人,说不定我们还有事要多求他帮助。”如风说道。
“一真居士,真不料到能到此处相遇。”
“你们行了这么久,难道还没有出杭州城?”苏文烨说道。
“杭州城外山峦起伏,真个出不得去。”如风道。
“出不去?是你们心事重重,摆脱不掉心魔,才会兜兜转来转去。”苏文烨闭目并不看他们一眼。
“原来我们要做的事,他已经猜到了八九不离十,估计他也知道我们的来意了,索性开诚布公,或许有一现转机。”如风心想着,便说道:“一真居士,我们到此来,是为了一处宝藏,倭寇窃得情报,说杭州城另有一处宝藏,浙北的已经被挖出,被我们截住,埋藏在了一海岛上。我们次来,就是为了另一份国宝,但是线索只有一首诗而已。”
苏文烨的神态陡然转动,他哈哈一笑,道:“不知道这首诗的内容为何?”
孙墨琛拉了拉如风的衣襟,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