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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汗……前一章忘了写注了……在这里补上,那个双生子的说法出自《西京杂记》,原文是“霍将军妻。一产二子。疑所为兄弟。或曰前生为兄。后生者为弟。今虽俱日。亦宜以先生为兄或曰居上者宜为兄。居下宜为弟。居下者前生。今宜以前生为弟。时霍光闻之。曰昔殷王祖甲一产二子。曰嚚曰良。以卯日生嚚。以巳日生良。则以嚚为兄。以良为弟。若以在上者为兄。嚚亦当为弟。昔许厘庄公一产二女。曰妖曰茂。楚大夫唐勒一产二子。一男一女。男曰贞夫。女曰琼华。皆以先生为长。近代郑昌时文长蒨幷生二男。滕公一生二女。李黎生一男一女。幷以前生者为长。霍氏亦以前生为兄焉。”其实这个“霍将军”指代并不明确,我就拿来当是指霍去病吧!)
汉制,八月算人,案户比民,不论妇孺皆需书年案比,因此,每年八月,少府会派出官吏至各地参与案户比民,从中挑选年纪在十三以上、二十以下,姿色端丽,貌合法相的良家童女,带回后宫。
这些女子选入宫中后,便是掖庭中等级最低的家人子,依家赁不同又分为上家人子、中家人子与下家人子,皆视有秩斗食,待诏掖庭之中。
家人子还算不得真正的后宫嫔御,若是不能得到天子青眼,未蒙宠幸,年满三十,她们便会被遣送出宫,若是幸得圣心眷顾,得到后宫等级号位,她们才算成了天子妃嫔,除非天子特诏,否则,不论生死皆不能离开宫廷。
当然,在入宫后,宫中贵人还会再进行一次阅选,以免有臣工鱼目混珠,将不合适进幸的女子选入后宫。
上官皇后年幼,去年的阅选是鄂邑长公主操办的,今年,年幼的皇后与中宫属吏都没有过问的意思,但是,鄂邑长公主主动派人请皇后前去,皇后虽然没有兴趣,但是中宫上下都认为不应当放过这个机会,于是,便怂恿着皇后去了。
阅选其实没有什么意思,一般来说,也就是让女子到贵人面前走一趟,说两句场面话,随后就结束了。
今上尚未元服,自即位以来,每一年少府都没有大范围地挑选良家子,只往三辅各县派人,走过场似地挑几个愿意入宫的良家子。
始元三年,因为天子将满十二岁,在鄂邑长公主的要求下,少府才真正按照旧例选了准备进幸天子的良家子,一共有三十余位,然而真正蒙得御幸的除了周阳氏之外,只有五人。去年立后,又逢西南夷反,少府派出的属吏便只选了不到十人入宫,今年西南平定,又是难得的好年景,少府遣派的官吏似乎想显示一下自己的眼力,依然是三辅各县,居然选将近百人。
鄂邑长公主派了家令将自己的意思转告皇后:“先帝起建章,选燕赵佳人千余人充实其中,上春秋正富,虽不应沉迷色相,却更不应使掖庭空虚,皇后正位中宫,择视阅选理当亲力亲为。”
中宫诸吏侍御的意思则是——阅选本就是皇后之权,虽然皇后年幼,争宠之类的事情尚言之过早,但是,权责就是权责,既然长公主主动说了,皇后便是再懵懂无知,也必须到场。
把区区一个家人子阅选抬到权责大义的位置,兮君便是再觉得无趣,也不能不同意。其实,她多少也明白,中宫上下这般一致的鼓励态度倒有大半是为了让她从丧弟之痛中分心。
事实上,前几天让刘病已硬着头皮答应下那桩事后,她的心情已经好多了。见上下一干人都这般小心翼翼地为自己的打算,她也不好拒绝,顺水推舟地应允了。
自从年初迁居建章宫,兮君还是第一次回到未央宫,进了椒房殿都感觉有些有陌生,更别说之前就很少来的长秋殿。
秋主肃杀,掌刑。长秋殿其实是中宫处分事务的地方,因此,景帝将职掌奉宣中宫命的将行改称大长秋。与少府、詹事一样,大长秋秩二千石,可以说是宫中官吏的最高级。
按照惯例规矩,良家子入宫的最后一次阅选应是在长秋殿进行,其中不无警告那些出身民家的良家子恪守宫规的意味,不过,皇后却未必到场,再说,后位虚悬的时候也是有的。
前两年,良家子的人数不多,天子起居又都在建章宫,也就没有按照规矩行事,阅选都是放在上林苑的储元宫,如今放到长秋殿,却也有一种大势抵定的肃然之气。
兮君到长秋殿时,鄂邑长公主已经在等候了。看着在殿庑下迎候的长公主,兮君不无歉意:“劳长主久候。”
对这个只算天子养母的长公主,兮君不无戒惧之意,素来都务求礼仪备至,对这种状况,她还真的有些不安。
“没等多久。”鄂邑长公主轻笑,上前携了皇后的手,与她一同进殿。
看到长公主的动作,中宫诸侍御几乎是同时皱眉,但是,看着殿内并无官吏,各人相视一眼后都没有开口,低头敛衽跟着皇后进了殿门。
殿内的帷幔全部卷起,系着随珠璧的羽带丝绦安静地垂下,合香恰到好处,殿中正前方的地屏上,已张了朱底黑花的绣幄,翠羽角饰,环珩琳琅。
牵着皇后走到幄帐前,皇后却忽然停步,鄂邑长公主不由皱眉,随即低头,笑问皇后:“中宫怎么了?是对陈设不满意?”
兮君默默摇头,将手从长公主的手中抽出,仰头对长公主道:“我自己登阶。”
不过三重阶,但是,既张朱幄,便是皇后的主位。
鄂邑长公主脸色立变,方要开口却见皇后已经登阶,不由再度变了脸色。
——究竟是天真,还是故意提醒她……皇后才是中宫女主?
长公主的脸色变化自然瞒不过殿中诸人的眼睛,事实上,年幼的皇后那句音量并不高的话,所有人也听得很清楚,与长公主一样,不少人都在揣度皇后的心思,但是,看到落坐的皇后平静地望着前方,一脸清冷淡漠的神色,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所有人又不确定,这位丧弟之后便没有出过寝殿的皇后是否还在神思恍惚的状态……
别人还能揣度一番,心思飞转,鄂邑长公主却只能按捺所有不悦,在阶下右首的席位上坐下,自有宫人将各色汤饮小食摆到两人面前的漆几上。
过了一会儿,鄂邑长公主总算是平静了心情,才道:“中宫若是觉得可以,我们便开始吧!”
兮君看了身边的长御一眼,轻轻点头:“依长主的意思。”
“开始吧!”长公主转头吩咐自己的随侍宫人,那宫人立刻出去传话,不过片刻,掖庭丞领着几个抬着一案简牍的宦者上殿,行礼后,将书案交由中宫谒者放到朱幄旁,自己则毕恭毕敬地禀报:“本次共选适龄良家子九十三人,皆系司隶民户,谨呈中宫。”
兮君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自有长御上前答礼,随后,入宫的家人子五人一行,入殿参礼。
未央宫从来不乏传奇,孝惠皇后之后,大汉皇后几乎全是出身平凡的女子,只因机缘恩宠便得以母仪天下。
虽然如今中宫已定,但是,看着绣幄之中一身稚气的皇后,谁又知道那些看起来谦恭谨慎的家人子们心中是如何想的?
中宫上下看着姿色端丽的少女,心中都有些沉重,尤其是负责询问的长御与谒者,眉目间的凝重之色越发明显。
看起来只有不到百人,但是,这次阅选仍然一直持续到日暮时分,最后三个少女踏进长秋殿时,所有人都不由长吁了一口气。
端坐的姿势并不好受,兮君揉了揉眉心,示意长御快点结束,却忽然听到一直没有出声的长公主厉声质问:“这三人是谁选的?”
意外陡生,兮君不由一愣,转头看向长公主,却见她一脸冰霜,眼中满是怒意,不由皱眉,将目光投向已走到殿中的三个家人子。
家人子新入宫都是一样的衣裳,并看不出本来的出身、教养,再加上相同的妆容、佩饰,连容貌的差异也不明显,但是,即便如此,兮君还是觉得这三位与之前的家人子相比,形容神态的确差了很多。
见皇后也微微皱眉,眼中显出不解的神色,内谒者令立即将那三个的案册找了出来,呈到皇后的面前,同时低声禀报了一句:“这三人都是掖庭丞选中,据说相工言此三女有宜男之相。”
说完,谒者令看了皇后一眼,有些担心年幼的皇后是否能理解自己的说辞,却不料皇后根本没有看自己,顺着皇后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掖庭丞在长公主的席前低头解释,很明显,听着他的解释,长公主的脸色已经好多了。
内谒者令转过头,准备对皇后进言,却正好与皇后的目光对上,他不由心虚地低头,随即便听到皇后很认真地道:“既然长公主不满意,便将这三位家人子遣出宫!”
幄帐旁侍立的大长秋立即应诺,中宫诸人不由相视而笑。
——皇后这样做着实是再好不过了。
“不是的!”被皇后的说法惊吓到的鄂邑长公主,回过神立刻反对,“我没有不满意!”
年幼的皇后一脸困惑地望着长公主:“方才长主不是质问吗?难道不是不满意?”
鄂邑长公主语塞,随即断然答道:“我不是不满意,我是想奖赏将这三人选进宫的人!——这三人选得再好不过了。”
兮君点头,看了看那三名女子,片刻之后,皱眉道:“可是我觉得这三人与之前的家人子不太一样……”
“人与人本就不一样!”鄂邑长公主斩钉截铁地打断了皇后的话。
“是吗?”兮君还是一脸不豫地看着三名良家子,过了好一会儿,众人只见年幼的皇后两手相拍,恍然大悟地道:“是了!她们长得……与后宫诸姬差别很大!”
几个宫人低头窃笑——皇后用了含糊的说辞形容三人太过平凡的容貌……平凡还在其次,问题是,三人肤色黝黑,还不如年老的宫婢!
“陛下会看中她们吗?”年幼的皇后天真地询问长公主,虽然在长公主的默然中再次开口:“还是让她们回家吧!”
不等鄂邑长公主开口,三名家人子中身量最高的一位便跪下叩首疾言:“如果让婢子回家,婢子宁愿在这里一头撞死!”
“婢子也是!”
“婢子也是!”
另外两位也跟着跪下,稽首叩头,大声而言。